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五更,一行七人,轻装快马,打着火把赶到任苍霞所说的地方,那是个装修华丽的山庄,通常供往来京城的富商政要歇脚。
山庄外围有护院家丁,但这些杂鱼武功平常,且斗志全无,在这杀人不眨眼的七人面前便同虎入群羊,一通肆意砍杀,便立马作鸟兽散。
铁星河在队伍当中,本不愿滥杀,但刀剑无眼,出于自卫也不得不拔刀放翻数人,他无意间瞥见山庄外停歇的马车上竖着标旗——罗氏药庄,心中难免一惊,这些日子在城中听说药王罗文敏不知得罪了何方权贵,被抄了家欲带着全家告老还乡躲避风头,原来是真的?!
想到这罗家平日里多行不义,星河手上刀也就没了顾忌,随着其余六人一路砍杀,尚嫌不够痛快,直杀到里内院里一栋小楼外。
那小楼里黑灯瞎火,门窗紧闭,隐约听到里边传出女人孩子的哭声,想必便是罗家内眷藏身之处。几条恶棍早欲踹门进去杀个痛快,带头的死圣忽然摆了个“打住”的手势。
“嘿嘿,你们玩过打地鼠没有?”
众人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那瞎子从腰间摸出个烧瓷酒瓶,抿上一口,又从袖口撕下块破布条塞进瓶口,扎紧,就用手里火把点燃瓶口的布条,然后阴测测笑道,
“想我小时候在田里没饭吃,饿得难受,就点个炮仗塞田鼠洞里,不一会儿就见那些个大肉肥的耗子窜出来,一逮一个准。”
就见他身形一晃,便至那小楼窗下,伸手一抛,将那点着的瓷瓶从窗缝里抛进屋中,就听里边“砰儿”一声巨响,老者的哀嚎,女人的惊叫,孩子的啼哭响作一团。
一个小丫鬟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哭哭啼啼着要跳出来,死圣手上镰刀一挥,那丫鬟脑袋便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星河皱了皱眉,姓罗的该死,直接揪出来一刀砍了便是,何必伤及无辜?
众魔却齐声高笑,纷纷效仿,手里毒针、飞刀、袖箭、甩炮……向那屋里一通乱射,登时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副人间地狱之惨状。
星河退到一旁,不忍直视这种杀戮,却见一人和自己一样没有动手,竟是那淫火虫?星河望了望那淫贼,见他也望了望自己这边。
忽见小楼正门弹开,一个身影飞身而出,未及看清,早有数枚铜钱镖向这七人射来,星河横刀便挡,只听“当啷”一声,直振的虎口生疼,再看身旁几人各自持械格挡,仍有两人中镖。
再看时,只见那罗文敏一柄金剑在手,已与竖锯、金毛、屠夫三人战作一团,这罗大官人早年也是条好手,只因养尊处优多年以致身形发福,好似一个硕大肉球在三股怪异兵刃当中翻飞腾挪,想必是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为护家人拼死一搏。
不多会,就听战阵当中接连“嘶啦”“嘶啦”两声,就看罗大官人晃动着个气喘如牛的肥硕身子,一剑刺中金毛左肩,跟着回身一脚撂倒屠夫,继而剑指竖锯,手上杀招连出,金光迸闪,攻得那竖锯遮拦不定,败象频现。
“一个卖药的都拿不下,还怎么上水云台?”
死圣有些不耐烦,目视一旁毒藤女,后者会意,鬼魅一笑,摇曳着水蛇般的细腰,伸出藤蔓一样的胳膊便向罗文敏后心抓去,罗大官人只听得背后响动,哪里敢看,反手就是一剑,斩在毒藤女手腕处,就见那女胳膊断处竟喷出一汩绿浆,浇了罗大官人一身,顿时只见罗大官人那身蟒纹花袍上烧穿数个杯口大的洞,嘶嘶冒着白烟,里边则是焦黑见骨的皮肉。
罗大官人被着毒汁烧的浑身吃痛,一时未及躲闪,被那竖锯扫手一锯砍在他小腿上,道道锯齿剐在小腿骨上好一阵嗡嗡作响,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般钻心疼痛,再也站不住,膝下一软便跪倒在血泊当中。
那罗大官人十八房姨太太,及全家老小哭天喊地抢出来,齐齐拥在他身旁。
那东江淫火虫,至此未杀一人,只在罗大官人全家女眷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走到人堆里,将罗大官人年纪最小的幼女扛到肩头,任那丫头如何踢打,便向着里屋走去,丢下一句,
“你们慢慢耍着,大爷我先去快活快活。”
“爹,救我!”
罗大官人情急之下,忙向袖中去摸铜钱镖,可摸遍全身却已是分文不剩,一时急火攻心,狂吐几口鲜血,不禁怆然泪下——我罗某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没缺过钱花,怎料此时囊中羞涩?
“你们……”
罗大官人以剑撑地,用身子挡住家人,手指眼前这些人道,
“我罗某人平生缺德事没少做,早知不得善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诸位虐杀妇孺,奸淫幼女,也算不得英雄所为吧?”
“英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我们这些人,有一个像英雄的吗?”
死圣大笑,接着说,
“老子只是想不明白,都不是好人,凭啥你姓罗的有钱有女人,成天吃香喝辣,咱们就要吃糠咽菜,亡命天涯?”
众魔纷纷挥起屠刀,杀的杀,烧的烧,抢的抢……
死圣笑眯眯立在一旁,还想多看看这场好戏,尽管他看不见。
这时却有一人,抢到死圣身前,将刀架在罗大官人脖子上,却是铁星河。
“你,要做甚?”
“我和此人有仇,把他交给我处置。”
星河目视死圣,又补充道,
“我只要他人头,我的那份,全归你们”
死圣心想倒也不亏,杀也杀的差不多了,便领着众人四处瞧瞧罗家还剩下什么值钱玩意儿。
铁星河见周围没几个活人了,这才问,
“说吧,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儿子?”
罗大官人本一心求死,忽听他说起自己那个宝贝儿子,身子猛地一颤,星河见他满脸惊恐,便指了指死圣那帮人,说,
“放心,我和他们不一样,不会为难你家人。”
“那就好,那就好……”
罗大官人会意,此人是有心给自己一个解脱,不禁喃喃自语道,
“英雄,你认识犬子?”
“有过一面之缘。”
“好、好,那就请英雄帮我带个话,就说、就说……”
罗大官人想了半天,竟眉开眼笑道,
“告诉那小子,在外头吃好喝好,没玩够别回来,他老子带着他娘和十七个姨娘去龙樱国享清福去了,叫他别惦记,也别来叨扰。”
“还有吗?”
“没了……谢啦,英雄!”
星河点了点头,一闭眼,砍下他人头,埋在屋后一个偏僻的枯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