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书名:最后的侠客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1129字 发布时间:2022-01-12

第五十二回 劫王子虎口突围  感神医边民怀德

阿古柏的王宫是西式的城堡建筑,围墙不甚高,墙内是花园和草坪,零星散布着一些卫兵和仆人的屋舍,汉声他们越过围墙,刚一落地,就有几条黑影贴着地面向他们窜了过来。蓝惠英撒出几把迷香砂,黑影都不动了,原来是几条巨大的狼犬,狼犬扑人都先不吠叫,倒给了汉声他们许多方便,看那城堡和周围的房屋时,有的窗口还亮着灯光,估摸是守夜人的住所,正待分头去收拾他们,听到皮靴咯咯,一小队巡逻军士走了过来。汉声他们伏在花丛后面,等军士们走近了,仍用迷香砂迷倒了他们,把昏过去的军士拖进花草丛里,再去各间小屋薰了迷香,然后向城堡走去。

城堡只有一扇大门出入,墙垣高峻,只有离地两丈多高处才有窗子。这倒难不住汉声他们,汉声看准一个离地较近的窗子,一纵身跃了上去,用手按住窗沿看时,窗子是用粗铁条框的格子,汉声运起金刚大力功,喀嚓两响,扳断了两根铁条,钻进窗内看时,这窗子是开在楼梯旁的过道上的,兼用作对外的射击孔。此刻已是半夜过后,过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楼梯口一盏昏黄的路灯在亮着,汉声见没有人,朝下面一招手,艾珍等陆续跃了上来。他们已从玛丽口中问知了马凤莲的住处,就走下楼梯,向堡中走去。

下楼梯不远,迎面来了两个巡夜的卫士,提着灯笼,汉声他们在暗处,来人不及提防就被点了穴,宗维孝把灯笼弄熄了,取下卫士的手枪,继续向前。

城堡很大,回廊复道,蜂窝似的排着许多房间,汉声等一行九人,游鱼似的在走廊天井中穿行,一点声息都没有,看到还有灯光的房间都给它薰了迷香,路上遇到两起巡夜的人,也都迅速收拾了,九个人都用缴获的手枪武装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城堡的后部。根据玛丽的讲述,从房间外面装饰的华丽,和排列在走廊上的雕象看来,这里已是何赛花的住处。不过马凤莲到底在哪一间房子里,玛丽没有具体讲清楚,大家站在走廊上,一时打不定主意,看看时间不早,艾珍主张一间一间地搜查过去,也顾不得惊动里面的人了,说不定马凤莲听到声响会走出来,那就更省事了。

大家听说了,就一齐行动起来,这些西式的房门,用肩膊一顶就开了,可响声惊动了宫里的卫士,阿古柏常在何赛花这里过夜,他手下的高手武士都住在附近,听到门扇碎裂的撞击声,都涌了过来。这时蓝惠英、艾珍带着白兰、青荷、马秀、羊芳都进里间搜查去了,汉声和宋公望、宗维孝守在厅堂门口,见十几个安集延武士恶狼般扑了过来,三个人分头敌住。

这些安集延武士身材高大,擅长摔跤拳击,出拳快如骤雨,兼之皮粗肉厚,是在摔打中练出来的,不怕挨对手的拳头,一味地抢近身来缠斗。汉声他们起初不大适应,仗着身法灵巧,用移形换位的步法闪避对手的猛攻。一面出手还击,这十几个武士都是安集延第一流的高手,一个个凶悍异常,尽管挨上一拳两掌竟毫不在乎,即是打得嘴角流血还在拚死狠斗。这里乒乒乓乓一打,有人叫喊起来,报警的枪声也响了,顿时人声鼎沸,汉声见形势危急,不再手下留情,运起神功,把千百斤气力都集中到手掌脚尖之上,凡碰上的无不筋伤骨折,只听到劈哩啪啦一阵乱响,安集延武士不是肋骨打断就是臂折腿残,哀嚎之声不绝。宋公望、宗维孝也奋起神威,三人一阵猛打,把安集延武士打出了走廊,再也不敢靠近,却围着这幢房子放起枪来,汉声他们也用缴获的手枪还击,双方形成僵持局面。

蓝惠英和艾珍等,搜寻了好些房间,都不见马凤莲的踪迹,抓了几个侍女,问她们时,都说已经一天没有见到马小姐了,原本住在刚才蓝惠英搜过的卧房里,昨天晚上和海古拉打了起来,海古拉被打折了腿,后来还是叫来了几个武土,才把马凤莲捉住,以后侍女们就不知道她被关到哪里去了。

艾珍再问她们,何赛花在哪里时,一个侍女用手指着一扇侧门,艾珍走向前去,一脚就把门踢开了,门一开,里面砰地一声打出一枪,艾珍大怒,甩手还了一枪,跟着飞身闯进,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时,床上坐着一人,正是海古拉,他左手紧握右膀,血从指缝里流出,想必是刚才艾珍打中的,手枪已掉在床下,艾珍一个箭步跃到床前,枪口抵住海古拉的心窝,厉声问道:“你把马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海古拉战兢兢地说:“我……我不知道。”

艾珍手下一用劲,手枪管戳着海古拉的胸膛,疼得他直叫唤,艾珍怒斥道:“你不说,我杀了你这狗崽子!”

海古拉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喊:“何………何王妃……”听到帐子后面叫道:“别杀他!我都知道。”接着,走出一个女人来,正是何赛花。

这时蓝惠英也端着盏灯走了进来,艾珍把手枪收了,盯着何赛花道:“快说!马小姐在哪里?”

何赛花吓得粉脸煞青,哆嗦着说道:“两位夫人息怒,是我把马小姐藏起来了。”

艾珍怒道:“好个贱婢!你为什么要害马小姐?”

何赛花分辩道:“我是好心救马小姐,怎敢害她?”蓝惠英道:“别罗嗦,把马小姐找出来再说,不然也饶不了你!”

何赛花道:“在我房里呢。”说着向隔壁走去。

艾珍给海古拉点了穴道,叫青荷和马秀看守,跟在何赛花身后,穿过一间过厅,走进了何赛花的卧室。蓝惠英和白兰马芳掌着灯也跟了进来,只见这卧室十分宽敞,陈设豪华,单是大穿衣镜就是三四面,这在当时是十分奢侈的,这些大镜子映照得满屋子都是灯光晃亮。屋子里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何赛花走近一面大镜子,用手在镜框旁一拧,镜子象门扇一样向旁边打开,里面是一间密室,蓝惠英上前用灯光一照,见室内刚刚能摆上一张床和一个小茶几,床上睡着一个女人,细看时,正是马凤莲,只见她双目紧闭,兀自沉睡未醒。

艾珍跑了过去抱起了马凤莲,叫道:“凤莲妹!凤莲妹!我们救你来啦,快醒醒!”连叫数声,马凤莲仍然双目不启,朱唇紧闭。艾珍急了,叫道:“她怎么啦?你们把她害了?”

何赛花道:“不要紧的,马小姐吃了点麻药,吃了解药就会好的。”说着去她梳妆匣内拿出一粒丸药来,倒杯水喂给马凤莲吃了,一面向蓝惠英和艾珍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天晚上,海古拉去调戏马凤莲,马凤莲一怒之下,打折了海古拉的腿,趁势要跑出宫去,被宫里的武士捉住了,怕她再打人,用绳子住了她,海古拉挨打以后,口口声声要对马凤莲来硬的,叫把马凤莲送到他房里去。当时阿古柏去叶尔羌没回来,何赛花怕把事情弄糟了,就趁着海古拉治伤的时候把马凤莲藏了起来,马凤莲被捉后一直大骂大闹,何赛花怕海古拉听到了,才弄了些麻药给她吃了,给她松了绑,让她睡到密室里。

这时,马凤莲微微睁开了眼,悠悠地醒了过来,艾珍噙着眼泪,欢叫道:“凤莲妹!凤莲妹!你看,是我呀!”蓝惠英也凑近来叫道:“凤莲,你感到怎样?不碍事吧。”

马凤莲双手舒展了一下,挣扎着要坐起来,头一晕,又卧倒了。蓝惠英问道:“怎么!你负了伤?”

马凤莲道:“伤倒没有,只是头晕得很。”成大热蓝惠英责备何赛花道:“你怎么给这么多麻药给马小姐吃,差点把她毒死了!”也不再说多话,叫马芳背起马凤莲,大家朝外面就走。

到了外厅,见汉声、宋公望、宗维孝守在门口朝外面打枪,问道:“冲得出去吗?”

宋公望道:“他们人太多,枪子打得很密,露面不得.”

说话间就乒乒乓乓打过来几阵子弹,打得门窗木屑乱飞。艾珍用剑挑起块桌布朝门口伸出去,马上引来一阵乱枪,桌布被打穿了好几个洞,汉声向外面打过两枪,问道:“凤莲不碍事么?

艾珍道:“她麻药吃多了,行动不得,你有药么?”汉

声忙跑到马凤莲跟前,给她看了看脉,掏出颗丸药来,让艾声珍给她吃了,说她这是身子虚弱,过阵子就好了。问道:“何赛花呢?快找她,问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白兰一听,马上到里面把缩在屋角里的何赛花找出来了,可何赛花说城堡只有一个门出进,原有个后门,早被堵死了,说是守卫更加严密一些。现在除了大门,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

大家跑到靠堡外的窗前看时,下面兵士围得密密麻麻的,灯笼火把不计其数,眼看从窗口也难下去了。汉声问何赛花道:“阿古柏在哪里?”何赛花道:“阿古柏昨天就去叶尔羌了,海古拉在那边屋里呢。”汉声笑道:“有办法了!我们请海古拉送我们出去。”

艾珍一拍脑袋道:“看我笨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上面来!”说着喜孜孜地和汉声走进里屋去,给海古拉解了穴,用维语问他道:“海古拉,你要死还是活?——要想活命,就送我们出去。”

海古拉忙不迭地说:“好!我送各位出去,只是我的腿走不动。”

汉声以为他耍赖,一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疼得海古拉直叫唤,何赛花忙道:“苏先生,海古拉的腿被马小姐打断了,确实动不得。”

汉声道:“好吧,我们架着你走!”说着,一手托住海古拉的腿,一手抱着他的腰,轻轻地托了起来,走到外厅,向外面用维语叫道:“都不要打了!你们的海古拉王子在这里呢,打死了海古拉你们都该死的!”连喊了几遍,外面的枪声渐渐稀了下来,汉声向海古拉喝斥道:“快说话,大声点,说你在这里!”海古拉要活命,只得大声用安集延话叫喊了几句,外面听到是海古拉,枪都停了,安静了下来。

汉声接着喊道:“外面听着,海古拉送我们出去,谁开枪,我们就把海古拉杀了!都给我滚开得远远的,谁挡路,别怪我不客气。”回头对何赛花道:“对不起,请你也送我们一程。”

蓝惠英在屋里叫道:“慢点!我们安排好再走。”她走了出来,让青荷和白兰架住何赛花,让马芳和马秀轮流背着马凤莲,宋公望和宗维孝架住海古拉,出去的次序是何赛花在前,马凤莲居中,海古拉在后,汉声、艾珍在中间前后策应,蓝惠英自己断后。安排好后,蓝惠英叫声,“走!”青荷和白兰挽着何赛花就要出门。

何赛花一边走,一边向外面叫道:“别打枪!是我呀,千万可别打枪啊!”外面的安集延人见是何赛花,哪敢打枪?青荷和白兰一手抓住何赛花,一手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快步向前,有离得近点的人,她们顺手就剁,安集延人只好远远闪开,有人站得近一些,艾珍、汉声抬手就打枪,枪子不是从这人的头顶飞过就是从耳旁飞过,吓得谁也不敢近前。马秀背着马凤莲紧跟着何赛花,后面宋公望和宗维孝架着海古拉,空着的手都拿了手枪抵住海古拉的身躯,蓝惠英手持双枪断后,威风凛凛,安集延武士只好干瞪眼,望着这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向堡外走去。

这回轮着安集延人着急了,有人报告正在调派人马的大总管,这人是个胖子,气呼呼地赶了上来,见何赛花和海古拉都落到人家手里了,慌了手脚,额上冷汗直冒,叫道:“好汉们等一等!请等一等!有话好说。”

艾珍叫青荷、白兰别理他,直往前走,胖子只好跟着飞跑,一边高喊:“都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海古拉王子和王妃都在里面啊!”

这叫声倒传得很快,不多时,连围在宫外的军士们都递相传遍了。这时,宫门已大开,火把照得里外一片通亮,安集延人中吃过汉声的亏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海古拉遇上克星了!”“他就是马小姐的丈夫?”“想霸他的老婆能不吃亏吗?”

艾珍她们就是这样,在安集延人纷纷退让开的通道中穿过,何赛花走不了几步腿就软了,青荷和白兰几乎是悬空架起她走,姑娘们也真能干,一阵风走出了大街,叫开了城门,有了海古拉和何赛花,安集延人不得不乖乖听话。这当然也有胖总管一份功劳,他怕海古拉和何赛花吃亏,叫喊得特别卖力。

一直走出城外,蓝惠英才叫大家停下来歇息。向汉声说了几句,汉声转过身来对跟在后面的胖子总管和拥挤的安集延人喝道:“你们不要送了,谁跟上来我就毙了谁!”

汉声和艾珍的枪法是安集延人领教过了的,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安集延人都齐刷刷地站住了,胖总管苦着脸叫道:“那,海古拉王子和王妃呢?”

汉声道:“你们放心,到前面会放他们的。”

艾珍在前面叫道:“别便宜了他们,叫他们带两百匹马和两百支枪来换人!”

汉声喊道:“都听到了吗?带两百匹马两百支枪来换人,要配足子弹,每支枪五百发,少一粒都不行!”

安集延人不敢再靠前了,只远远地跟着,艾珍一行人走到了石金汉他们隐蔽的地方,长啸一声,石金汉和两个助手都跑了出来,见大家平安地回来了,还劫持了海古拉和何赛花,不胜之喜。忙牵出了马,艾珍和何赛花同乘一骑,宋公望挟着海古拉,马凤莲此刻已好了一些,自己独乘一骑,马芳在旁边照应,大家准备起程。

汉声道:“等一等,让我再吩咐他们几句。”又对石金汉道:“石大哥!来,我们俩一起去。”两人催马向前,对跟上来的胖总管等说道:“我们要骑马走了,你们再赶也赶不上啦,听着!你们认识这位石大哥吗?后天伴黑时,你们派人到边界找石大哥接头,交齐了枪马,石大哥就放人!”

胖总管道:“在什么地方啊?怎么找你们?”

石金汉叫道:“你们派两个人到图鲁喀尔特山口来,手里拿条白布,我们会来接头的。”怕他们没听清楚,又大声说了一遍,说完,拨转马头,忽喇喇跑了转去,蓝惠英等见他们跑过来,也都挥鞭催马,一齐跑开了,转眼间就消失在树林里。

安集延人这才知道,救石金汉越狱的原来是这伙人。胖总管还想追上去,认得汉声的人劝道:“不要追啦,那姓苏的可厉害呢,去年我们在乌鲁木齐吃过他的大亏!他的枪法准极了,武功特高,走近他身边更没个好,大总管,还是张罗赎人吧!”胖总管见跟来的人骑马的不多,心里也胆怯,只好命令一个军官带着在场的骑兵追踪下去,派人去山口联系赎人,自己垂头丧气回转喀城,准备赎人的枪、马,并把一切经过报告阿古柏。

汉声他们驱马急驰了二十多里,听听后面没有人马追上米才让马放慢一点。海古拉一路上嚎天叫地,哭喊腿疼死了,宋公望理也不理他,这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现出隐隐的曙光,海古拉看到马凤莲离他不远,就哭喊着求马小姐讲情,说他的腿实在痛得受不了,马凤莲心软,被央求得可怜起他来,对汉声道:“苏大哥,给他治治吧!赶路也快一点。”

艾珍骂道:“这狗崽子坏透了,谁叫他存心不良的?痛死他也不冤!”

汉声听到海古拉嚎喊,早想给他治疗了,马凤莲开了口,正想上前,听艾珍一骂,又踌躇起来。

宗维孝道:“三弟,你给海古拉治一下吧,我们也停一停,大家吃吃干粮。”说着望了蓝惠英一眼,蓝惠英笑道:“这样很好!大家下马休息一会吧。”

汉声给海古拉正好断骨,重新包扎了,给他服了止痛丸,又按摩了几处穴道。果然好了许多,不怎么疼了,他才知道,安集延人在乌鲁木齐一提起来就头疼的苏公子就是眼前这个人,难怪马凤莲倾心于他的,真不该惹这个麻烦。现在,他已稳下心来,既然给他治疗,至少他们不会杀他了。

队伍继续出发,汉声让海古拉自己骑马,海古拉欣然同意,这样比被人挟着总舒坦一些,路上队伍只略略休息几次,黄昏时赶回了边境外的营地。

经过二十多天的愁苦焦虑,现在救回了马凤莲,夹带着把海古拉何赛花也弄出来了,马帮算出了口恶气,大家笑逐颜开,石金汉手下的义军也欢天喜地,营地里热闹非凡,上上下下都沉浸在胜利的欢乐里。

新九月的天山之麓,早晚寒气袭人,营地里烧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蓝惠英把大家叫到一起,围着篝火商议明天的行动,石金汉和他的助手也参加了。

马凤莲早已好了,只略感虚弱,她明显地瘦了,丰腴的脸颊变得清癯秀媚,长睫毛下的一双大眼睛却更清澈明亮,她和艾珍依偎着坐在一起,喁喁细语,眼光不时扫向篝火旁的各个亲切的脸庞,这么多的汉族姐妹,为了她出生入死,整个马帮都担着巨大的风险,眼睛不觉润湿起来。她曾多次后悔,不该到南疆来,在王宫的那些愁苦的日日夜夜中,她作了最坏的打算,因而豁出去了,宣称自己是汉声的妻子,也算是表露出自己的心迹吧,当时原没考虑到后果的,如今脱险了,大家更爱护她关心她,艾珍和她更亲密了,这使她感到无限的欣慰和温暖。她刚刚见汉声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在紧张的战斗中,谁也不提这回事,路上也没人提及,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马凤莲更加高兴了,这些兄弟姐妹多好!

正想得入神,艾珍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说道:“你想什么去了?人家在说怎样处置海古拉和何赛花呢,你吃亏最多,你说吧,怎么处置他们?”

马凤莲感激地朝大家笑了笑,说道:“谢谢大家,又一次救了我,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何王妃待我很好,请大家不要为难她,海古拉被我打了一顿,我也不管他了,由大家发落吧。”

因为旅途长远,马帮要尽快摆脱安集延人的威胁,汉声提议马帮明天继续前进,带着海古拉、何赛花是个累赘,建议交给石金汉,让石金汉搞到些武器和战马。詹姆士也由石金汉送回去,必要时,可以让詹姆士当个中间人和安集延人交涉,马凤莲既然不再追究海古拉,这提议就基本上通过了。

石金汉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大伙救我的恩德还没报答哩,这回我们又无功受禄,好处都让我们得了,这怎么行啊!”

汉声笑道:“这怎么不行?物归原主嘛!安集延人的东西都是抢的老百姓的,正好让他们还你们一些,你们拿起安集延人的枪去打安集延人,这叫做报应不爽,好得很哩!”大家轰然笑了。

石金汉和手下的兄弟们见马帮马上要离开,十分不舍,坚持要送他们几程,最后商量好,石金汉的队伍留在营地不动,等着和阿古柏派来的人谈判。石金汉和几个头目则坚持送马帮到布鲁特人的游牧地,他和布鲁特人的几个部落酋长有交情,布鲁特人常受俄国人怂恿利用,侵扰新疆边境,石金汉不放心,怕马帮和他们发生误会,一定要自己亲自去联系一下。蓝惠英和汉声考虑到通过布鲁特游牧地至伊型,中间途程近两千里,有石金汉的关系,和布鲁特人打交道就方便多了,就欣然同意。

次日清晨,马帮启程北进,临行前,汉声和宗维孝特地去和詹姆士告别,对这个正直的英国商人,他们仍然把他当朋友看待,感谢他对马帮的帮助和友谊,送给他一笔丰厚的酬金,并请詹姆士协助搞好同阿古柏的谈判。詹姆士此时对汉声他们已产生深厚的好感,祝福他们一路顺风,答应尽量帮石金汉的忙。

艾珍、马凤莲也安慰了何赛花一番,叫她多存个心眼,将来大军进军南疆时,劝她父亲戴罪立功,回到祖国的怀抱里来,大家还是欢迎他们的。

海古拉此时正在呼呼大睡,昨晚,汉声他们审问了他大半夜,海古拉为了活命,供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情况,这对进军南疆是一份很有价值的资料,汉声他们也不再为难他了。

马帮启程后。石金汉部下的义军兄弟都出营相送,詹姆士也跟他们站在一起挥手致意。马帮走出好远,仍然能看到詹姆士那高大的身影。石金汉带了两个亲兵,兴致勃勃地和汉声他们并马驰骋,讲述着这一带的山川形势和布鲁特部族的风俗习惯,队伍中常发出阵阵开心的笑声。

这一带尽是穷谷荒原,人烟阒绝,只在水草肥美的谷地里,才看到几个布鲁特人的帐篷和为数不多的牛羊,马帮和布鲁特人言语不通,要不是有石金汉作向导,麻烦肯定不少,他们在荒山僻岭中走了一天,傍晚,在一个树林子里宿营,石金汉说,再走半天就可到达图额特部落,这部落的酋长喀古金斯最好客,准能得到很好的款待。

第二天中午,马帮进入一个较宽阔的山间盆地,这里四面高山环绕,林木苍蔚,中间有一条小河通过,水草肥美,一群群牛羊散布在盆地中间,小河边搭着百多个帐篷。石金汉欢呼道:“到啦!这就是图额特部落。”

喀古金斯和石金汉是战斗中结成的友谊,有一次喀古金斯在边境受到安集延人的袭击,正在危急的时候,石金汉带着人马救出了他,因此十分感激,草原牧民豪爽质朴,最重友情,石金汉的好友也就是他们的好友,尤其是听说石金汉身陷死牢,是汉声他们救出来的情况之后,喀古金斯对汉声他们更加敬重。虽然如此,但言谈之间,汉声看到喀古金斯总是心不在焉,强作欢笑,以为他送马帮出境有什么困难,就一再询问。

喀古金斯说,他的小儿子正在出麻疹,疹出不透,高烧不退,病况非常危急,以此忧虑,草原缺医少药,生了病只靠求神问卜,往往延误失治,死亡率极高,做父母的当然极其耽心。汉声见喀古金斯为人很好,就主动提出给小孩看病,石金汉一力推荐,说汉声医术神妙,自己的一身重伤经汉声几次医治就迅速地痊愈了,保证能将小公子治好。喀占金斯大喜,忙叫人抱出小孩请汉声诊治。

汉声看那孩子时,大概四岁左右,长得非常可爱,但此时脸色青黄,呼吸急促,手足冰冷,胸腹却热得烫手,身上只稀稀落落出些红疹,淡而无华,显然是疹毒内闭之象,如果治疹不当,死亡率是很高的。

这孩子平日最为喀古金斯所钟爱,见他病得气息奄奄,做母亲的固然泪涕交流,做父亲的也十分着急,汉声安慰他们道:“小公子是麻疹初期误服寒凉药物急于退热所致,这些寒凉药物把病毒都闭在身体内部,发散不出,所以手足冰冷,里面却烧得厉害,如果再延误就危险了,现在医治问题还不大,吃点药就会好的。”说着,拿出几粒丸药给小孩吃了,说到了晚上病情好转,再给他复诊,小孩吃药后,不久就安神睡去,手足转温,呼吸也调匀得多,喀古金斯才略略放心。

夜晚上灯以后,小孩呼吸渐和,身上脸上四肢红疹遍布,颜色鲜艳,人也活泼多了,全家大喜,汉声又给了几粒丸药,当时服下一丸,吩咐第二天早晚各服一丸,不让小孩受风,好好调养几天就全好了。

这个部落正流行麻疹,小儿患病的很多,因为医治不当,已经天拆了好几个,喀古金斯的儿子病情好转,邻近帐篷里闻讯,连夜请汉声诊治,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部落,汉声一一给他们诊治,整整忙到半夜。

第二天,喀古金斯的儿子已经能下地玩耍,其他患病的·小儿也都有了好转,又纷前来复诊,喀古金斯的帐篷简直成了个临时诊所,整个图额特部落对汉声敬若神明,说不尽的感激,一定要留马帮多住几天。喀古金斯为了留客,答应亲自送他们去第二个部落,石金汉因为马帮有喀古金斯作向导,家里又还有许多事等着要办,就和大家作别,回营地而去。

汉声以他高超的医术和对兄弟民族的热忱,赢得了布鲁特各个部落的尊敬和友谊,他由喀古金斯送到第二个部落转送到第三个部落,依次为布鲁特人治病,受到各个部落的空前欢迎,马帮在这段旋途中特别顺利。

为了答谢各部落的盛情款待,蓝惠英拿出一些铁器和日用品作为礼物回赠。播下了友谊的种子,大大改变了布鲁特人对汉人的印象,因此在数年之后,左宗棠的大军收复了南疆,伊犁尚为俄国人盘据之时,布鲁特人不堪俄国人的繁重压榨,十八个部落就有十四个自动迁入新疆居住,这倒是汉声和蓝惠英等当时所料想不到的。

马帮进入布鲁特游牧地区后,安集延人不敢再行追赶,况且他们还要忙于和石金汉交涉赎人,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帮安全返回伊犁。进入伊犁辖境,他们持有俄国护照,自无问题,不过俄国人看到这个庞大的马帮和巨额的货物非常眼红,要他们出一笔巨款付税金。当时一般的关税收百分之三至百分之五,俄国人却征收百分之二十,而且故意估高货物的价格,把马帮那九万银子的货款估高了近一倍,要马帮缴纳三万五千两的税金。(那些枪支弹药都做为铁器装了箱,还没让俄国人发现)否则要扣住货物不放。

对于俄国人的敲榨勒索,马帮上下非常气愤,为了把货物安全运回艾比湖,尤其是怕那批枪支露馅,蓝惠英不得不忍痛缴纳了三万五千两银子的税款,还花了两千两银子的贿赂,才获得放行,通过关卡。

路上艾珍哈里曼等老大不服,恨透了那些俄国佬,骂他们比英国人还坏!马帮上下议论纷纷提出非狠狠惩治俄国佬一下不可。当晚马帮宿营以后,蓝惠英、汉声他们又转去把俄国人的税所劫了,不仅把自己的那笔钱拿了回来,还多带回一万多元俄国钞票和部分银钱。

汉声他们回到艾比湖以后,生活是平静而愉快的。马帮运回来的农具,给野马滩和邻近哈萨克村庄发展生产增添了巨大的活力。精致美观的日用品丰富了人们的生活,秋收已经完毕了,各种作物都获得丰收;农民柜满囤盈,野马滩新盖的几个粮仓也全部装满了,大家感谢真主安拉,感谢天老爷,更感谢义军。

打从蓝惠英他们来到野马滩,不管是俄国人,马人得勺叛军还是塔城的清兵,都不敢到这一带来骚扰,这些贪婪残暴的各色兵丁,先后都吃过野马滩义军的大亏,再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各地的百姓闻风投奔而来的日见增多,野马滩不能拒绝他们,因此,日子越红火,要做的事也越多。义军已超过五百人,马凤莲的亲兵发展更快,正直的陕甘回民都来投奔她,她手下也有近三百人了。此外,来投靠,农户有一百多家,太小五百多口,这一副沉重的生活担子都压在蓝惠英夫妇和汉声等几个主要当事人身上。

野马滩不比太白山,太白山可以向周围一二百里内的富户征收钱粮,加上自己的生产,日子过得比较宽裕。野马就不行了,周围的各族人民都很穷困,还得靠大寨的救济,生产也是刚起头,能够自给就不错了,这两年添人进口,的穿的用的住的,都要主事人操心,幸好蓝惠英当家,她维心机敏,虑事周到,凡事能和大家商量,所以野马滩各样作都井井有条。汉声和宗维孝虽然参与大事的决策,一切琐事务,钱粮开支,却都落在蓝惠英肩上,邓玉姣是大家出身,在卧虎山庄长大,见多识广,处事干练决断,蓝惠英和汉声他们出门在外,大寨就由邓玉姣当家,也还能缉和上下,不出什么差错,蓝惠英回来后,邓玉就成了她的主要助手,因此宗维孝常自我解嘲地说,他和汉声是坐享其成,靠老婆吃饭,这话确一点不假。

这时宗秦已有三岁多,能到处乱跑了,甘天凤也有半岁多,长得肥胖可爱,那边马奇志伶俐活泼,已能认两三百字,唐诗也能背二、三十首,伸拳拽腿,练起武来逗人喜欢。汉声每天抱抱孩子,教教小徒弟,陪着娇妻艳友,聊天论武,生活安闲惬意。他为人仁厚随和,有求必应。野马滩一千多口子,还有邻近的农牧民,有了病痛或疑难的事都去找他,无形中成了野马滩的主心骨,除了蓝惠英就数他最忙,他也乐此不疲,他常和艾珍、邓玉姣说,这样正合他的心意——能多做事而又自由自在,要不有惠姐操持着,哪有这样的好事!

但野马滩麻烦的事还多得很,从太白山来的青年男女都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当时虽是封建社会,但任何约束都阻挡不了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恋,不过表达的方式隐晦一点了。聪明多情的少男少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递彼此爱恋的情愫,义军到了野马滩以后,生活安定,又者从事生产,于是自然而然地,在青年男女兵之间,成双配对的日益增多。蓝惠英从南疆回来,就发现女兵中间有几个肚子已经大起来了,仔细一调查,七十多个女兵几乎都有了相好的小伙子,看来给他们成家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起先那些怀了孕的,马上就安排他们成亲,接着是白兰和李立功张罗着办喜事,此例一开,请求完婚的就纷至沓来了。几个首领连喝喜酒都分不开身了。蓝惠英干脆让张克基张罗操办,由大寨办喜筵,新郎新娘的衣服、被褥妆奁等,让他们自己支钱去置办,这样一来倒省了不少的事,不到半个月,该成家的成了家,女兵营变成了家属营,又临时赶建了一批房屋,才勉强把新婚夫妇安顿下来。

马凤莲的亲兵也有不少人成亲,都是在邻近村子里找的,办喜事的时候,大家都兴高采烈,热热闹闹,喜酒喝过之后,成了家的双宿双飞,没成家的单身汉,问题又来了,蓝惠英没法再招一批女兵,只好让大家自谋出路,到外面找去。

大寨有的是货物,蓝惠英宣布,凡愿做买卖的,可以领一批货物到外面做生意,归还成本就行,能带妻室回来的,大寨给分配住房。叫张克基拟订出一些实施的细节,这办法一实行,义军们可高兴了,多的十几人合伙,少的三、五人搭帮,几天之外就外出了一百多人。马凤莲手下的亲兵也享受同等待遇,出外的更多。留在家里的,除日常生产之外,就是添建住房,打造家具。野马滩各处大兴土木,忙乱异常,大家都热中于成家立业,操练习武就松懈多了。

汉声在各处走动的机会较多,发现这情况后颇为耽忧,回来后和蓝惠英、宗维孝、玉姣、艾珍、马凤莲等说了,大家认真一想,都认为问题严重,现今大寨总共已外出两三百人,成了家的义军都过的小家庭生活,一旦有警,能迅速集中的战斗力非常有限,万一外敌入侵,后果将不堪设想。汉声建议,大寨一定要保持足够的兵力,绝不能刀枪入库,放马南山,已经成家的,仍然要各归建制,男的回男营,女的仍由女兵营统一指挥,每月规定几天时间夫妻团聚,其余时间不准擅自离营;第二,每天的操练除特殊事故外,不许间断;第三,各处哨卡加强巡逻警戒,并派出精干人员出外哨探。

汉声的建议得到一致赞同,篮惠英、马凤莲马上号集大小头目宣布,着实整顿了一番,野马滩才又恢复了军营的气象。

幸好有这一番整顿,野马滩义军才避免了一场险遭覆灭的惨祸!

就在野马滩义军实施整顿后的第四天晚上,俄国人集中了约两千人的兵力,向野马滩进行突然袭击,其中有一个中队的哥萨克骑兵,其余的是受俄国人雇佣组成的回民马队。正是:壮士枕戈毋少懈,匈奴未灭不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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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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