第二十一章 奶奶
书名:山的那边是海吗 作者:安小忆 本章字数:2022字 发布时间:2020-10-26

那天在上自习课,我在很认真的写作业,忽然,老师叫道我说:“顾海芸,你出来一下。”

 

突然的被叫道我内心有些恐慌,心扑通扑通直跳,我将作业合起来,笔不小心从桌上滑了下来,腿迈开桌子的那一步显得特别沉着。

 

我说:“老师,您……找我……什么事儿?”

 

老师说:“你家里打电话来了,你奶奶去世了。”

 

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还杵着拐杖从房间里出来,她可以正常的吃早餐,怎么可能呢?

 

我难以置信地问道:“老师,您……我……我……”

 

我已经语无伦次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还答应了她,这次一定会考到前十名呢,眼泪不听使唤地哗啦啦哗啦啦向下流,心跳加速,手颤抖着,这不可能,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

 

从学校到家的这条路,我是哭着跑回来的,一边跑,一边哭,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我摔了一跤,手脚破了皮,我感觉不到疼痛了,再爬起来继续向前,嘴里一边喊着:“奶奶,奶奶。”

 

当我看见家门口站着很多人的时候,我停下来脚步,擦了擦眼泪,握紧拳头,这是在父亲去世以后我又一次感受到很多人聚集在我家门口,男女老少,议论着。

 

房间里慢慢传出哭声。

 

我的双脚已经没有了力气,从大厅跪着进奶奶的房间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了,我放声大哭了起来。

 

“奶奶,奶奶……”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个最最亲切的称呼,只是......眼前的这个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握着奶奶冰冷的手掌,泪水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我扑在她怀里,她再也听不见我的呼唤。她就安详的躺在那里,紧闭双眼,他们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还是哭,我也只能哭。

 

按照传统的思想中风是“男左女右”,而奶奶是左边中风,我的脑海中还浮现出她吃饭的样子,她习惯了自己动手,自己用右手喂饭,自己坐在凳子上洗澡,自己接一盆水慢慢洗好自己的衣服。她也会用右手托起左手,慢慢举起来,举过头顶又放下,然后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这只手一点用都没有了?这是一只废手,要拿刀砍掉。”说着有拿右手使劲搓着左手。我握住她的手说:“奶奶,那可不行的,这双手是一双巧手啊,我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杵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挪动,每走一步就费好大的力气,左边的身体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挪动一下左手就不自觉的摆动一下,下过雨的地上总是湿漉漉的,她一不小心就滑倒,所以腿上会有青一块紫一块,问她疼吗,她就说不疼,左边一点也不疼,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学校里读书,伯母说奶奶最挂念的人还是我,她含着泪水含糊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不知道奶奶走的时候是有多么痛苦,我也是后来听伯母说,从厕所里出来后就直接躺倒在了地上,眼珠往上翻,伯母将她扶起来,背着她躺在床上,伯父打电话叫救护车,而奶奶不愿意去了,也许她自己也知道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患过高血压的人,脑袋里就像装了一个定时炸弹,这个炸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突然的引爆。

 

很多次村里人都笑我说,海芸,你奶奶进土里了,我总是很气愤地回他们一句,你才死了,心理还默默的骂道你是灵魂出窍了才活在这世界上。奶奶也曾问过我们,她去世的那天我们三个孩子会哭吗?我总是笑笑说,奶奶不会死,我还要带奶奶去北京天安门看升国旗,去海边看日出日落,去内蒙古看大草原呢。奶奶也会会心一笑,又突然的陷入沉默。

 

奶奶去世那天,我们都哭了,嚎啕大哭,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是继酒鬼父亲去世以后我更能深深的理解失去一个人是多么的心痛。以至于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记得拿一个碗和一个勺子出来;也习惯性的放学回家后大喊一声:“奶……”声音减弱,“我回来了”这几个字便不在发声。

 

我和奶奶两个人原本是这个世界上两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但是从那天起,奶奶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书里告诉我,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宇宙中黑暗的角落里发光,默默的爱着在这个世界上坚强的或者的亲人。她的离开无疑是对我最大的打击,我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我会面对些什么,那些积压在心底的痛,再也无人诉说。

 

在奶奶去世后的这些年里,我几乎很少梦见她,也并不感到害怕,唯独在我高考前三个月,我梦见过一次,她安详地躺在竹椅上,给我绑了两个麻花辫,又伸手摸摸我长长的头发,我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她说,想告诉她那些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只是对我笑一笑,没有说上一句话,等我醒来后只觉得头痛胸闷。

 

我始终相信奶奶在另外一个地方一定过得很好很好,没有病痛,没有贫穷,也没有喋喋不休的争吵,她会变成一颗星星,看着我慢慢长大,走出大山。

 

对于去世的人,人们有时候可能会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但总是会记起与他一起生活过点点滴滴的小事,或喜或悲,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偶然想起,开心时笑一笑,难过时沉默着,他们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活着的人们,告诉人们好好活着,他们变成了星星在注默默注视着。

 

奶奶走后的第二年,门前的柚子树开了一簇一簇的小花,结了果,柚子是奶奶爱吃的,也是我爱吃的,往后的每一年柚子树都照常开花又结果,中秋节时我们一家人坐在树下赏月,月亮很圆,而奶奶是月亮旁边那颗闪亮的星星,看我们一家人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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