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王极力拒绝，林绮雯迅速抬起头，向他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林夫人也愣了，她觉得自己的女儿还算出色，怎地殿下居然拒绝了？
想了一会，她又释然了，忙说：“殿下，民妇也知您有婚约，故此我们亦无他求，只请您接纳雯姐儿即可，这样我们一家老小也有个依靠。”
这可真使不得！元宇澈冷静下来，沉声说：“林夫人对孤青眼有加，孤感念在心。然，孤已有婚约，只能辜负夫人厚望，抱歉！”
林夫人有点着急，说：“殿下，民妇真心将雯姐儿托付给您，若您实在为难，让她在您身边当个侍女就好。”
总归不会真当侍女吧？若楚王肯接纳，雯姐儿身为知府嫡女，怎么着也是个侧妃。
谁知元宇澈丝毫不拖泥带水，语带果决地说：“夫人之言，恕孤不能答应。林小姐聪颖过人，才貌出众，有如此条件，焉能找不到更好的？还望夫人收回前话。”
“殿下……”林夫人转头看看女儿，欲言又止。
只见林绮雯用手帕轻点脸颊，擦去泪滴，娉娉婷婷走过来，向元宇澈行了个福礼：“殿下见谅，原是我们多事了！”
元宇澈放下一半的心，没成想林小姐却继续开言：“殿下，只是民女有心结未解，请允许民女多言几句。”
元宇澈皱起了眉头。
林绮雯说：“殿下，民女并非攀龙附凤，只是，只是……殿下可记得，当年您讨伐交址，又随圣驾归来，曾在武源稍驻行程？”
元宇澈点点头。
林绮雯说：“彼时民女曾在宴会上领舞一曲……”她看着元宇澈，见他无甚反应，知道他没有印象，不由心下凉凉。
“圣上、殿下和我父亲把盏言欢，甚是融洽，彼时彼境，如梦似幻，民女一辈子也忘不了！”林绮雯亮闪闪的眼神一直看着元宇澈，见他手扶桌上的茶杯，也不抬头，身影也纹丝未动。
但她还是决意把话说完：“彼时，民女心下又是钦慕又是戚然，殿下就像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此后多年，民女想，就收藏着这一颗月亮，平平淡淡且过浮生吧。没想到，没想到……”
她知道无须再多解释，于是直接问：“那么，殿下，您……”
元宇澈终于抬起头，眸子在夜色里闪闪发光，他向林夫人点点头，又向林绮雯点点头，说：“夫人、林小姐的厚爱，孤心领了，只是，孤并非林小姐良配，恐怕要让夫人和林小姐失望了！”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慢！”林绮雯轻轻一声，却带着果敢，只见她提起桌上的酒壶，将两只酒杯斟满，自己握一杯，递给元宇澈一杯。
元宇澈神情严肃，接过酒杯，见林绮雯眉眼间如烟如雾，知她在忍住伤心。
但，此时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他也无意怜香惜玉，故神情无异。
“殿下，既如此，就当我和母亲从未说过之前的话。”林绮雯庄重地说，“我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既殿下无心，你我就喝了这杯酒，则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一切还像从前一样！”
“多谢林小姐！”元宇澈将酒杯举了举，仰头喝干。
待放下酒杯，见林小姐也已喝干，元宇澈拱拱手：“告辞！”
月光如水倾泻在庭院里，地面上的一切似在牛乳中洗过一般。林夫人将女儿搂在怀中，不忍听她低低的哭泣。
“雯儿，忘了他吧，”林夫人拍着女儿后背，说，“为娘是过来人，看得出他对你确实无意。”
林绮雯在母亲怀中点点头。
林夫人又说：“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看五殿下，还有陆大人，都是一顶一的好……”
“母亲，不要说了！”林绮雯撒着娇，装作要捂母亲的嘴巴，“女儿把话说清楚了，又把酒喝了，这事从此两讫，母亲大人请放心！”
“你这丫头！”林夫人终于有了笑颜，“我不放心你还能放心哪个？”
谁知第二日早膳后，林夫人就放心不起来了，宝贝女儿要跟楚王下永州，而且昨夜就收拾好行装，今日一早就搬上船去了！
不是说好喝了酒从此两清吗？
只听女儿对楚王说：“殿下放心，我身体已大好，亦叫丫鬟带了滋补汤剂和膏剂。我有母舅在永州，多时不见消息，母亲甚是挂念，故而前去探望。”
又来挽着母亲的臂膀，说：“母亲，永州偏在一隅，父亲一直存有巡视之心，灾情发作后更是牵挂异常，几次催促永州更新讯报。父亲之忧，亦即女儿之忧，于公于私，女儿必须去一趟永州！”
然后大大方方望向元宇澈，说：“殿下，民女在湘西长大，之前也曾几次到过永州，此次跟随，无他，只为完成先父遗愿，助永州微薄之力。”
元宇澈还有什么话说，况且林小姐连行李都搬上船了，只好点头应允。
林绮雯喜笑颜开，忙忙和母亲告别，又对楚王说：“殿下放心，我喝过的酒我自会记得！”
说罢灿烂一笑，抢先走出府衙大门，往码头而去。
林夫人连忙命两个丫鬟跟上，又几次三番对元宇澈说：“小女天性狂放不羁，还请楚王多多包涵，一路照应些！”
元宇澈也点头应允。
仍是那艘主船，仍是层层浪花向两边翻起，元宇澈独立在船头，思绪遥远。
永州因地处偏远，比不得武源州物阜民丰，史上一向由武源知府兼领永州牧，故玉远安虽主管州事，仍只是个通判，每月初一十五须向永州知府发去讯报，汇报半月以来州情。
听说这未来岳父颇有政绩，将永州治理得妥妥帖帖，而且，他对嫡长女态度大为好转了。
想到此，元宇澈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林绮雯在船舱里瞥见，又一次愣神，连身边婢女的回话也听不清了。
她请母亲放心，请楚王放心，其实，她自己何曾甘心？
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听说，他其实对父皇赐婚极为反感；听说，他的未婚妻来自僻远海疆，言行举止常常成为京城笑柄；而他，还得时时照顾未婚妻的感受。
若赐婚的是自己该多好，一定不会让他如此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