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八岁之前。
老爸老妈从打工了十几年的日本飞回中国生活。生了我和我妹。
关于父亲的记忆已经缺失了一大半。唯一清晰的是,我幼儿园大的时候,他一边抽烟一边抱起我,然后我的手上就被烫出了一个燎泡。那疼的一直记到现在。
后来父亲被不靠谱的亲戚兄弟怂恿到云南投资矿产。一年没回家几次。
除了要在一个二线城市买房子定居回来帮忙装修,没见过几次面。
我住进了我的新家。
不大不小的新家刚刚好容纳下我,妹妹老妈三个人。仿佛再多一个人都是拥挤。
父亲又跑到他那个要为之奋斗的云南去。
我的九岁。
父亲快从我的记忆中淡去,找不到一席之地。
我依旧是个快快乐乐的小孩,我们仨过着毫无波澜的普通日子。
我的家长会是妈妈去开的,我的卷子是妈妈签字的,我的漂亮裙子是妈妈买的,我整个人是妈妈养的……
暑假妈妈带我和妹妹去那个彩云之南旅游。
没有去凤凰古城,也没有去丽江。一整个暑假呆在父亲要为之奋斗的大山上
每天看着日复一日从不变化的绿色,还有跑到小公园拉屎的大公鸡,更讨厌的是蹲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狼狗。
终于要回家。
我问,爸爸回家吗。
我妈头也不转,回啊。
于是我的父亲在我九岁的时候终于要回归到我的生活。那个就像被五零二涂过固定着的生活,要扒拉开重新固定。
我的十岁。
老爸每天晚上负责从托管接我回家,然后大晚上不知道去哪个地方打牌。
我的快乐源泉之一是不允许碰手机的我可以偷偷背着老妈玩一会父亲的手机。
父亲坐在托管门口的沙发上看手机等我,我收好书包自然而然地要手机。
父亲不给,我就要。我一边要一边探头看父亲在看什么。
于是父亲一把把我的手抖开,有些急促地在手机右上角操作。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机给我玩。
我坐在父亲的电动车后面,横屏的上方弹出一跳消息——
江西刘给你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激动的心,点开一一
“怎么不回我消息,怕我骗你好几千?”
我十岁了,不可能这一行字看不懂。
江西刘这三个字,我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个女的。
我那是看着这一行字,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大脑里好像有一辆车开着远光灯在里面乱开。我拿着别人的罚单追着跑。
还一会我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来,打开游戏界面然后黑屏。
我发现了父亲的一个秘密,可能见不得人。
可能就在那一刻,惨白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风灌进袖子里嬉闹,世界喧嚣不停,那一刻忽然安静。
人会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突然长大,对于我,这一刻。
进家之间,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把手机还给老爸。
但是内心慌得殊不知消息的红点点被我点掉了不会再回来。
那一天我躲在房间里在纸条上涂涂写写,桌前是揉成好几团的纸。
父亲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只不过那一天的手机外放格外大声。
我想喊老妈进来,告诉她我知道的所有。可是话到了嘴边就没有勇气说出来。
我在房间里纠结着应该怎么喊老妈进来显得不奇怪。可是脑子里的1.0到n.0版本都被排除。
终极版本——我装出开心的样子,妈妈你进来。
假装想要分享一件开心的事情。
老妈在洗碗,湿着手骂骂咧咧地进来。
我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将纸条给她,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傻笑。
我现在想起来,原来我是从那个时候就学会了假笑伪装。
妈妈看完最后一句话:妈妈,爸爸是不是有女人?
她很用力地抱了抱我,是为数不多的拥抱。她说,假的,才不会呢。
所有的无所谓和不在意,所有的伪装都在那一刻破防,那次我哭的很大声,是我最后一次因为这个而哭泣。
我不是因为他和陌生的女人有莫名其妙的关系而哭,而是因为我的无措和茫然。
爸爸显然听到我的哭声,但是没有进房间。
妈妈关上门自己找父亲理论,最后的最后就是妈妈假装成父亲和那个女的聊天。
后来老妈笑着我解释那是误会,我就不再去在意。
父亲不再给我他的手机。
我的十三岁。
父亲和母亲正式离婚。
尘埃落定的事情不会再像羽毛一样被风一吹就飘起来,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本就该发生一样。
太多太多的铺垫,生活中时常的拌嘴大到意见不合的吵架,大多都是单反面父亲不听母亲的劝告而一意孤行。
本就不该在一起的人却在一起,本就该分开的人要早早分开才好。
我的十三年华,我最终变成了一个单亲的孩子。
也许从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不顾家,母亲一个人养家,也和单亲家庭的孩子无异了吧。
是自然而然等我过渡,生活没有改变,只不过身份变了——
我现在,是一名正式的单翼天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