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岛已是分崩离析不能再守，侍从护卫该逃的逃，该散的散，只剩些女眷还在殿内焦眉苦脸不知如何为好。
三夫人最为年长，此时断然不可带头混乱，只得一个个安抚，这才让耳畔的嘈杂啜泣声停了下来。
红叶一直站在殿外看着忙碌的三夫人，心中百感交集，若她真是自己的母亲，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眼前这位母亲值得敬佩。
白斯寒和鹤留影一左一右，分别立于红叶身侧，三人都没有说话，可神色俱有一层淡淡愁容，心里念的却不是同一件事。
只有一旁的旋龟，看到如今的局面竟有些幸灾乐祸，既然没了玉树果和玉树，他也就不必再配合着演戏，甚至自顾自地冷嘲热讽起来。
“哈哈，以男子为贵的蓬莱岛，大难临头逃得最快的便是这些男人，哈哈哈。”
许是旋龟所言戳中痛点，引来的鹤留影一脸苦色。
红叶悄悄瞄了他一眼，扭头对着旋龟道：“玉树与云牙山相连，玉树毁了只怕云牙山已是天象大乱了，有什么可乐的。”
“大乱又怎么，云牙山本就是鬼山，要那般仙气做甚。”似有意相对，旋龟不服输道。
白斯寒移步上前，往他背上拍了拍，旋龟一回头就见他眉头紧锁，摇头示意别再往下说了。
“毕竟他救了你。”白斯寒悄声道。
旋龟闻言，只好退到一边，不再多言。
就在玉树倒了半日后，清晨还一片晴好的蓬莱岛到了午时就阴云密布，暴雨欲来。
鹤留影走到外头仰首望去，一朵巨大的黑云宛如张牙舞爪的魑魅重重埋入整座岛，天与山的交汇之处突然劈过一道雷光。
“快把殿门关上！”鹤留影喊了一声。
殿内女眷纷纷上前探头望去，只见半空中已有许多枝叶被狂风卷起，眨眼间，大风夹着暴雨往这边来了。
白斯寒和鹤留影一同去关了几扇厚重的殿门，护着所有人聚集在中心，才停下的哭声隐隐约约又响了起来。
红叶往声音的源处看去，是几个年幼的侍女。
听着外头飞沙走石，整座岛顿时响起了密集的暴雨声，颤动着所有人的心。
红叶走到三夫人旁边，道：“可有什么法子救回玉树？”
三夫人无奈摇头，转去看鹤留影。
见状，鹤留影上前，酝酿一番才缓缓开口解释：“此处之所以是仙岛，是因为有仙家道人的指导和庇护，数百年前有一仙风道骨之人临此，发现此处地灵，便赠予当时的岛主一颗玉树种子，可保整座岛屿风调雨顺，才好生出灵花仙草。”
“也就是说想要救蓬莱岛就还得去找那个仙人？”红叶道。
却见鹤留影摇摇头，面色惋惜：“数百年前他不过是人族道法家，如今早已西去不在人世了。”
白斯寒听了这话，极淡的瞳孔一颤，按理说云牙山早就知道玉树的存在，才会在二十五年前有备而来。
又是谁告诉云牙山有关玉树的事呢？
他想起鹤留影方才所言的仙风道骨之人，又想起白郡司给他看过的古旧书卷，脑中渐渐将这二者相互关联起来……
他看向鹤留影，声音极为谨慎：“你所说那个人是不是齐道天师？”
鹤留影凝视着白斯寒，神态有些许疑惑，片刻后才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
白斯寒一听他这般反问便确定了心中猜测，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实则更像是松了一身绷紧的神经，原来一切云牙山都知道。
他怒极反笑，瞥了一眼旋龟，目光有些凌厉，将他看得浑身一抖，颤颤道：“少主，你怎么了？”
“他到底是何用意？明明知道一切却将我耍着玩？”
最后一个字，白斯寒的声音狠了下去，透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旋龟知道话中所指的就是白郡司，也看得出来少主已经对他颇有怨词，旋龟只低下了眼睛，不敢直视。
旁人被他突然的情绪弄得大惑不解，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应是瞧见了大家的反应，白斯寒勉强恢复了冷静。
“他怎么了？”红叶拿手肘怼了下旋龟。
“心火大。”
鹤留影沉默了一会，继续方才未完的话：“那位天师对玉树的培育很是关心，直言需得岛主亲自照料，历代下来都有岛主血脉子孙方可将玉树栽培好。”
“红叶姑娘不妨一试，若你真能重新将玉树养好，正好能证实你的身份。”他又急急补充了一句。
“可养玉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红叶有些为难。
鹤留影言下之意是希望她能留在蓬莱岛，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也无人提出异议。
只有红叶和白斯寒因了这话，开始蹙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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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的暴风雨打落了岛中无数繁花，此刻已是夜深人静，阴云还在头顶，时有零星雨点飘然坠下。
红叶没有入眠的意思，正独坐在殿外的阶梯上，借着殿内投射出的几缕灯火，呆呆地看着眼前落花满地。
夜里的凉风也吹不散她满脑子的混乱思绪，唉声叹气已过三更。
她对自己的身世是好奇的，可蓬莱岛予她而言是陌生得很，此番到来甚至还添了许多厌恶，叫她单独留下，实在也是不愿意。
红叶心知，白斯寒不会为了她留下，方才他的言行显然是迫切想回云牙山的。
沉思未果，她决定将这个问题交给老天爷。
“若我应该留下，就立刻让乌云散去……”红叶仰着头看天，嘴里轻声嘀咕着。
她的举动惹来背后一声窃笑，回头看去，见白斯寒隔她两级阶梯同样坐着，正托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她。
“这云哪里这么快散去，你既然不想留下，走便是了。”他笑道。
被看穿了心思，红叶露出了些窘态，忙正过身子躲开他的视线，嘴边抱怨着：“多事。”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坐着，他也不再开口扰她。但感受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红叶却不能再沉静地思考。
直到白斯寒起身走步的动静传来，她才重新回头看去，而白斯寒已经下了两阶坐到了她身旁。
“我明日就要回云牙山了，你想好了吗？”他敛起笑，认真地看着她。
红叶仔细往他眼里索着，想要寻出些不舍的痕迹。因她盯得太久了，换来一声浅浅的疑音，自白斯寒嗓间震出。
她重新把视线放回天边，学着他托腮道：“不知道，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我不太喜欢蓬莱岛，特别是那些破规矩。”
“如今岛主都死了，谁还守着那死规矩，如若你真是他的后代，何不想着改一改这迂腐现状呢？”
红叶虽然不算聪明，但这句话她也能听得出来，白斯寒建议她留下。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