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七百五十二年 圣烔 烔西道 泰安 飞鱼园圃 日 外
圣烔的阳光如往常一样温馨且令人感到愉悦,即便是快要入冬的秋季,天气都令人倍感着迷。楚帝公悠闲地在后花园里散步,每当他抬头嗅闻花香时,花坛间的鲜花都会为他挺直腰杆。看来活了百年,也还是喜欢鲜花的味道啊!楚帝公自我陶醉的心想。
他曾是大陆上唯一一个辅佐过龙族皇帝的人类,也曾因这一点被赋予了永生的能量。只可惜龙族的血脉早已枯竭。楚帝苦笑着嗅了嗅面前的花。自从他失去了龙族––纯正血统能量的加持,楚帝公的生命便与其他人一起,同样会走向终结。他的容颜也随着时辰的流逝,逐渐变为老人的模样。
可是即便这样,楚帝公也要比一般人类活得要长。这直接导致,自圣烔建国以来,楚帝公便一直在朝中担任国务丞相。当然他本可以成为圣烔的皇帝,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他并不贪恋过大的权利,也不想要万人朝拜。我只需要他们能尊重我,尊重这个曾建下丰功伟绩的老人!然而大将军泽拓,却当着皇帝的面当众让他出丑。真是个粗鲁且没教养的畜生!楚帝懊恼的心想,这该死的家伙儿竟然影响了我,欣赏鲜花的心情!
“原来汝在这里呀,楚国公!”
耳边传来的悦耳声响,突然弱化了楚帝的内心。随即而来的花露香,更是铺满在他的周围。“别来无恙啊,曹公公。”楚帝微笑着转过身。没想到这太监也能来到皇帝的后花园中。
“哎呦,别提了。最近呀,可快将臣给忙死了。”曹公公与楚帝公一起漫步在充满花香的后花园里,“臣先是随着圣上一起去到了钢铽,哎呦,那里可真的是脏的要死。当然了结果还是很不错的。”
“你是说,你们成功搞到了那块儿全能石?”
“哎呦喂,臣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相公您呀!”曹公公揉擦着自己的双手,“楚公,您是不清楚,那石头可干过不小的事情呢!”曹公公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首先它能自主释放能量,段思曼大帝的儿子断崖淳就是这么离世的。哎呦呦,楚国公,您是不知道,当臣听到这个消息时哭的有多严重。”曹巩边说边拿出手怕抽了抽鼻子。
“那现在这块儿石头在哪?”楚帝公没工夫配合曹巩的演技。
“现在呀,现在这块石头……正由泽将军在看管。”
“泽拓。”楚帝公的脸色立马暗沉了下来。
“没错,正是将军。怎么……难道像楚公这么宽宏大量的贤士,也还惦记着前些日子的事?”公公更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看来朝中的事……”楚帝公说,“我也没法满的过你。”
“哎呀呀,楚国公,您可真是过奖过奖。可能真的是被净身的缘故,心里呀,就是细!”曹巩咯咯的掩齿窃笑。
看来他也感受到了那股能量,楚帝假装欣赏着花园,那要这么说,整个大陆上全部使用过魔法的人,可能都感受到了这股能量。但它究竟是什么呢?
“说实话呀,楚公……”曹巩打断了楚帝的思绪,“您说,泽将军到底要这全能石作甚?”
看来我猜测的没错。“谁知道呢?也许他想篡夺王位,当一个短命的皇帝。”
曹巩连忙摆了摆手,“哎呀哎呀,楚国公,这种话呀,咱们在宫中还是不要乱说。”
“你知道,我们前些日子商量国事时,皇帝甚至都没有提起过你。他谈到了泽拓、谈到了我,甚至连一旁的聂羽将军都夸了一夸。可是却唯独你皇帝连提都没有提到过。”楚帝审视着公公的表情,只可惜––后者如一个做工精致的瓷娃娃一般,一直保持着善意的微笑。
“按道理来讲,你该是贡献最大的人才对。”梵文接着说,“如果不是你在伪帝身边安插那些刺客的话,我们的军队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攻进城内。”老人突然微微一笑,“当然泽拓将军也就没有机会,屠杀那些公主了。”
曹公公的脸色突然有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改变,“那些孩子,就是伪帝的女儿。好像其中两个还与宛若公主同岁。”曹巩附和的点了点头,“真不知道宛若公主要是得知此事,该作何感想。”
曹公公的脸上莫名多了些疑虑,只可惜在楚帝捕捉到的那一刻,重新变成了微笑,真不知道他是怕我把这话告诉公主,还是害怕泽拓会伤害到她,“哎呦,光是想想都感觉到可怕。”曹巩夸张的说道。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梵文公停在了花坛的尽头,“你知道……你现在正在跟一个活了将近千年的人谈话吗?”楚帝看上去明显比曹巩高一个肩膀,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人。
曹巩缓缓停下了脚步,“那是当然啊,楚公,臣当然知道,从我担任这个职务的第一天起,臣就已经了解到了宫内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曹公公细腻的脸颊上,没有显现出一点慌乱的情绪,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但是我从你的表情上……”楚帝用手指比划着上前一步,“完全觉察不到任何一丝不安的情绪。并且在这宫中,只有你把我真真当成一位,年仅七十岁的老人。”
“哎呦,楚国公,您看您说的是哪里话。”
“我并没有在夸你。”曹巩的笑脸突然间消逝。“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不像其他人那样离我远远的?当然我并不是想现在就赶你走。”楚帝说话时并没有将曹巩放在眼里。他面带微笑,双手靠后,单纯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两眼见甚至都没有出现第二人的投影。
太监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楚公,臣之所以不怕同您交流的原因……”
“注意宫中礼仪,你应该自称‘鄙人’才对。”楚帝公始终面带着微笑。
曹公公尴尬的点了点头,“是,楚国公。鄙人不怕与相公交流的原因,完全是因为,相公有着和蔼可亲的态度以及深思熟虑的头脑,不管对任何人或事都能保持着一颗平常心。这一点对于鄙人来讲很是受用。”
“收起你的漂亮话吧,曹公公!我可没什么心情在这听你恭维我。”楚帝冷笑着摆了摆手。
“可是鄙人所说的都是实话。”曹巩连忙跟上前去,“正因楚公您宽宏大量的品质,才让鄙人没有派遣手下,去替泽将军处理‘后事’。”
楚帝突然停在了原地。他半转过身,面带微笑,双眼直视着曹公公的眼睛,“那么我也请你宽宏大量一些,别再跟着我。我自己清楚回府的路。”
“楚公,那您难道不去见一见小公主,宛若最近可天天念叨着您嘞!”曹巩将担忧隐藏在了假面之下。
楚帝会意的笑了笑,“不用了,我的好朋友,现在都这么晚了。我还是怀着自己的平常,心抓紧回府去吧!”楚帝说罢转身正要离去。“哦,对了。”
原本已经卸下气的曹巩,此刻又突然打起了精神,“楚公,您说。”
“如果你真想帮助什么人,建议您多派些手下跟在他的身边。试图说服他的敌人,可能并不是现在最优的选择。小心引火上身,晚安,朋友。”楚帝公话音刚落,整个人便瞬间消逝在了花园里。公公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转身逃离了寂静的花园。
夜晚的泰 安城依旧洋溢着歌声与欢笑。城中宽约十二丈的九龙大街上,挤满了庆祝胜利的市民。小吃街排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唱戏班的场子搭满了整个深井广场。爆满的妓院里不断传来淫乱的声音,云水街上挨家挨户的酒楼里,歌声与诗词也未曾停息过半秒。舞蹈伴随着琴瑟的声音,阵阵激起河面的波浪,就连月影都无法保持原本的模样。
大街上一片生龙活虎。观看皮影的小孩儿脸上,反照着夜晚灯笼的颜色。吹糖人的老人身边,也站满了正流口水的小孩儿。泰 安河两岸的情侣,相遇在梦桥的顶端。把酒言欢的诗人,撑船游经喧闹的茶馆。小巷内不时发出棋子碰撞的声音,每当叫喊声响起,现场都会一片混乱。每个老人的手里都各持一把茶壶,他们一边商讨着棋局,一边品尝着胜利的滋味。
当然此刻,没人会关心凌冬海岸将会迎接什么。除了头戴兜帽、浑身酒气,独自呆坐在卧龙客栈的泽拓。
他扫视着大厅间每个人的表情,留心观察着周围人的动作。拼酒的熟客分倒在酒桌的两边,他们仰面而坐,面露傻笑,完全一副陶醉的样子。弹琴咏词的诗人调戏着满脸红晕的女掌柜。他们有说有笑,打情骂俏,全然不顾一旁忙的不可开交的男当家。按道理来讲,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泽拓郁闷的吮饮着面前的酒碗。
嘈杂的声音充斥在酒店的各个角落,时不时就能够听到酒坛破碎的声音。大家你推我搡,嬉闹玩乐,即使两人突发争执,喧吵的人群也会将他们重新带回至酒局当中。
光阴一分一秒的随着时辰流逝。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时辰,呆在这里宿醉?泽拓自嘲的冷笑一声,也许真的是没到时候,待到那天降临时,我也许才会珍惜现在的时光。泽拓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下意识望向了胸前的全能石。如果我那天没有接过它,或许我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年龄算下来,也应该和宛如公主同岁才对。泽拓突然内心一震。
他一拳捶在了桌子上,老旧的木桌应声散落了一地。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乐师们首先稳住了自己的琴弦,他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全都一副惊恐的表情。老板娘和诗人同时愣在了原地,后者甚至因突然而来的一声巨响,而吓得尿了裤子。客人们全都惊讶的注视着他,“真他娘该死!”泽拓小声的坑骂道。
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钱,没等其他人反应,便交钱离开了客栈。
迎面的风吹散了泽拓身上浓郁的酒气,他拍了拍脸,清醒了一下。在锁定了另一家客栈的方位之后,便重新踏上了熙熙攘攘的小路。他蹒跚着踏过无人小道,随后走上了拥挤的长街。接着在经过两个转弯之后,便来到了人满为患的“红灯长廊”。现在可是冬季!这帮家伙儿,应该待在家里烤火炉才对!泽拓不解的自言自语。
庆祝胜利的气氛自战争结束以来不仅没有丝毫的消退,反倒如火焰一般越演越烈。即便冬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临整个圣烔,城外每天都回荡着哭丧的声音。也许只有泰安城是这样,其他地方可能早已做好了准备。泽拓自我安慰道。毕竟京城的老百姓……从来就没有体会过真正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