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请问您，刚才那个男人是谁？”欣怡试探着问。
“那是一只苍蝇！”
“这……请问，您还记得山顶上那棵树吗？那棵白玉兰？”
熊婆婆不说话。
“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出去？你想和男人去开钟点房吗？让那些小流氓尽情作践你，糟蹋你，把你弄成一堆人人嫌弃的臭狗屎！”
欣怡只好不说话了。
白炽灯照着屋子里两个一言不发的人，时间在她面前缓缓地走着，似乎又过了很久，她觉得自己的下腹开始膨胀，觉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我……我想去趟卫生间……”
熊婆婆拿起一个空罐头瓶，放到她面前。
难道要用这东西？
“别磨蹭，快！万一尿裤子我还得给你洗，你已经这么大了，就不知道体谅大人吗！”
欣怡觉得还是红面罩更可爱一点。
“你是不是想拿到那个铁盒子里的东西？然后远远地逃离这个村子，也逃离我？”熊婆婆忽然问。
“……不……在这里挺好的……”
“啪——”
欣怡脸上被狠狠抽了一个大耳光，她耳朵里“嗡”的一声，脸上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你撒谎！撒谎是最不能容忍的罪行，撒谎的都是妓女，破鞋，臭婊 子！”
她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娃娃，向后缩了两下。
“说，你是不是想逃离我？”
“是……”
“嗯……”熊婆婆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很温柔，“只要说真话就行，即便真话不好听，也比撒谎强一万倍。撒谎是不好的，撒谎会让鼻子变长的呦。”
最后那个“呦”很轻，还拖着长腔，让欣怡听了更加毛骨悚然。
“我可以让你走。”熊婆婆忽然又说。
欣怡不敢说话。
“但你必须通过考验，证明自己是一个优秀的人，那我就放心让你离开。”
“什么……考验？”
熊婆婆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用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学题：
“X2-Y+ XY/2=109 Y2-7X=1”
“X等于几？Y等于几？”熊婆婆把笔递给她。
欣怡握着笔，看着那道题，半天没有说话。
“我能不能用草稿纸演算一下？”欣怡说。
“行。”
欣怡拿了一张纸，开始在上面演算。可是怎么算都算不出来，熊婆婆瞪着她，眼神越来越严厉，越来越愤怒。
该死！明明是很简单的，十几年前，不用一分钟就能解出来，现在为什么完全不会了？
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水，她越来越慌，有一刹那，她回忆起了解题方法，可是被那老疯婆子一瞪，脑子里立时清空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只记得一些小学和大学时的知识，中学时学的东西几乎全忘了！
可是不会也就不会了，仔细想想这些知识进了社会完全都用不上，为什么要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汗水滴到了草稿纸上，草稿纸已经画满了，可还是解不出来。她已经快急疯了。
她开始用排除法，一个数一个数地套。
一只干枯的大手忽然伸过来，一把夺走了纸笔。
“有你这么解题的吗？”熊婆婆问。
“X是9，Y是8……”欣怡不敢看她。
“你将来为国家设计宇宙飞船，也用这种小孩子的蠢办法？几亿个数，你挨个蒙？”
“……”
“氢氧化钠的化学式是什么？”熊婆婆忽然问。
“……化学式是……”她甚至已经忘记化学式是什么东西了。
“牛顿第二定律是什么？”
“……我忘了……”
“你这个废物！”熊婆婆猛地把纸笔扔到她脸上，“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胡思乱想，就知道吃喝玩乐，就知道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下三滥交往！什么考试都进不了前三，什么正经本事都不会，你就要废了，你已经废了！你白瞎我这些年的培养，白瞎我为你花的钱！”
熊婆婆的辱骂像一堆堆的垃圾，狠狠砸到她头上，她低着头，羞辱和愤怒在心里迅速积聚、反应、酝酿……
“你这样的废物进了社会能干什么？你将来除了偷东西、捡破烂、卖淫还能有什么出路！没有科学文化知识，你卖淫都卖不了几个钱，去医院看性病你都找不对科室！”
“我还就卖淫了，怎么着？”欣怡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
“卖淫有什么不好？至少还能给别人带来一些快乐，比你这种只会折磨亲人的疯子强。你好好看看，我不是你女儿，也不是你满足虚荣心的玩具，更不是你失败人生的补偿！我告诉你，我要纹身，我要穿超短裙，我要抽烟喝酒泡吧玩手机，我还要和又帅又酷的男生睡觉，有好多男生都喜欢我，我要排好顺序一个一个地睡，时间紧张我就加个班，怀了孕我就生下来，我的人生我做主，OK？”
又一个耳光抽在了脸上，她的身子都被抽得向旁边一甩，脑袋撞到了墙上，耳廓里“梆”的一声，温热的液体从头上流到了脖子里，熊婆婆似乎在吼叫，她却已听不清她在叫什么。
熊婆婆还在吼叫，忽然看到了她的异样，急忙扑上来，似乎要查看她的伤势。她使出浑身力气，大吼一声：
“滚开！”
熊婆婆呆了呆，向后退了两步，颓然坐到地上。她呆了一会，忽然死命撕扯着头发，似乎是在哭。
欣怡的听觉渐渐恢复，渐渐听清了熊婆婆的哭叫和咕哝。欣怡看着她那样子，忽然有些不忍心，她想安慰这老人几句，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这是个好机会，急忙向门外奔去，一只脚刚刚迈过门槛，头发就被一只大手揪住了。
钻心的痛！
身子一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头顶上是熊婆婆的眼。
那双眼目眦欲裂，眼角挂着两滴泪水，仿佛两团烈焰，又仿佛两撮灰烬，充满了愤怒、痛苦和绝望，似乎随时都要杀人，或者自 杀。
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你想跑？”熊婆婆问。
“我想跑。”她说。
“我的考验你没有通过。”
“那又怎么样？不会就是不会，我也不想会，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
“那我就再给你一个考验，如果你能通过，我就放了你。”熊婆婆的声音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你说。”
熊婆婆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这就是试卷，一共有四道题，你若做对了，你不仅可以离开，还可以得到铁盒子里的宝物。”
纸上只有一句话——“给退休老教师郑大爷打扫卫生”。
“这算什么题？另外三道呢？”
“老郑那里有下一道题，好好考吧，考好了，你就能过上你喜欢的日子，爱干什么干什么，爱上哪去上哪去，我再也不管了，求我管我也不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