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夜宗主相救。”
谢浅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夜夙救了。
窝在良吉的躯壳里,虽不领情,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拜了谢,然后闪到一侧,打算随时开溜。
却忘了,夜夙身后还有一人。
“良小公子可有伤到?”
这位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小辈,林家二师兄林秋。
“若非夜宗主来的及时,可就不好说了。”
谢浅故意挖苦,实在是若非这小子,谢浅也不至于陷入现在的囧境。
林秋虽说性情温和,但到底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谢浅的意思。眼前举着剑要宰人的蒋鄂确实是他引过来的。
于是惭愧道:“是林秋思虑不周。”认真思索了一番后,道:“我近日要去穆棱一趟,不知良小公子可愿同去,到时挑一件趁手的兵器,也算林秋赔礼了。”
穆棱风氏的兵器,世间无人不晓。
仙门中,九成的人所用的兵器皆出自穆棱。当世修为最强的琼华仙尊所用的雪乱,便是出自风氏家主风鹤阳之手。
自带剑灵,在仙门中名气极大。
要知道,玄古界灵力并不充盈,能收集天地灵气已属不易,再由灵气孕化灵识,更需要百年甚至千年。
所以能练出剑灵的世家,绝对是孕育宝剑之地。然而……
谢浅当下只想将这小子踢回苏溪亭,
“兵器,就不必了。”
刚从狼窝出来,傻子才回去。
正想时,忽听身后道:“他恐怕不能随夜宗主去了。”
他?谢浅立时听出了话中的意味。
蒋鄂要的,是将良吉碎尸万段,至少也要与他儿子一样,丹田尽毁!
这个他,除了“良吉”还能有谁。
还有,随夜宗主去哪?
谢浅正疑惑之时,林秋已上前一步:“蒋宗主,对一个没有灵力的小辈如此行事,怕不是一门宗主该有的风范吧!”
蒋家干的那些腌臜事,林秋自然知晓,只是碍于仙门等级制度不便干预。但对于此人的为人,林秋早已十分不惯,
“况且事关仙门百家,蒋宗主可是要一意孤行吗!”
被林秋冷嘲热讽了一番,蒋鄂竟也不恼,反而冷笑一声,“没有灵力?”
说着将目光投向谢浅,“众位可知,我儿丹田就是他亲手所毁,若当真没有灵力,难不成是被南山那妖孽夺了舍!”
自青神围剿之后,仙门正统便一直排斥谢浅所修炼的旁门左道之术。
但,此法无需灵力,不知其中缘由的人,眼馋的自然不在少数。不过,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偷偷摸摸不会登上大雅之堂。
能做到一招便将人丹田击毁的,除了南山那位邪道老祖谢浅,恐怕也没了旁人。
……
这老东西,倒会祸水东引。
虽说歪打正着,不过被莫名戳中,谢浅也是心中一跳,下意识看向夜夙。只见那半张不近人情的侧脸,除了格外好看之外并无一丝杂色。
倒是另外两人闻言沉默下来。
良安良自然是因为怕,重雾岭七十一具尸体至今仍是不解之谜。蒋鄂的话,无遗正中了良安良的下怀。
若此时一个不小心把那尊杀神请到了家。良安良只怕有十个脑袋,也禁不住折腾。
而林秋想的则是,若蒋鄂所言为真,夜夙想要带走良吉就更难了。
须臾,林秋终于想到什么,
“而今指骨一声都没响过,蒋宗主可是在怀疑众位宗主的能力吗?”
此句甚妙,这小子,看着温和,言辞倒是够犀利,不过一番话却是错了,因为那些蠢货的能力不是一般,而是自以为是。
弑神山千万亡灵困不住他,区区一枚指骨,又能如何。
“你……”
蒋鄂被噎的老脸一横就要发作,却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他,我还有用,明日此时带他来苏溪亭寻我。”
正是夜夙。
言下之意,蒋天穹还有得治。
夜夙的视线从谢浅脸上淡淡划过,只一眼便挪开去。谢浅却被看的一阵激灵,还来不及细想,便觉余光一黑,接着肩头一痛,下一瞬,人竟又被拎了起来……
欲哭无泪,投诉无门。
一炷香之后,谢浅立在一处险峻的山巅之上,四目瞭望。四野云遮雾绕,整个山巅如同浮在云层上一般。下山的路被埋在云雾之下,隐隐闪着波光。
波光中,一座座白墙黛瓦勾勒的屋舍,顺山势而上,与雾影勾缠交叠若隐若现。
——竟是一座仙府!
待看清石碑之上的字迹后,谢浅脸都绿了,这煞星竟然将他带到老巢来了!
苏溪亭三个大字,赫然在目。一段存在已久的记忆,立时浮现在谢浅脑中……
十二年前,林之然莫名去世,新任家主继位后的第二件事是:外出游猎!
第一件,便是将仙府搬离了息壤的街市。
此事,宜良人尽皆知。但有一件是却无人知晓的——搬去了哪里。
自十二年起,苏溪亭方圆百里再无结界。这一处世外桃源骤然显露人前,众人恍然发觉,林家仙府竟不翼而飞了。
飞去了哪儿,无人知晓。
此时谢浅非常肯定——他就是那个第一个知晓的人!
因为,他的神识已然凝成了一道无形的印记。这祖宗重设的跟本不是普通结界,而是,血引!
……
山高云深,万籁俱寂,忽然,一道惊呼打破了寂静。
“哎呦,肚子疼。”
“良小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我,可能快死了。”
谢浅捂着肚子哀嚎,这哪里是仙府,分明就是牢笼。而且怎么都像专为他备的!
血引,以鲜血为引,若无布施者的允许,就是将天捅破也休想从结界中出入。
除非,先将布施者杀了!
即便如此,神识中那道无形的印痕也会被追随一生。
谢浅之所以肯定他是第一个来此的外人,就是因为这道无形的印痕,只有第一个破结界而入的人才能感知到。
所以眼下谢浅莫说杀人,就是逃跑都不行。
况且,他现在完全没这个实力……
谢浅正自悲戚,忽觉一道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似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刺的谢浅头皮一紧,下意识抬头。
只见仙雾缭绕,夜夙那张冷清到如同冰块的脸,从中逐渐清晰开来。谢浅心神不由抖动了一下,整个人也愣住了。
因为,那个人竟然笑了!
同窗三年,谢浅从不知晓,这张脸竟也是会笑的。
只是,此笑……
谢浅只觉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他的神魂虽说是莫名进入良吉的身体,但如果不自行暴露,世人绝无可能看穿。
但这煞星的笑,分明像透过“良吉”,对着另一个人的。
谢浅手捂着肚子犹豫:要不先来个《仁礼篇》自证身份?
然而下一刻,谢浅就发现是他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