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璞在黑暗中死寂着,没有时间,没有方位,没有光感,仿佛是来到了零宇宙的无界混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渐渐听到幽远的、低沉的声波,同时出现一点点微弱的黑光,玉璞的心开始从恐惧慢慢地变得平和,进而渐渐愉悦。光晕越来越强,越来越大,直到将他从漏斗般的入口虹吸进炫光闪烁的通道,并顺着通道加速旋转越飞越快,最后他在光的通道尽头被抛射出去,失重于无垠的黑色光芒里。
奇怪的是在这个黑光的世界里他的魂魄能穿透黑暗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躯体游离飘移,并且似有某种引力牵着自己漂浮游弋。
突然,玉璞在迷雾缭绕的后面看见了前世的亲生父母:母亲抱着个婴儿,父亲搀着母亲来到一块大石头旁,母亲搂起褴褛衣裳给婴儿喂了最后一次奶;父亲看着婴儿,用颤抖的声音说:“儿啊,爹娘实在没有办法了,就给你放到这儿吧,这儿来往的人多,如果你命大,山猫野兽若不伤害你,你或许被好心人捡去还能活下来。儿啊,好好看看爹娘,记住爹娘长的啥样,若有来生,好能相认。”
玉璞知道,那襁褓里的婴儿就是前世的自己。他大喊道”爹!娘!”可爹娘却听不到他的呼唤。他飞快地扑过去才发现,轻飘飘的自己可以穿透任何物体,却无法被那个世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能无奈地看着爹娘把婴儿放到石头上面,娘在他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然后流着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他在杳杳渺渺中真的看清了爹娘的样子,他们长得那么慈祥,与潜意识中的形象完全吻合,尽管是满脸凄惨的愁容,但在他的心中却是那么好看,那么亲切!记住了,记住了!玉璞用心地记下爹娘的五官轮廓和全部特征。
那一刻,多少年对生身爹娘的怨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感恩和深深的内疚!他泪雨滂沱,眼睁睁地看着爹娘渐行渐远,直至模糊消失。
玉璞强抑悲伤,开始为自己的幼小无助的生命担心害怕。
恰恰在这恍惚与焦虑中却见一条巨蛇爬了过去,对着婴儿咝咝地吐着信子。婴儿被吓得放声啼哭,大蛇围着他盘桓三圈后却蜿蜒消失在草丛中。
又过了一会,有成群的饿狼围了上来,贪婪的嗅寻着,眼晴放绿荧荧的凶光,一步一步的向婴儿逼近!此时婴儿却不哭反笑,笑声令群狼不约而同地停止不前;只见那头狼死死地盯着婴儿,片刻之后它仰天呜咽悲嚎,然后带领群狼调头窜入山谷。
玉璞也感到诧异惊奇,明明是奔着婴儿而来,却像被什么力量阻止!危急时刻,玉璞既不能帮助自己,更不忍心离开,只能无助地成为看客,静观其变。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只秃鹫从高空俯冲下来,落在婴儿旁边,但依旧是不知何故,这只秃鹫只是绕着婴儿看了看、煽动几下翅膀,便展翼扶摇飞向远方。此后复归寂寞,再没有什么东西接近他。
直到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在婴儿身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婴儿抱在怀里。
玉璞想上前看看那一世的自己,想对中年男人说声感恩,他做到了,但却没有任何回应。不论离得多近、不论任何试图行为都不能被那个世界感知得到,玉璞很奇怪那自己所处的空间---所有的过去都可以回看,所有的未来都可以预览,时间在这里没有了属性,可以被意识调动或者说意识可以穿越任何空间。
一切恍若出入虚幻,可望可及却无法让这个世界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更得不到任何回应。
时间顺流。
婴儿被抱到了男人家里,家里还有个大约五六岁的姐姐;姐姐见到那个婴儿,好开心呀!
玉璞刚想喊一声姐姐,忽然一种力量又将他裹挟到另一个灼热似火的空间,他挣扎着想要离开,但却徒劳无功,烈火炙烤着干涸的肉身,像在油锅里被煎炸的鱼;然后再被投入冰河,冻成标本…。
接下来他就一直在这忽冷忽热的旋涡中飘荡着、被无边的孤独包围着,要么是极端的寒冷如冰刮骨,要么被抛进烈焰熔炉里忍受着烈火焚烧,这般炼狱之痛周而复始,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