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不该再犯白人曾经在亚非美洲犯过的错误。
那些没有将目光投向星辰大海的家伙们本该逐渐被历史淘汰。
所有人类本该获得同等的权利,毕竟,所有站高位者都曾如此允诺过。
然而,他们说着圣人的话,却长着恶棍的手。光鲜亮丽的口号之下,服务的其实只是一小撮人的利益。
他们号称肩负上帝之职,以代天行道,弘扬文明,消除野蛮。信口开河地描绘着最瑰丽多彩的盛世蓝图。决口不提鞭子、枷锁和牲口房。
祖雅纳西不懂这些,独孤寒也不懂。这些事,已经是史前文明的老黄历,随着诸神灭世随风消散了。也可能是随着核武器的冲击波消散了。
虽然他们都在充当着可以在这些历史事件中对号入座的角色,但却一无所觉。毕竟,信息,是有断层的。
如今,在这片新文明所扎根的剧毒大地上,在诸城邦之外的危险世界中,除了诸神,还有什么能够限制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呢?
为了茱莉亚,天真的少年愿意不择手段。
但祖雅纳西不同,她更成熟,想得更多。
“连猪狗都有行为准则,那么,我该如何作为?”
对于这件事,她的心里隐然有杆秤。做人,是要有底线的。她如此相信着,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她是如何形成这样的思想原则的呢?毕竟,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具备这样的品质。
当那个恶魔从行在天空中的铁船中从天而降时,她的父亲,只会跪拜求饶,以祈求一线生机。
她见过太多太多临危讨饶之徒,也杀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
懦弱,是她无法忍受的底线。她执拗地认为,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哪怕,他们只不过是无能为力而已。
所以,在独孤寒跪下求饶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失去理智了。
刺击、刺击、还是刺击。刺击是祖雅纳西所唯一擅长的进攻方式。这就够了。
从独孤寒对上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用各种角度各种频率对他进行刺击。
他闪躲着,招架着,想尽一切办法找机会反击。然后,知道他遍体鳞伤主武器断折也没能找到哪怕一次还手的机会。
虽然只有一招刺击,却拥有着完美的完成度。更加可怕的是,她那冷静到让人绝望的心灵。冷酷而平静,每一次出手都是完美的。
时机、力量、速度,各项要素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平衡,带给独孤寒的感觉只有一个——无懈可击。
现在,他最后的尝试也失败了,不但没能感动祖雅纳西,甚至还激怒了她,坚定了她的杀心。独孤寒,还有希望吗?
有!
独孤寒和祖雅纳西不一样,他是没有原则的。你可以说他猪狗不如,他不在乎。他在乎的东西很少很少。以前没有,现在有一样。
祖雅纳西愤怒地举起了手中的鱼叉。这是她自双方接战以来第一次失去了令人绝望的绝对平衡。低着头盯着她的一双小腿的独孤寒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她小腿上的肌肉过于紧绷了,她要动手了,太好了!”
独孤寒不是自虐狂。他心里想着的‘太好了’当然不是在庆祝自己终于能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解脱了。而是在庆幸对方终于露出破绽了,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事情发生得非常快。
在祖雅纳西鱼叉刺下时,独孤寒选择了向后翻滚。
这一次,鱼叉没能轻轻收回,而是重重地刺入了海滨半湿不干的泥土之中。
“没关系。他远离了我,而且没有长武器在手……”
长久以来艰苦卓绝的努力,卓越的天赋,更重要的是,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历练,让祖雅纳西瞬间压制住了不正常的怒火,重新将身体完全纳入了自己的掌握之中。
“如果他没有选择远离,而是趁我用力过老收手不及闯入近身范围展开肉搏,我可能还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拿下他。可惜了,懦弱之人,竟然想都没想就下意识的选择了逃离……”
她是这么想的,但独孤寒真的是因为懦弱才选择后撤的吗?又或者……
一点寒芒先至!
“原来如此!是匕首吗?”
看到对方的反击,祖雅纳西不但不恼,反而还有些欣喜之意。
她吃力地扭转腰身躲开了那点寒芒。全赖她那磨练到极致的柔韧肉体。
随后寒光又起!
“还有一把!了不起的小子。”
之前,她曾对这个天赋仅次于自己的小男孩感到惺惺相惜,直到他用懦弱惹恼了她。现在,她甚至对这个不仅战斗天赋了得,甚至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隐忍和心理战的小子有些刮目相看了。
虽然独孤寒并不懂得什么是心理战,他的一切反应都是随机应变。下跪,是因为看到软弱对祖雅纳西似乎有效。再次反击,是因为发现了祖雅纳西的破绽。但这些祖雅纳西不知道。她只是一边心如电转地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奋力旋转鱼叉,用长柄荡开了第二道寒光。然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道被荡开的寒芒很不对劲。它没有像一柄刀子该有的那样飞出去,而是像被绳子牵着一般,在发出当啷一声后斜斜荡向不远处的地面。
“这是……就像是尾部连着绳索的鱼叉?”
她是一个岛民,见过那种尾部连索,可以投掷,也可以用弩机发射的重型鱼叉。它们是用来猎杀大型海兽的。祖雅纳西见过这种鱼叉在失手被目标击落时的表现,和对面那小子的武器如出一辙。
“等等……他那第一道攻击……”
她反应过来了,眼珠不由得偏转了几度,余光中出现了一道正在快速游过的绳影。她笑了。因为,她知道,晚了,完了,那道绳影移动的方向是在收缩!
随着独孤寒有力的回拽,绳索一边快速回退一边如蛇躯般甩动着,越到尾端,甩动的幅度就越大。终于,尾端那形如蛇头的菱形金属薄片也越过了祖雅纳西的纤细鹅颈。一蓬艳丽的红雨喷薄而出,在阳光下带着些许橄榄色的荧光,华丽,美艳,不可方物。
一群人和另一群人的战斗,在主将分出胜负后终于结束了。
这些可怜的小人儿们拼命地厮杀,一如上古时罗马圆形竞技场中的表演。只可惜,在落幕后,却无人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