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说点什么?如此安静,倒不像是你了。”越其道。沉致在旁待着,耳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都没有开口。
沉致扭头朝着他道:“你们说的都是我所想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而且我在皇城又没人,有你介入就可以了。”
越其噎着嗓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没事多那个嘴做甚。
瞧着越其不语,沉致倒是想到一事,直接开口问道:“榕诠好像是阿映派给我当护卫的,你对他熟稔至此。还跟我说什么仇敌,想来都很可笑。而且你们一唱一和的,根本是不想我参与其中。但看着我不言语了,又要多此一问,越其你确定自己不是自讨来的吗?”
“你参与的已经够了,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越其道。一次大意便已足够,月沉绝不容许再一次身入险境,他私底下问过榕诠,他甚是动容。即使现在的她还不是他的小妹,但她终究还是顾念着他。将门出身,倘若武功尽失,双手拿不起武器,挽不成良弓,上不得战场,就算死后他都无颜面去见先祖。
那个文岳惯是个察言观色,知道如何说话的巧舌人,想必大都都是他与县官来往勾结,那个武阳就是个粗人,只知道听从文岳的安排行事。
沉致躲身在人群中,木桩上跪着数人,除却在明做着劫掠勾当的文岳二人,剩下的都是在暗分赃协助的小芝麻官,他们的家眷皆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来。
血流如注,木桩上都是他们染血的头颅,在场观刑之人皆欢呼畅快,如此罪恶深重之祸害。死了才是好事。在客栈不出三里远的一处山洞中,藏着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孽。
年头久远的,已经惨遭尸虫啃食干净,化成白骨,无法辨认是何人,找不到亲人前来收尸。也有刚刚杀害的,扯脱去身上值钱的衣饰,尸虫在尸体上吃的正欢,密密麻麻,白白软软,前去的衙役直作呕,回来后都不再提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闭眼便是那啃食的残缺的失身,人一下子便瘦脱了相。
一刀砍头还算是便宜了他们,就该让他们尝尽监牢里所有的刑具,那二贼人可恶,这些与之为伍的官员更是罪该万死。身为百姓父母官,律法较贼人更为熟知,却知法犯法,更是罪上加罪。
“来看这些做什么,污了眼睛。”越其强烈的反对沉致到刑场观刑,但沉致很是坚决,无论他们如何劝说不同意,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我只是想亲眼的看到这个世界与我曾经待过的世界完全的不一样,让我自己更加切切实实的看清接下来的路。”沉致说道。到今时今日,才算是给她最清醒的一击,在这个世上,连坐是司空见惯的事。一人犯事,朝夕相处的亲人,一年到尾才行走的亲族,甚至是从来都不曾见过的远亲,都受到牵连。
她,不再是她一人而活着。不止是北疆的阿映,侍卫的榕诠,认识不多久的越其,她行差踏步错一步,所有在她身边出现过的人,都会受到连累。
禹乾不会因为她的离走,便废掉她的后位,并玉牒除名。他知道他要是这么做了,正是顺了她的意。他会封锁住所有的消息,不走漏任何的风声,天下人提起月沉,都只会记得她是大炎朝的皇后,禹乾的发妻。
越其忧心忡忡,自小妹见着刑场砍头后,说出那句话之后,便再没了言语。小妹是否与那个女人互换了身体,这十年来一直生活在原本那个女人所处的时空里。那个世界是他或许终其一生都去不了的地方,他与小妹之间终究横亘着遥远的十年,不可翻越。
小妹说出那样的话,是接受了这里,与过往断绝联系?可与过去断绝一切的小妹还是他的小妹吗?越其陷入两难之地,他曾认真的想过,只要小妹回来,无论她变成何样,他都是一如往昔。
在听说小妹失去十岁以前的所有记忆后,他有些迟疑,有些拿捏不定,他有着私心,寄望她能记起父亲,记起他这个哥哥。他苦苦煎熬了那么久,他要的不是这个结果。可这件事谁都怪不了,都是天爷捉弄人。
水筠在屋子后给种植的药草淋水,菩连根喜水,一日不浇水便会枯萎。很是难打理。但它的功效很厉害,能接续断骨损筋。
云啸还是从未食言,她知道云啸不喜她踏出祁梧山,去找那个十数年都不知他存在的娃娃亲。但她那时是铁了心的要去,他生气不理人也很正常。
离开的前一日,她去找他,她此次出远门,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屋前屋后种下的药材总是要人看管的。都怪爹爹,什么时候说不行,非要在走的前一刻提起,这便成他最后的遗愿,连不应允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我是不会去的,这算是你不能遵守承诺的代价。”那日风很大,他生气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生气。
不过他也是嘴硬心软,多年的相知相伴,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云啸从远处急奔过来,边跑还边往后看,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跟着他一样。
云啸看见水筠,心中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有出事。拉过她的手,躲在屋子的窗户下边,朝屋外看去。
“你白日见鬼了。”水筠问道,慌张成这样。
云啸挠挠头,道:“也差不多,你师姐好像回来了,已经破坏掉山前的迷阵,正往这边杀过来,幸亏我跑得快,不然你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容易被她打个措手不及。”
“哦,难怪你这么失措,原来你的克星回来了。”水筠道。云啸小时听不怕地不怕,就怕见着她的师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天生的压制。“是你怕她,我又不怕,我为何要随你躲藏起来?也许她早就看到我们了,这般畏畏缩缩的藏在这儿,你这是在更加助长她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