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十三娘忽然扔下了牌:
“你们先玩着,我去上个厕所,别偷看我的牌啊。”
“肯定不会偷看的。”
花十三娘离开了大厅。欣怡觉得越来越冷,想回204房间找个毛毯。
她想起昨晚自己房间里的脚步声,心里又有点害怕,于是又走进一楼的女厕所,想找花十三娘陪自己一起上去。
女厕所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一个人。
难道她也回房间了?
欣怡走上二楼,经过203房间的时候,又想起班基临走时说的话。
他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有什么好说的呢?
欣怡停在203门口,她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
已经睡了?她把耳朵贴到门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走到204房间门口,拧开门把手,推开门。卫生间的门开着,传出呻吟似的声音。
她看到卫生间墙上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了花十三娘和班基。
她几乎惊叫出声。
花十三娘坐在马桶上,刚刚点燃一根烟,脚却踩在班基脸上。班基躺在地上,满脸鲜血,双臂软软地歪到一旁,似乎已经断了。
“你们究竟来干什么?”花十三娘问。
班基没有说话。
花十三娘弯下腰,从他身上翻出一个钱包、一个手机、一把手枪、一个弹匣和一个棒棒糖,棒棒糖是个斜眼表情符号。
班基竟然有枪!他又为什么会带个棒棒糖?为什么和花十三娘刚才吃的棒棒糖一模一样?
花十三娘翻开钱包,把证件翻出来,对着光看了看,然后说:
“证件是伪造的。”
她拨弄了一下班基的手机:
“这手机像偷的,竟然是全新的,连个微信都没装。”
她又看了看手枪:
“枪上连编号都没有,你身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除了一个破棒棒糖,还不好吃!”
虽然不好吃,她还是把棒棒糖没收了。
“快说吧,时间有限,我也不能老是上厕所,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鞋子缓缓滑过班基的脸,刀锋似的鞋尖轻轻一挑,把他的墨镜挑了起来,钢锥似的鞋跟触到了他的睫毛上。
班基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呼救。
“还是条硬汉子呢,哼哼,哀家就喜欢硬硬的男人。”
鞋跟微微一沉,刺进了班基的眼眶里,他猛地颤抖了一下。
“说呗,说了也许还能保住你的眼。”
花十三娘红线似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笑,右脚微微一蹬。
欣怡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仿佛捏破了一个塑料泡泡,班基的双脚猛地蹬了两下,不锈钢鞋跟深深陷进了他的右眼眶里。
几滴血溅了出来,在漆黑的鞋子和烟雾似的丝袜上染了几点鲜红。
“再不说,就刺进你的大脑了。快说吧,说了就送你全套原味和宅舞视频呦。”
班基还是不说。
鞋跟猛地下刺,班基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花十三娘微笑着看着他,舔了一下嘴唇,慢慢把脚转了半圈,似乎是在彻底破坏掉班基的脑组织,才拔出了脚。
雪亮的鞋跟上已满是鲜血和黏腻的液体。
花十三娘把班基的墨镜挂在自己的衣服前襟上,低头看着班基,似乎在琢磨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欣怡的双腿已经软了,她咬着牙,扶着墙,慢慢退出门外,轻轻关上门,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花十三娘竟然杀了班基!
她也许是什么杀手特务,和这种人沾上关系太危险了,应该马上逃跑!可是余子涵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如果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余子涵还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欣怡跑到他面前,刚要说话,就听到了背后清脆的高跟鞋声。
余子涵正看着她,欣怡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高跟鞋声越来越近,她还是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余子涵问。
“没……没怎么……”
“不打牌了吗?”
“……”
“打啊,当然打。”背后传来花十三娘的声音。
然后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她转过头,看到花十三娘正懒洋洋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姐姐,再陪人家打会牌嘛,人家不想睡。”花十三娘黏黏糊糊地说。
“好……打牌……”
这个看上去这么爽朗的女人,就在几分钟前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人,昨晚自己还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欣怡走到桌前,坐下,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应该拿纸牌。
“要自然,要自然……”她在心里默念,但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自然。
花十三娘却似乎没有看出她的异常,余子涵一直都在看手里的牌。
“对了,我可以找个机会把余子涵叫出去,把事情告诉他。”欣怡想。
欣怡刚要开口,花十三娘就说:
“子涵哥哥,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呀?”
“你说。”
“你有治拉肚子的药吗?”
“有啊。”
“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拿点来,我今天好像吃坏肚子了,现在又想上厕所了。好哥哥,帮帮我,奴家会报答你的。”
“没问题。”
余子涵放下纸牌,走上了二楼。
欣怡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发冷。花十三娘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企图,现在就剩她们两个人了。
花十三娘扶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急忙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牌,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你看错牌了,你刚才拿的是我的牌。”花十三娘说。
“啊?对不起……”
“刚才我去厕所,发现忘了带纸,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想到班基同学人面兽心,竟是个死变态,他潜入厕所欲谋不轨,我奋起反抗,一不小心打断了他的胳膊,又一不小心把他踩死了。”
可看上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是……正当防卫,应该……赶快报警!”
“不能报警。”
花十三娘的眼里仿佛射出了两道寒光,欣怡的手一抖,纸牌落到了地上。
花十三娘低头把纸牌捡起来,放到她面前。
“这事好像不太简单,等我觉得合适的时候再报警,好不好?”
“好……我不会报警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只是一个小网红,不是杀手,不是特工,也不是在逃杀人犯。我虽然不算好人,但也不会伤害你们的。”
自己只是个普通女人,确实不值得她伤害,但是看到她杀人,难道不就是一个很充足的理由吗?刚才为什么要回去啊?
“不要担心,等这里的事情搞清楚了,我就会离开你,今生今世我们都不会再相遇了。”
“好……”
欣怡低下头,看到了花十三娘的高跟鞋,鞋跟上还有几点鲜红的血迹。
这时余子涵走了回来,他把药放在花十三娘面前。
“实在太感谢了!子涵哥哥,你可真是个贴心暖男啊,在我还相信爱情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遇到你啊?”花十三娘笑着说。
“一点小忙,不算什么。”余子涵尴尬地挠了挠头。
“忽然又不想打牌了怎么办?我想睡觉觉,我是不是很任性啊?”花十三娘说。
“那就不打了,正好我也困了。”余子涵说。
“走吧。”
花十三娘拉着欣怡一起走上二楼,走到204房间的时候,欣怡说:
“要不今晚不用你陪了吧,我回自己房间睡。”
“不要这么无情呀,我们的百合情刚刚有点发展,不能中断呀。”
欣怡知道她是要盯着自己,不让自己报警,只好点了点头。
可是去哪个房间睡呢?205闹鬼,204又有具死尸。
“要不我们去班基同学的房间睡?”花十三娘掏出203的房间钥匙晃了晃。
“好……好吧……”
虽然是陌生男人睡过的房间,但总比另外两间强。
203房间干干净净,一丝不乱,床上的被单没有一点褶皱,就像完全没有人住过。花十三娘把房间里检查了一遍,然后说:
“我就说这家伙不是好人吧,他什么都没带,住进来什么都没干,自称写小说连个笔记本都没带,我就不信他用手机写小说。说不定白天的凶杀案也是他干的,肯定的!”
“确实……挺奇怪的。”
“好了,把手机给我。”
“手机?”
“我就坦诚一点好了,为防止你报警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就把手机给我吧,而且你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然,我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杀了你呦。”
“好……”欣怡只好把手机递给花十三娘。
“过两天我就走了,然后你随便报警,随便怎么说都行,说我胁迫你恐吓你什么的都行。”
“我不会那样说的。”
“睡觉吧。”
欣怡今晚依然没有脱衣服,花十三娘也不在意。
她硬梆梆地侧卧着,后背触到了花十三娘的轮廓。昨晚因为太过恐惧没有注意,今晚因为太过恐惧反而感受特别真切。
她讨厌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即使是同性也讨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根本不会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她微微缩了缩后背,但是花十三娘却又向前靠了靠,她只好忍住不动了。
“等她睡着了我再想办法吧,反正这人沾床就睡,而且睡得像死猪一样。”欣怡想。
花十三娘的鼾声响了起来,好像还在说梦话。欣怡决定再等一会,等她睡得再熟一点。
可以了吧?
可以了吧……
窗外的雨声又响又沉,仿佛一阵阵纷乱急躁的脚步声。
欣怡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沐浴在阳光中的房间。
糟了!昨晚实在太累了,竟然睡着了!
“昨晚睡得香吗?”
花十三娘从卫生间里回过头,对她笑着,草莓似的嘴唇里露出雪白晶莹的牙齿,清晨的阳光映着她的眼睛,那双眼几乎是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
她真的杀了班基吗?昨晚不会是在做梦吧?
花十三娘取出墨镜戴在脸上,那是班基的墨镜,她竟然若无其事地戴在了自己脸上。是真的,她昨晚用高跟鞋踩死了班基。
“走!我们去吃个早饭,然后出去玩!”
花十三娘穿了件很宽大的男式衬衣,只系了两个扣,袖子遮住了手背,只露出鲜艳夺目的指尖,衬衣下摆里露出裹着黑色透明丝袜的长腿,脚上还是那双有防水台的红底高跟鞋。
“尸体怎么办啊?”欣怡低声问。
“没事,一两天内不会被发现的,我们尽情玩吧。”
“好吧。”
欣怡忽然发现这女人似乎有种奇异的魅力,跟她说了几句话,自己竟然就真的觉得隔壁有具尸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她们走下楼梯。大厅里有几个游客正在吃早饭,余子涵也在,他身旁放着个很大的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我刚才去买了棉被、棉衣,还有些饼干和肥皂,可以送给熊婆婆。”余子涵说。
“你还真是太老实,她也不见得真的知道什么。”欣怡说。
“无所谓,就当帮助一位可怜的老人吧。”
“子涵哥哥好善良啊。”花十三娘说。
余子涵只好挠头。
三个人坐在窗前,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阳光和晨风里的村庄。欣怡几乎把昨晚的事情都忘了。
她刚刚放下筷子,一声尖锐的警笛声刺进了她的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