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云舟心惊,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司羽落有着司羽笙的记忆,若不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她怕是能瞒一辈子。
“就当不知道吧,从今日起不必再跟着她了。”
“……是。”
像司羽笙这样的,千年前是什么抉择,千年后依旧是什么抉择,坚定自己,旁人无法左右。
是夜。
柏南萧站在禁地之外,静静观望那漆黑的楼宇。
司羽落在去薛莲那边,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阿姝为她打扫。
“小姐,是柏公子。”她低声道。
她抬起脚朝柏南萧走去,莞尔:“师弟站在这儿是……?”
柏南萧看见来人是司羽落二人,行了一礼,“师姐,那楼宇内的是什么?从前师傅说,待我成为司家人之后,便能够知晓,但我总觉得里面古怪无比,师姐一定会告诉我的吧?”
司羽落失笑,“不过就是放置杂物的地方,阿爹说里面存放的东西都是妖气极重,不可流出的,一直被封印着,半点儿气息也不得泄露。告诉你无妨。”
柏南萧了然:“难怪一直觉得里面怪异无比。”
二人走在前方,柏南萧为她打伞,怕最近事情太多,司羽落又一下病倒了,他便说一说从前遇见那些有趣的事情,不让她一直想着伤心事。
薛莲的身子开始一日不如一日,司家这下是真的一下子就沉入谷底,所有人都觉得,司家的时代要结束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
君抚跟云舟再也没有出现过,柏南萧起先会时常询问,到之后心中也明白了。
司家落寞,无法留住他们二人了。
禹安久久感觉不到二人,现如今大摇大摆的日日跟在司羽落身边,看上去是个女子,行为动作却实实像个老大爷般,要人伺候。
司羽落松了口气,那时使用秘术,其实没有什么成功的几率,便说出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谁知那些话成为了君抚执着的念想。
“咳咳咳……”
薛莲夜半惊醒,司羽落为她递上温水。
“阿娘梦见你阿爹了。”
她说。
薛莲大限将至,任凭谁都看得出来。
司羽落强忍着泪,柔声道:“阿爹如何了?”
薛莲拍了拍她的手背,“你阿爹说,他很想我。阿娘还梦见你小时候,还梦见刚嫁入司府的时候……梦见,小时候在司府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阖眼,一滴清泪滑落,没入枕中。
“阿娘,我们晚一些再去寻阿爹,好吗?”
薛莲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我与你阿爹生不出孩子,那时母亲很生气,一直要他纳妾,但他不同意,没多久妖仙大人便将你带到了司家,那时的你才是刚出生不久的模样,小小的,笑起来我的心都要化了。是妖仙大人为你取的名。因为你是大人带回来的孩子,又有大人护着,所以司家上下器重你,你爷爷本想将司家秘术交予你,奈何你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不能学。”
司羽落泣不成声。
“本想看你与南萧成家,你阿爹也是这般想的,只可惜他没等到,我怕是也看不见了……”
难受的情绪围绕着她,说出口的话失了声,只有气音,“会的,阿娘能亲眼看见的,阿娘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阿落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娘了……”
“嗯……”她拉长尾音,缓缓闭上双眼,“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阿落莫哭,娘有些困……想先睡一会儿……”
柏南萧安排好了司家所有事宜,让司羽落能够安心休养。
而之前说好的,等寻到机会便说两家不结姻亲的事,他只字未提。
“最近天越来越凉了,师姐可得好好养着身子,别师娘的病好了,你又倒下了。”
“知道了。”
二人走在司家,今日阳光甚好,照的人暖烘烘的。
阿姝与禹安跟在二人的身后。
“守孝三年,三年后,我便娶你过门,在司家你是家主,在柏家你便是我柏南萧的夫人,谅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司羽落掩笑,可不觉间竟觉得有些苦涩。
“好。”
“明日我便出门除妖,司家不会没落的。”
“好。”
“我一人去,让师兄们留在府中,这样我才能放心。师姐也放心,我不会出事的,但师姐也要答应我,在我归来前后,都不许倒下。”柏南萧正色道。
“好,师姐一定不会倒下的。”
今年……又是一个不好的年。
庭院中的百日红正在一日日的便好,逐渐开了花。
大年夜时,又落下了大雪。
这是君抚为她下的雪。
司羽落哈出一口气,眼看着那热气消散不见,花瓣与雪一起落在她的身上。
她想,这大抵就是命吧,再怎么强求也就那样了。
薛莲死了。
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年夜,死在了司铮离世后不久,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散的差不多了。
君抚陪着她一起做完了丧事,柏家来了人,言说柏家会对她好的。
但之后说的什么,司羽落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每日以泪洗面,君抚就默默陪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更怕的还是,他一说话,司羽落就又要赶自己走,就干脆当个哑巴。
“大人,我想喝酒了。”
“好。”
“我还想看月亮。”
“好……”
司羽落说着说着,又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这一哭,君抚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伸出手去想要拥抱她,又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坐在楼宇顶端时,原本已然平复的心情不知怎的,又溢出泪水,为了掩饰,她喝下一大口酒,温酒入喉,呛出泪水。
他急忙去轻拍她的背。
“慢些喝。”
那本就只有一点儿的酒味,压根就喝不醉人,除非抱着猛喝三四缸的。
不过她高估了司羽落,司羽落也低估了现如今自己的酒量。
明明只是有一些的头晕,可看着天上的禹安,看着君抚,嘴巴一瘪,又生生哭了出来。
怎么回事,明明她不想哭的,明明她想强硬一些,让君抚放心离开的。
“……别哭,阿落。”他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拭去她脸颊的泪水。
这样的人,让她如何能决绝对待?
这一次,自己好像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