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家都站到柜台前面！准备拍照！”
岳锋把充满电的手机从充电器上面取下来，走到店门的正前方，面向柜台，抬起双臂，举起手机，让手机镜头完整地拍下柜台前方的整片空地。
刚刚结束决赛的“天雷滚滚”和龙旭一同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两人把各自的卡组重新整理好，随即一起走向柜台前方。站在一旁的葛崇达和“流萤”也分别端起自己获得的四强选手奖品包，跟在冠、亚军选手身后。
“天雷滚滚，你站到中间来！冠军应该站中间！”岳锋一边调整手机镜头的焦距，一边向走在最前方的冠军选手挥舞手掌。
“好嘞！”
满面喜气的“天雷滚滚”大踏步地向前走，走到柜台前方的正中央位置，随即用右手举起自己手中的四个银色卡包，转过身，把所有的卡包分开，让卡包表面的太极标志完整地展露出来。
跟在一旁的龙旭看向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的牌友，露出温和的笑容。他也抬起自己的右手，把自己右手中的两个银色卡包举起来，并用左手紧紧握住自己获得的亚军奖品包。同样露出随和的笑容的，还有站在另一边围观的方博和张麒。两人脸上都挂着真诚的笑容。
表情和情绪都已经恢复正常的葛崇达和露出明显的倦意的“流萤”分别站到冠、亚军选手的左、右两侧，向岳锋手中的手机的镜头露出笑容。四个人站成一个不算十分标准的横排。
“哎，雷涛！把所有的奖品卡包都拿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曾普信及时地伸出手指，指向放在还没被收起来的卡垫表面的冠军奖品包。
“哦！好嘞！”
“天雷滚滚”雷涛迅速地从自己的同伴中间冲出去，跑回到自己刚刚打决赛的桌子边缘，用双手捧起自己获得的、满满当当的冠军奖品包，随即回到自己的同伴中间。他用双手捧起自己的奖品包，用手指把四个银色的卡包牢牢地夹住，把它们夹在奖品包的前方。
岳锋再次抬起手，示意雷涛和葛崇达把自己手中的奖品放得更低一些，随即按下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拍摄按钮。
拍照完毕之后，雷涛、龙旭和葛崇达便先后向岳锋挥手告别，随即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离开卡店。“流萤”和其他所有留在的玩家也先后离开。
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仍然留在店里打淘汰赛和围观淘汰赛的玩家先后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整间店铺里只剩下岳锋、方博、张麒和曾普信四个人。
“你们几个……都不着急走吗？”
岳锋把自己拍下来的所有照片分别发送给不同的人，随即走回到柜台前方，转过身，看向自己的两位老同学。他感觉到，两位老同学都仍然露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累。当然，这很可能和他们在预选赛中的战绩不佳、没能进入淘汰赛，从而没有消耗太多的精力有关。
“我不急啊，”方博两手一摊，“我明天能休息，不用加班，不着急回去。”
“我也是，”张麒说，“我明天也休息。手头上没有什么别的事。”
岳锋再次转过头，看向半倚靠在柜台边缘的墙壁上的曾普信。他知道，曾普信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很多时候都显得十分不靠谱，但绝对不傻。在大多数情况下，不需要多说什么，他都能明白其他正常人的意思。
“我怎么着都行！但是，只要有可能，我真的不愿意回去！”
曾普信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抬起双臂，用力挥舞双手，从大厅的一边走到另外一边，随即坐到一把空椅子上，翘起自己的脚，整个身躯半躺在椅子上。
“我不愿意回我的那个破家！我和我家里的人没什么话好说！只要给我一个能够待着的地方，我就不回去！”
方博和张麒不约而同地把脑袋转向曾普信，并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岳锋也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手机放回自己的裤兜里。即便是他，也没有见过总是大大咧咧的曾普信露出这样的神态。
“好吧，好吧……你们如果要说什么私事，我就坐得离你们远一点……我保证，就算我听到什么，我也一个字都不说出去！”
曾普信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靠近麻将室的座位，坐到另外一把空椅子上，把脑袋倚靠到墙壁上，闭上眼睛，像是要睡觉。
岳锋没有再去看曾普信，向方博和张麒招手，示意他们坐到靠近柜台的空座位上。
“感觉怎么样？”
方博和张麒同时坐下之后，岳锋便立即坐到他们二人对面的空椅子上。他坐直身体，抱起双臂，努力压制住自己脑海里翻涌上来的一丝倦意，露出认真的表情。
张麒突然一愣，露出发懵的表情，僵硬地转动自己的脖子，看向方博，似乎没明白岳锋到底在问他什么。
“你们两个觉得我这儿怎么样？”岳锋放慢语速，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
张麒本能地摇头，再低下头，似乎没有想到岳锋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嗯……”方博低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说的是哪个方面？是指店铺吗？还是指游戏？”
“哪个方面都行，”岳锋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更加放松，“无论是参加比赛的感受，还是对《阴阳斗》这款卡牌游戏的感受，或者是对店铺、对大多数参赛玩家的感受。”
方博同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和张麒一样低下头，并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右手归拢自己的额发，再用指尖抚摸自己的额头。
岳锋露出一副不急于得到答案的样子，倚靠到椅子背上。
“嗯……都挺好的。”
思索一番之后，方博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直视岳锋的脸，像是正在一场面试中回答面试官的问题一样。
“我们能够接触到的大部分的人和事物，基本都挺好的。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或者不能接受的地方。”
岳锋的嘴角略微抽动一下，随即露出礼节性的笑容。严格来说，他和方博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像当年一起上学的时候那样单纯，和吴臻或者张麒之间更是如此。
“《阴阳斗》这款游戏，比我想象中要容易上手，”方博说，“在接触它之前，我对集换式卡牌游戏的印象只有两个词：一是‘难’，二是‘贵’。而且，这些话都是和我不怎么熟的人说的，我没有验证过。正式开始接触它之后，我觉得，它不像很多无关的人说的那样难，也不是特别的贵，还挺有趣的。自己组建卡组，并用自己组建的卡组和其他人对战的过程，是一个锻炼自己的过程。”
岳锋露出满意的微笑，慢慢地点头。这一番话，原本是他自己刚刚接触到卡牌游戏不久时的体会。
“我能够感觉到，不仅仅是我，大多数来店里打牌的玩家，都能够从这个过程中得到充足的乐趣，并逐渐享受这个过程。”
方博从裤兜里把正在振动的手机掏出来，放到桌边，抬起手掌，向已经空出来的大片座位做出一个“抹”的手势。
“而且，大家基本都能在享受这个过程的同时忘掉原本足以在不同的人之间形成阻碍的很多因素，比如年龄、性格、爱好、价值观、财富状况之类的。”
“那是当然。”
岳锋再次点头，看向仍然闭着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曾普信，随即向前方伸出自己的双手。
“我们这个团体，能够起到在许多不同的个体之间建立沟通的渠道的作用。无论你是谁，只要坐上牌桌，大家就都可以是朋友。谁也不需要考虑过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明白。”
方博一边点头，一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头顶上方的店铺二楼。
“而且，我们都已经明白，你这里不只是有集换式卡牌游戏，还有更多的选择。”
“对啊，”岳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靠近店门的方向，伸出手臂，指向放置在二楼的储物柜，“如果你们有空、有兴趣，你们完全可以尝试我这里的多人桌游。无论是带朋友来，还是带家人、亲戚来，都行的。”
“嗯。我明白。”
方博连续点头，把自己的手机往桌子中间一推，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靠近麻将室的方位走出两步。他的目光落在麻将桌紧闭的房门上，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但是，根据我看到的现状，吴臻似乎还没有做到他对你我二人说过的那些话。”
岳锋上前两步，走到方博身边。他的表情同样变得严肃起来，右手紧紧握住自己裤兜里的手机。
“他没有真正地组织咱们的那些老同学到这里来玩，对吗？”方博问。
张麒一边点头，一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方博身后。
“嗯，”岳锋同样立即点头，“至少现在还没有。我曾经问过他，他说一直没有时间。”
“可是，在他有时间的时候，他也没有做。”
方博转过身，面对岳锋，背对麻将室的房门。
“他带来的那些客人，很明显会带给其他客人不好的感觉，甚至有可能会对其他的客人造成妨碍。尤其是对那些未成年的中学生玩家。”
岳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嘴唇。倚靠在靠近麻将室的座位上的曾普信突然睁开眼，坐正身体。
“总是带着一身酒气，甚至半醉半醒的人，肯定会对未成年人或多或少地造成不好的影响。”方博有意识地放慢语速。
张麒上前一步，站到方博身边，表示自己认同方博的观点。
“我知道。”
岳锋没有多说话，只是斩钉截铁地吐出最简单的三个字。他用左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拍，右手仍然紧紧地握住手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吴臻有没有和你们两个仔细说过？”方博继续发问。
“没有仔细说过。”
岳锋继续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自己的老同学的问题。事实上，他完全清楚，方博提出的这些问题，确实是他和谭楷不得不弄清楚的问题。
“确切地说，是我仔细问过，他却没有仔细回答。”
方博没有继续发问，只是站在原地，像是要先在脑海中组织好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语言一般。张麒则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他只说那些人是朋友，或者是同事。”
岳锋从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调出自己手机上的收款记录，把自己收到的每一笔钱都迅速地核对一遍。无论是来自不同的人的货款，还是报名费，或者是其他收入，都已经标明清晰而明确的来源。
“我核对过所有的收款记录。该给的钱，他们都按时按量地给，没出过差错。因此，我也没有急着去问吴臻。”
方博脸上的表情变得略微放松一些。他知道，在这个情况下，凡是涉及具体的商业机密的话题，都是他不应该问的。岳锋也肯定不可能主动告诉他。
岳锋故意显露出一分疲态，长叹一口气，坐到紧挨通道的一把空椅子上，把双臂分别平放在椅子背的顶端和桌面上。
“从开店之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到现在，我在大多数时间之内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什么时间仔细地去追究那几个人的事。更何况，他们还没有真的惹出什么事来。”
“那……如果他们真的惹出什么事来，你们怎么办？”张麒突然开口。
岳锋和方博同时转过头，盯住张麒的脸。两个人似乎都没想到，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睡着的张麒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
“哎呀！那就只有到时候再说啦！”
曾普信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挥舞双手，大踏步地走到方博和张麒面前，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方博和张麒同时转过头，看向曾普信，脸上再次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只是开店而已，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是绝对无法解决的呢？”曾普信再次挥动双手。
岳锋缓缓地转过头，注视曾普信的侧脸。他第一次听到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说出一句还算比较中听的话。
“嗯……”
坐在办公椅上的中年男人缓缓地把视线从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挪开，注视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男人。
“所以说，你对他们那儿的感觉还不错？觉得他们搞得还可以？”
“是的，”杜承辉稳稳地回答，“从目前来看，他们的店铺的经营状况还算不错，至少是处于一个稳步上升、稳步发展的状态的。”
“嗯。”
中年男人稳稳地点头，没有立刻说什么。悬挂在办公室天花板中心的灯光照亮他稀疏的头顶。
“从他们提交的几次比赛的报告来看，确实是这样。”杜承辉补充。
中年男人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转向自己身后的窗户，双眼扫视窗外的夜景。星星点点的光斑分别从夜幕中的不同方位显露出来。那是办公楼周围的另外几栋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办公楼的窗户中亮起的灯光。
“我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个都是真心实意地热爱卡牌游戏，也热爱经营店铺，”杜承辉说，“照这么发展下去，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够拥有承办地区巡回赛的能力。”
“哈哈。”
中年男人发出两声干笑，拉开自己面前的窗户，任由冷风吹拂他所剩不多的头发和宽阔的胸膛。他略微低下头，扫视办公楼前方的马路上来去匆匆的人群。
“这可没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