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和平下的时光(二)
书名:乱世风云 作者:英雄立马起沙陀 本章字数:17347字 发布时间:2022-01-04

永定三年十一月十八日,马仲云徐瑜婕身边的贴身侍从之一的凌雪静因病去世,年六十三岁。马仲云、徐瑜婕异常伤心。凌雪静跟随马仲云夫妻近五十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她的去世让马仲云夫妻万分伤感,马若文得知后也前往素服吊唁。马仲云为了弥补对这些人的亏欠,下令给凌雪静追赠静妃。同时给另外已经去世的李筱竹、林冰艳、林玉洁也追赠为宁妃、端妃、宸妃,品级为从一品。

十二月二十日,枢密使姜淮泰因病去世。马若文下令追赠中书右相。同时李铭顺以枢密副使代行枢密使职权,枢密使一职悬空。

永定四年二月初,杜守升请辞中书左相。马若文思考后最终同意杜守升请辞,以右相王星仪接任左相,参知政事于廷皓升任右相。同时正式下令以杜定瑞为兵部官,本来想让他为参知政事,但杜定瑞极力推辞,并举荐刘宪深出任参知政事。这样左相是王星仪,右相是于廷皓,四位参知政事为田铭玮、李铭顺、崔旭鹏、刘宪深。

杜守升刚接替了哥哥担任左相才一年多的时间,就急着请辞,最重要的原因是怕自己家族树大招风,看着儿子、孙子都已经有了更好的前途。自己如果再霸占着这个位置,不仅对自己不利也会影响了后代子孙,所以还是趁自己还能说话有影响的时候赶紧卸任为上。这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族,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永定四年三月份,杜定瑞刚上任兵部,就去宁阳军视察。视察一番后,他和宁阳军都指挥使何胜拟定了一个新的章程。原有的宁阳军一万八千人的定额,下设火器营、三军营、选锋营、亲军营。杜定瑞、何胜都是之前有过与武国作战经验的人,他们根据海山洲与武国作战的经验考虑,又从海山洲可能的作战地形考虑,认为可以将宁阳军分设六个营,即原有的火器营、三军营、选锋营、亲军营外,另设水师营和高山营。水师营定额两千到三千人,要求这些人既精通陆战,又精通水战,会操船,作为精锐力量。另外设高山营,以山地作战为主,定额也是两千到三千人。

三月底,杜定瑞、何胜将此项建议上奏马若文。马若文同意实行,但是高山营和水师营不单独另设,仍划在三军营之内,如果分设,则必然影响三军营的军官的情绪。因为三军营人数上万,是宁阳军中实力最强的,如果处理的不好,很容易引起麻烦。杜定瑞在奏文中专门提到了一个人,即宁阳军选锋营中的一个低级军官,叫周约甫,在当年的岚山反击战中立功,但其家贫,为人由爱兵如子,人情世故上比较刚正,所以很难晋升。

四月初,马若文又下令将铭英府都统制唐定飞、永晋府都统制吕晓骏全部调回海山洲,以唐定飞出任协管殿前军公事,以吕晓骏出任协管侍卫亲军公事。而两地的都统制则以新进的更年轻的人出任。一个是宁阳军中被杜定瑞提到的周约甫,由宁阳军一个低级军官出任铭英府驻军都统制。而永晋府都统制则由吕晓骏的副手林刚捷出任。

唐定飞、吕晓骏得到调任的消息后,还是非常高兴的,在外已经十多年了,终于能回到海山洲了,因而在得到任命后就立即启程,四月二十日,就返回了海山洲,觐见马若文。马若文设便宴招待了他们,与之开怀畅饮,这也是好久没有的事情了。

五月十日的一个晚上,马若文已经要入睡了,门报说仪仗司都指挥使张绍晖求见,而且是紧急事务,马若文让其进来。

进来后,张绍晖说:“臣非有紧急之务,万不敢此时打扰。”

马若文:“知道,你说吧,什么事?”

张绍晖没有说话,看了看周围的人,马若文清楚了,让周围所有人都退下,羊希霞也退下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马若文:“说吧。”

张绍晖:“臣也是近日得到的密保,说前右相萧兴祖及其子萧成豫及其宗族有走私之嫌,并还有通敌武国之嫌。”

马若文一惊,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萧兴祖虽然退了,但毕竟是老臣,其子还是我妹夫,你可想明白了啊。”

张绍晖:“臣明白,但是手下的线报是证据确凿,臣不得不信啊,另外还有人举报。”

紧接着,张绍晖将文书及证据都递了上去,马若文大略一看就颇为震惊。萧兴祖父子从事走私的事情是已经很久的事情了,从昌晋二十年就已经开始了,刚开始是走私粮食,后来走私木材,再往后甚至到了走私宫廷器物和典籍的程度,这里面一些可是高祖马文慧时代千辛万苦从卫国运回来的,都是珍品啊。萧兴祖曾任右相,萧成豫在学务司任职,能接触到典籍礼器,加上他是马若婧的丈夫,完全具备这个可能。

而通敌的事情,主要是从昌晋二十三年开始,但开始阶段并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泄露。但是从萧兴祖卸任后,萧兴祖及其子因为不满没有被重用提拔,尤其是萧成豫对于自己没有被提拔出任学务司使甚至进入六部而逐渐对马若文心生不满,加上马若婧有时候也因为是马仲云的爱女,而对他有所慢待,在这种作用下,萧成豫就通过各种渠道去外泄情报。主要是海山洲各地的物产,还有城池防务,大臣及将相名单及性格爱好等。

马若文看后,始终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他是如何将这些泄露出去的呢,他问张绍晖。

张绍晖:“据臣及属下查明,昔日安瑞和商号来往两岸贸易,总有奸商唯利是图,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另外,萧成豫在南洋也有田产,都会去南洋,因此也会从南洋走私,辗转抵达武国。”

马若文:“兹事体大,此事务必谨慎,我令你严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漏网也不能冤枉。”

张绍晖:“臣明白了。”

张绍晖退走后,马若文一如既往去睡觉了,但是他实际上已经无法入睡了,如果张绍晖所言属实,那将是震天动地的。要知道萧兴祖历来与马若援的关系就不一般,此事会不会牵扯到马若援,而马若援又与王星仪、于廷皓的关系也不错,甚至会有更深的图谋呢,他不敢想象,只能是静观其变。

不过次日马若文就直接跨国中书省密令各口岸严查往来宁西之商贾,发现有违禁和走私者,严惩不贷。同时为了不让中书省产生怀疑,他让中书省又下令以严防海盗侵扰的名义要随时注意港口动向。

同时从五月中旬开始,马若文又从亲军中挑选精干斥候秘密监视萧兴祖萧成豫父子住所,还包括马若援、王星仪、于廷皓等人的住所,甚至监视自己的姐姐和妹妹。这些人都直属于马若文,直接向马若文报告,不隶属于任何人。亲军统领黄澄泽、顾海云也不清楚这些人做什么。

张绍晖的调查在继续,马若文派的人的调查也在继续,马若文要根据两组人马的调查来进行比对和判断。

六月十五日,原枢密使段文成因病去世,年八十三岁。马仲云、马若文亲临致哀,追赠中书侍郎、昭义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

段文成的葬礼上,萧兴祖也前往了,萧兴祖比段文成大一岁,也是重病在身,但看起来还不像一下子就会走的样子。马若文对其也是礼敬有加,其实马若文巴不得萧兴祖也就此去世最好,如果萧兴祖是冤枉,那还好说。如果属实,则怎么处置这样的重臣啊,何况马仲云当年返回,萧兴祖也算是有功之臣啊。

在葬礼上,段进宁对萧兴祖、萧成豫始终是不冷不热,这是比较反常的。而段进宁的妻子就是马若文的大姐则没有出席,按道理是不应该的。而且听说也没有帮忙。因为两家关系是亲家。段进宁的母亲是萧兴祖的妹妹,段进宁就是萧兴祖的外甥啊。

十一月下旬,两组人马将调查的情况报告到了马若文那里,马若文亲自比对,最后认定走私是确定无疑的,而且走私的不仅是粮食物资,还有珍奇典籍以及宫廷部分礼器以及张铭静当年的一些首饰,这些有一部分可是从卫国转运过来的。而通敌的情况,则始终很难确定,但是萧成豫这几年确实往返于海山洲、南洋和闽东之间。而且萧兴祖、萧成豫父子确实私下说过一些对马若文不满的话,甚至有部分影射马仲云。另外此事的确牵扯到了马若援、王星仪、于廷皓以及中层许多官员,还有谢家、韦家以及昔日的安瑞和吕家。同时还有就是在当年岚山反击战期间,安瑞和在闽州府的商号确实资助过康世杰部粮草盐米等。

而马若文姐妹的情况,马若文的人也有调查。调查显示马若婧对萧成豫的走私是知晓一些的,但并不知道全部。而萧成豫走私的部分宫廷物品大多是通过马若婧得到的,马若婧后来知晓后,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而马若婧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姐姐马若涵,马若涵从此对萧家十分恼怒,对妹夫是怎么都看不顺眼。段文成活着的时候多次劝阻,但是萧家是阳奉阴违,段文成念及当年同僚一场,加上还是亲家的特殊关系,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子上过的下去就行了,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虽然对于通敌之事没有确凿的铁证,但即便如此光走私尤其是走私宫廷用品以及影射马仲云父子,也足够判处极刑了。但是他还是不能将此事公开,他仍然在想办法,看该如何处置。另外就是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分别嫁了段萧两家的儿子,这又该如何,这两家都是一个大问题,不得不认真思考,稍有不慎将非常麻烦。

永定五年正月的家宴上,马若文特意留意了自己的姐夫和妹夫,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姐妹两人的感情是很好的,妹妹和妹夫则只能说看起来是凑乎,但实际上难说。而两个连襟几乎形同陌路,马若涵更是对妹夫不理不睬,视若无物。这无疑坚信了马若文对两家关系的判断。

正月二十五日,马若文召来李铭顺、杜定瑞、张绍晖、崔旭鹏就此事商议。崔旭鹏全程不表态,只是一个劲的认罪,说自己作为前任仪仗司都指挥使,有失职之罪。马若文可以看出,崔旭鹏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碍于其中的复杂关系,他实在是有口难言。因为如果萧兴祖出了大问题,崔昆泽身为左相,也难辞其咎啊。

张绍晖是只报告,不表态。杜定瑞则以刚返回海山洲,常年在外不知内情为由拒绝发表意见。李铭顺见状也是没有办法了,如今他儿子娶了崔旭鹏的女儿,如果此时牵扯到崔家,他也害怕有连带之责。不过李铭顺还是提出了一个办法,说:“此事太大,只能请示宁阳王。”

众人没有意见,马若文思来想去,本不想惊动父亲,但看来也只能如此。

二月三日,马若文独自去见马仲云,将有关萧兴祖父子的所有调查简要递给了马仲云,并说了一些大概。马仲云边看边听,全程没有什么波动,但看得出来还是很伤心的。

马若文:“父亲,此事儿臣该如何办理,请父亲明示。”

马仲云:“萧兴祖是老臣,是有功的,当年如果不是他劝段文成,段文成也不那么快归降的。我返回海山洲的时候,他也是有功的。他为人精明世故,通晓各方,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为相啊。”

马若文听懂了父亲的话,马仲云看来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萧兴祖还是在执着于当年没有成为左相,以致于做出一些错误的举动来的。

马若文:“那父亲的意思是?”

马仲云:“走私是可能的,直接通敌是不大可能的,但是间接的发些牢骚,无意之中泄露了一些是可能的。”

马若文:“那他们该如何啊。”

马仲云:“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你当家,不过刑不上大夫。萧兴祖的儿子还是你妹夫,你不能伤到你妹妹,她的日子也过的不好啊,嫁给萧成豫这么多年,也没个一男半女,哎。”

马若文:“是,儿臣遵命,尽量办理周全。”

马若文从马仲云那里出来后立即召集张绍晖、崔旭鹏,由他们主办此事。而且要求在七月前必须办完,不能弄出太大的波动。因为七月二十日是母亲徐瑜婕的八十寿辰,不能影响了母亲的寿辰。而且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妹妹与萧成豫断绝关系,妹妹与此事必须分割开来。另外萧兴祖毕竟是前右相,不能入狱不能上刑。

这是个很难办的案子,但是不得不办,张绍晖、崔旭鹏深感这可是接了的烫手的山芋,难啊。

按照礼法,要让马若婧、萧成豫断绝夫妻关系,这一般情况是丈夫出妻,可是这如今的情况是相反的。理由必须要有,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思索半天后,崔旭鹏的手下想到了一个理由,按照前代唐朝的礼法,有一个理由可以,即义绝。如果丈夫对妻子及其亲属打骂,则构成义绝,可以强制离异,违者判处徒刑。

有了这个理由就好办了,只要撇开了马若婧,对付萧成豫就好说了。

二月十一日,张绍晖、崔旭鹏带领仪仗司和刑部的人进入萧家的驸马府,逼迫萧成豫签下与马若婧离异的文书。他们为何选择这一天,因为这一天马若婧不在,被马若涵带出去玩儿了。

进府之后,张绍晖、崔旭鹏也没有多说,直接是开门见山。萧成豫十分恼怒,但没有办法,虽然百般辩解,但是证据齐备。萧成豫不得不签下了义绝的文书,与马若婧正式断绝了夫妻关系。

萧成豫知道一旦断绝夫妻关系,就意味着要被审问了,也只能乖乖地跟着走了。萧兴祖看见这一幕,怒火中烧气愤交加,一下晕过去了。

张绍晖、崔旭鹏将萧成豫带回仪仗司,同时下令将萧兴祖软禁家中,无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进了仪仗司,鬼也得脱层皮。虽然萧兴祖不是六部一级官员,但是毕竟身份特殊,所以刚开始谁都不愿意对其用刑,只是劝他交代。萧成豫拒不交代,张绍晖就下令车轮战,不让他睡觉休息,熬鹰似的熬他。这样萧成豫开始先交代一些事情,首先他交代贪污、受贿和走私的事情。萧成豫的贪污、受贿几乎是无所不包,另外根据他的交代情况,刑部还查出萧成豫在与马若婧的婚姻内,因为不满马若婧没有生育,悄悄在外面包养各种妓女情人,生下了两个儿子,大的已经六岁,小的三岁了。

崔旭鹏立即派刑部的人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关押到刑部大牢,严格看管,但是也不要虐待。

马若婧二月十一日晚上返回驸马府后,得知萧成豫被抓,立即前往宫中去见马若文。虽然他讨厌萧成豫,但毕竟也是多年夫妻,如今被抓,她还是接受不了的。

马若文拿着萧成豫婚内的一些胡作非为的证据交到了马若婧的跟前,还有萧成豫签下的义绝文书,看后流泪,伤心不已。十五日,马若文又让人给了妹妹关于萧成豫包养妓女有私生子的事情,马若婧听后是恼怒万分,一怒之下不管了。

二月底开始,萧成豫不想再交代了,张绍晖、崔旭鹏深感已经难以和平劝他开口了,准备上些手段。先将人证、物证带上来与之对峙,萧成豫不得不再交代一些。然后从四月份开始实在没有了合适的办法,就下令动刑,但不是什么重刑。

萧成豫是个公子哥出身,即便是最轻的刑罚,他也经受不了。从五月份开始,萧兴祖开始竹筒倒豆子全部交代了。

萧成豫交代,从昌晋二十一年开始他从事走私贸易,走私除了向武国之外,还有南洋以及东町国。以海山洲的粮食、木材、玉器、玛瑙换取武国布匹、瓷器,南洋的香料、麝香、象牙以及东町国的白银、刀剑等。在自己府中还有宁安府、宁阳府等地都有他的秘密储藏地,总计在海山洲有二十余处,南洋有十余处,在东町国他还派专人专门从事倒卖与走私的活动。每年所得少则十余万贯,多则几十万贯。而且还从东町国走私银和铜拿到海山洲和武国贩卖,贩卖地域以武国和南交国为主。另外还从东町国招诱美女在海山洲和南洋贩卖,让其做妓女或者进献达官贵人。

且不说别的,仅仅就这些,就让张绍晖和崔旭鹏感到震惊,如果确实,那么估计萧成豫的家产将是前所未有的,保守估计至少上千万了。萧成豫将是海山洲历史上最大的贪官了。

萧成豫交代后,张绍晖立即派人去各地查封然后统一造册呈报。

除了这些外,张绍晖、崔旭鹏更感兴趣的就是他们父子有无谋反和通敌的情况,还有就是是否牵扯到其他官员。萧成豫断然否认,仪仗司将其发牢骚的话也全部拿了出来,萧成豫承认说过一些话,但绝无谋反通敌之事。

张绍晖、崔旭鹏有些不敢相信,下令对其再用刑,但是此次萧成豫是顶了下去,拒不承认有谋反、通敌之事。

张绍晖、崔旭鹏没办法,看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六月初,张绍晖、崔旭鹏将案卷呈报马若文。

马若文看后说:“虽然没有谋反通敌之事,但是光走私之事以及婚内包养情人就已经严重违律,按律该如何判决。”

崔旭鹏:“该斩,但是毕竟他曾经是宁阳王的女婿,这......”

马若文:“将其财产登记上报,先将其家产超没。萧兴祖仍留居府中,让人侍奉。萧成豫关在牢中,不要再用刑了,而历年与之有瓜葛和贸易的商人官吏等全部调查审问,严惩不贷。他的处罚,请示父王。”

张绍晖、崔旭鹏:“是。”

到六月底,对萧成豫家产的清理结束。仅在怀远府的统计,就查抄出白银十二万两、铜钱三百五十万贯、黄金一万两。还有瓷器、锦缎、布匹等无数。另有美女上百人,珍贵名画等十余幅,另有东町国的武器上百把,有刀剑还有弓弩铠甲等。

对于这些,马若文下令全部划入府库。铜钱划出五十万贯作为是徐瑜婕的贺寿费用。兵器等纳入武库,而女子则全部放归。

七月二十日,徐瑜婕八十寿辰。规模宏大,宾客总计上千人。但是无论是谁的心情都不在这里,因为怀远府的大小官员已经听说了萧成豫的案子,许多人都感到害怕。对于此事,徐瑜婕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她最在乎的是女儿的幸福,其余事情她都当看不见,装聋作哑不表态。

徐瑜婕寿辰之后,对萧成豫案件各种官员的调查仍然继续并还在进行抓捕和审讯。这当中,也肯定有故意打击诬陷的。但是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许多人都牵扯进去了,马若援、王星仪、于廷皓三人没有被牵扯进去,但是家族和手下是有人牵扯了进去,他们也确实收过萧兴祖父子的一些礼物。另外接受过萧兴祖父子礼物的人几乎是太多了,几乎是无所不有。连羊希霞也曾收过萧成豫的馈赠,有三把名扇、一幅名画和一些名贵的首饰。还有羊希霞的弟弟羊景平和侄子羊明诚也都收过礼,价值还不算小。目下的海山洲官员中,除了常年在外的杜定瑞和当年声名不显的刘宪深外,几乎人人都收过礼,只不过是看谁收的罢了。

对于其他人收礼,马若文是有预感的,也并不以为然,也不害怕。可是自己的妻子一家也收过,这着实难办,为此他曾对妻子发了一顿火,这在两人的婚姻中还是第一次。

到十月底,因为此案被抓的大小官吏已经有三千多人了。而海山洲的萧家家产及其储存地的清查基本结束。海山洲的萧家资产除了怀远府外,另有田地五万亩、林场三万亩、黄金一万余两、白银十三万余两,铜钱七百五十万贯,兵器上千件,绸缎丝麻布匹等十余万,船只五十余艘。南洋方面的估计也约在价值五百万以上。南洋的财富留下一百万充公,归于宁南宫和晋宁宫,其余全部运往海山洲。

因为萧成豫案的不断扩大,海山洲的官吏尤其是曾与萧兴祖父子当年有密切关系的都感到非常害怕,连马若援也开始请病假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怕沾染进去,毕竟曾经他们关系最密切。而王星仪、于廷皓也有些害怕,不敢对马若文的意见提出异议。而关于萧成豫的量刑,仪仗司、刑部不表态,而其余一些人,有的希望他死,他死了一切都不了了之,而有些人则害怕萧成豫还有隐瞒,不想让他死。

十月三十日,马若文思绪难平,跑到了昆阳宫与林燕卿闲谈,这个时候他感到没有人能与之交流,他也感到不知该给谁倾诉。

林燕卿看出了马若文的心思,加上他们的特殊关系,她直接和马若文开门见山的说了。

林燕卿:“还在为萧成豫的事件犯愁吧?”

马若文:“是啊,家产上千万,如果加上南洋的,恐怕更多。另外与之有大小瓜葛的人员数千人,是难啊。”

林燕卿:“那你想怎么办,全部按律严办?”

马若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如果严办,那人员太多,可如果不办,又无法以儆效尤。”

林燕卿:“断案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知道的是世间上的事,不可能有那么多道理,也不能没有道理,只能是从中权衡利弊了。”

马若文:“那么多人收受礼物,燕卿姐,他们就没给你送过吗?”

林燕卿:“送过,但是我都同等交换了。”

马若文:“还是燕卿姐对我好,从不和我隐瞒。”

林燕卿:“我不是你的臣子,我是你的亲家,我不需要对你隐瞒。”

马若文笑了,然后说:“是,你不是我的臣子,我以前反而是你的臣子。如果不是,也许......”

林燕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年我能,你不能。后来你能我却不能,如今我们都不能了。还有如果我们能,你今天就不能和我说这些话了。”

马若文:“是啊。”

确实如林燕卿所说,当年马若文为臣林燕卿为君,马若文不能娶林燕卿。回来海山洲后,林燕卿虽不为臣,但马若文则成为主,林燕卿为客,林燕卿不能嫁马若文。如今更是不能了。平心而论,羊希霞是很好的,但是毕竟身为马若文的妻子,有些事他是身不由己。而林燕卿也许正因为这种特殊身份,反而可以无话不谈,成为真正的朋友和知己,也是自己的精神伴侣。

当夜,马若文没有返回自己的宫中,而是选择了在昆阳宫过夜。林燕卿不许,让他注意两人的身份,但马若文则执意如此,他这几天因为妻子一家收受馈赠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想回去。最后林燕卿不断地劝解不断开导他,就像姐姐哄弟弟一样,才算是把他劝回去。这个关节点,如果传出两人有什么闲话,也是十分不妥的。

林燕卿的开导对马若文还是有作用的,十一月五日,马若文下令:

免去萧成豫一切官爵,家产充公,流放兰翁岛,终身监禁;

萧成豫府中人员全部流放南洋小岛;

涉案人员无命案者五品以下者,一律不问;

涉案人员无命案者五品以上者,交出所有收受礼物,以一年为期,如未有政绩者,全部按律问罪,如有政绩和考核优异者,均可赦免;

涉案人员有命案者,依律定罪。

另外马若文同时下令刑部、吏部、御史台日后要严厉打击贪污受贿和豪强违法之事。此事作为地方官之急务。

而对于萧成豫包养的女子和私生子,也一律流放兰翁岛,终身监禁。

至于萧兴祖,念在他往日功劳和已经八十多的年龄上,没有对他予以任何处罚,仍然令其安居家中。然而受到这样大的打击,加上身体本身已经有病在身,萧兴祖终于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心理打击,于永定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去世,终年八十三岁。马仲云念及昔日情分,下令追赠中书左相,少师。算是对老友的最后送别吧。

虽然对萧成豫一案看起来还是有些大事化小,但是此案牵扯人员数千人,海山洲的大族勋贵几乎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参与。虽然尽量避免杀戮,但是仪仗司、刑部的报告,到年底因为此案被处斩和折磨死的大小官员和普通官吏及一般人员也高达上百人,而流放到兰翁岛的萧家人也有上千人。这已经是在海山洲历史上属于独一无二了。

十二月七日,徐瑜婕召见马若文,颜丽菲在侧。

进门行礼后,徐瑜婕对马若文说:“若文,丽菲老了,也想回家了。”

马若文:“丽菲姨,你要离开我们啊。”

颜丽菲:“是啊,我也老了,现在也六十六岁了,体力不行了。我培养的几个小辈儿,她们也能上手了,可以侍奉夫人了。”

马若文:“您从永兴八年底跟随父母至今已经近五十年,五十年如一日,又于我有恩,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该怎么报答您呢,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颜丽菲:“若文,我都这个年龄了,还要那些做什么。我就回家住就好了,家里什么也不缺。几十年来,老晋公和夫人赏赐的,足够我剩下的时间用了。”

马若文:“我给您再找十个人伺候您,这总可以吧。”

颜丽菲:“好吧,我就不推辞了。”

徐瑜婕:“丽菲有三个侄孙辈的孩子,如今也都二十多了,两男一女,她不愿意开口,今儿我替她开口。让你给安排个活儿,娘一辈子从不对你开口,这是第一次对你开口。当年和丽菲一起的筱竹等几个人,如今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徐瑜婕边说边哭,马若文也为之动情了。确实永兴八年底,马仲云返回海山洲后,最开始留用的后宫女子就六个人,即李筱竹、颜丽菲、凌雪静、林玉洁、林娇娜、林冰艳六个人。林娇娜运气好,被马仲寿看上了成为正妻,如今七十二岁,是生活的最好的。李筱竹年龄最大,在昌晋二十三年去世了。林玉洁、林冰艳也分别在昌晋三十三年、昌晋三十五年去世了。凌雪静是除了颜丽菲外年龄最小的,当年险些让马若文强行安置嫁给顾泽寅。在永定三年也病逝了。

马若文不忍母亲伤心,加上颜丽菲和凌雪静当年确实在林景雄欺辱他们姐弟时候奋勇而出有大功,所以于情于理,马若文必须要答应。

徐瑜婕开口了,颜丽菲则在旁说:“夫人,你怎么又这样啊,我家那些人都登不上大雅之堂,你怎么又这样啊。”然后接着对马若文说:“若文,你不要听你娘说,他们都不行,你不要听她的。”然后调转身就走,被马若文拦住了。

马若文:“丽菲姨,你听我说。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要这么做。另外如果你家的孩子们确有才学,你压着不用,那不也是浪费吗。你先让我听完,让我再见见,这总可以吧,如果不行,咱们再另说,你看呢。”

徐瑜婕很高兴,颜丽菲见状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话还是徐瑜婕说合适。

徐瑜婕:“丽菲跟了我们五十年,没成交,所以孩子都是颜家的。丽菲为什么进宫,你是知道的,就不多说了。丽菲有个哥哥,一直做生意,还勉强维持。他哥哥也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丽菲的侄子了,在思岭县也就是个八品衔。不过他这个侄子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则有些才华。所以让你给安顿一下。其实我知道,这事儿其实不用惊动你,我随便找个人就能解决的,但是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声为好,如果他们有用,娘也算举荐有功啊。”

马若文:“母亲,昔日东晋谢安举荐自己侄子大破八十三万大军立下大功,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丽菲姨的侄孙确有才能的话,那理应重用的。他们在哪里,能让我见见吗。”

徐瑜婕:“他们今儿不在,你后天过来,我让人带过来,你看看。”

十二月九日,马若文如约来到徐瑜婕的永寿宫中。颜丽菲和他的两个侄孙、一个侄孙女都在。

颜丽菲让三个孩子都见过马若文。

大的孩子已经有些满头大汗了,而略小的一个男孩子则神态自若。

马若文说:“你怎么满头大汗,你怎么不是?”

略小的孩子说:“回晋公,大哥是战战兢兢汗如雨下。我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马若文笑了,说:“哈哈,说的好,这是昔日钟会之事。”

马若文接着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三人一一作答。

这三人分别名叫颜毓维、颜毓昌、颜丹霖。颜毓维最大,昌晋十三年出生,颜毓昌是昌晋十七年出生,颜丹霖是昌晋二十年出生。

马若文接着问他们喜欢什么。

颜毓维:“回晋公,颜家耕读经商,我愿经商。海山洲四面环海,东有东町,西有武国,南有南洋,虽是海岛,却为中间之地,可耕可商。海山洲人口有限,如无贸易,必不能活,臣愿经商。”

马若文:“那你有什么方法,如果给你一个铺子,你打算怎么办?”

颜毓维:“要挣钱,就要舍得花钱,要用钱生钱。比如有一份田地的话,就种蔬菜和粮食,然后开豆腐店,将大豆变成豆腐,又用豆腐渣养猪,使豆腐渣变猪肉,猪粪又作肥料再种菜和粮食。等渐渐钱多了,就能开商铺,再做别的事情。另外做生意要盈利,也要会变通,也要讲诚信。”

马若文:“你呢,老二的想法呢。”

颜毓昌:“我没有大哥经商的头脑,我不会那些。我只信奉一句话,人生在世随机应变。”

马若文:“丹霖,你是女孩子,哥哥们的想法,你怎么看呢。”

颜丹霖:“回晋公,女子相夫教子。我只希望能有一个好丈夫就好了,没有其余的奢望。”

颜丹霖刚说完,颜毓昌就说:“我妹妹比我们都勤快,她比我们小,可很辛苦,有时候我们感觉不像是哥哥,倒像是她的弟弟。”

颜丹霖:“贫寒之家衣食为要,柴米油盐梳洗是根本啊。”

马若文看着颜丹霖,她只有二十岁,长的也很端庄,虽然不是角色,打扮也不惊艳,但属于耐看型的。而且她虽然说的话看起来都极为平淡,没有大哥的宏图远略,也没有二哥的幽默,却是最实在和最经典的话语。

马若文听后,说:“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丹霖说的对啊,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

颜丽菲听出了意思,赶紧对颜丹霖说:“丹霖,还不谢晋公夸奖啊。”

颜丹霖赶紧磕头谢恩。

徐瑜婕:“若文,你看怎么样呢?”

马若文:“母亲,三个人我都留用了。”

徐瑜婕:“那你怎么安排啊。”

马若文:“毓昌让他先跟着我,跑跑腿做些事情吧。丹霖,我想让她去陪林燕卿,林燕卿在昆阳宫一个人也很闷,让她去陪着,那里安静。如果哪一天有合适的人选,我会做主的。至于颜毓维,他想做生意,就让他试试,不知道他敢不敢了。”

颜毓维:“愿一试,但不敢保证。”

马若文:“这样,我给你一万贯钱,另给你一百亩地,还有就是两间铺子,作为你的本钱,你试着去经营吧。”

颜毓维三人:“臣领旨谢恩。”

马若文给的这两间铺子就是不久前查抄的萧成豫的店铺中的两个,一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饭馆,一个是小布庄。

永定五年,对于杜德曜来说是高兴的一年。这一年的八月十五日中秋节,陆涵婷为杜德曜生下了一个女儿。作为杜家大家长的杜守贤、杜守升商议后为这个曾孙女起名为杜晴菱。

同时在这一年的九月二十日,黄傲英在三十七岁的年龄为马旭炎又生下了第三个儿子,马若文为孙子起名为马承泽。

永定五年大体就这样过去了,马若文这一年的重心就是在萧成豫的案件上,虽然从萧家抄出了上千万的家产,但是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啊,马若文看着这些钱,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啊。为了不让人发抄家财,马若文还在十二月底亲自和李铭顺、田铭玮去府库查看这些钱的保管情况。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钱,该如何办,田铭玮作为参知政事兼户部官,提出了一个分地储备的办法。他建议在宁阳府文宁宫储存二百万贯,非有明令不得动用。在宁安宫储存三百万,其余全部在户部府库。

永定五年的一年里,作为宁阳府同知兼昌宁州知州的厉明远则刚上任就表现的很抢眼。一年里,打掉大小盗匪上千人,并平息了矿工的罢工。还将当地大族王、李、谢三家的一些人也都抓起来下狱。三家的人都找了知府范济粹,但范济粹明面上说会说合,但实际上暗中支持厉明远。一方面范济粹知道厉明远的背景,另外也对这几家势力早有不满了。厉明远借此打击三家,范济粹内心还是非常高兴的,事后还向吏部和中书省为厉明远请功。厉明远的打击牵扯到了李家,而李家的女婿就是宁阳府都统制孙思远。孙思远虽然不多过问政事,但是他毕竟是李碧婷的妻子。李家的人通过李碧婷说情,李碧婷则婉言拒绝,就找到了孙思远。孙思远也不想,但还是向厉明远开口了,厉明远知道孙思远曾是马若文的铁杆,对他很客气,但是还是拒绝了。孙思远没了面子,却也欣赏厉明远,两人竟然又成了朋友。

永定六年正月一切如常,不过二月开始就事情多了起来。

永定六年二月二十日,范希礼因病去世,终年九十九岁高龄。马仲云、马若文闻之,亲临致哀。追赠从一品光禄大夫衔,新平郡公。

范希礼作为范希纯的弟弟,长于经商,在他手里他将盛华祥商号发展为海山洲最大的民营商号,虽然他有虚衔,但实际上还是民营的,这与他哥分不开,但最主要的还是他的能力。也正是因为他的能力,施相泰在临终时候确定将盛华祥交给了女婿范希礼而不是儿子,正是因为看对了范希礼的能力,他坚定认为儿子只能是维持,但范希礼则能兴旺。范希礼确实也没有辜负施相泰的愿望。

范希礼临终留下遗嘱,将自己个人的家产总计三百万贯做了分割。拿出一百万捐献给朝廷,拿出一百万给施家,另外的一百万由其子孙继承。

而对于盛华祥,范希礼遗令由长子范仲粹继承,次子范安粹协助。

马若文感念于范家的功勋,加上自己当年返回海山洲的时候多亏范家帮忙,在范希礼去世后又给范仲粹、范安粹封正四品、从四品的虚衔,并给范仲粹封子爵的爵位,范安粹封男爵的爵位。

三月开始,最忙碌和最心烦的就是田铭玮了。身为户部官,他本来就很忙,虽然看起来晋国每年都有不少进账,但花钱的地方也太多,他很伤感。而另外麻烦的就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了,田雪凌、田雪藻今年一个三十一岁,一个二十六岁,还未出阁,他十分的烦躁。田家目前在海山洲晋国的地位也算是高门,可是他也存在隐忧。自己的两个女儿才貌还算不错,但是同等级的大族已经无人,低的他自然有些不愿意,而新贵方面呢,他不是没有人选,就是少人说合,毕竟田家也算顶级高门,让他去求新晋显贵,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这个面子的。两个女儿也知道父亲的难处,为了让父亲眼不见心不烦,兄妹二人于二月底就一起外出游玩儿了,也是为了躲清静。

对于田铭玮的难处,马若文是知道的,尤其是公族府的奢华他也是有些反感的,但是毕竟都是自家人,也有些拉不下脸来。但是为了朝廷,他不得不如此了。

三月十五日,马若文果断下令公族府一分为二。

公族府分为公族府和宫苑府。公族府令由马仲寿出任,主管公族府的宗族名册,按时编纂牒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的事。宗室陈述的请求向晋公报告;引进贤才能人;记录宗室罪责过失等。宫苑府主管公族府的府库和财赋事宜,并兼管海宁通事宜。同时规定海宁通商号不仅是公族府财产,也是朝廷的财产,户部有权监督管理。两个衙门如需对方拨款资助,要先行文,然后上报晋公裁决方可。同时宫苑府使可由马家人也可由非马家人出任,并不限男女。下设广储、掌仪、会计、营造、慎刑五司,分别主管财务、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礼仪、田庄租税、工程、刑罚、畜牧等事。而首任宫苑府使由马若涵出任,崔安达、杜德浩为副使。

对于这样的决定,作为公族府最大的长辈马怡凝以及其夫崔昆泽都没有意见,即便有意见也不能名言,何况他们都已经九旬高龄了,如果再计较,怒火攻心,很有可能就会加重自身的病情的。

四月七日,时任礼部正六品主事裴守敬上了一份奏呈,礼部官邵连云感觉其内容不一般,上报到中书省,最后抵达了马若文案前。大意是:
    大卫末年,狄国背约入寇,数年间,中原数百万难民流离失所。我高祖武王兴义兵,转战江淮闽浙之间,拯百万流民于海山洲一地,得以延续文教,繁衍子民。虽因地域狭小,狄国强悍,未能诛灭残暴,成田单故事,然亦使文明不辍,社稷幸存,黎民得安。狄国之日,民众不避斧钺踊跃东奔;武国初起之时,士子大族连营来投,我海山洲孤岛之地无异于正朔之所在。

兴宁三十五年宁西一战,狄国宁西挫败,允我朝贡。我虽称臣纳贡,然社稷得安,宗庙及百万生灵得以安枕。

安宁十五年,狄国列土以海山洲为安海行省,海山洲以外臣之名得以稳健康泰永立海中。

永兴元年,武国以世祖为宁阳王,我海山洲正式为王爵之地,虽其为虚号,然海山洲终为王国之地,终为自立之邦,已为事实,不容置喙。

忆昔海山洲二百年历史,祖宗创业之艰难,已载之国史,无需多言,后世宜永记。然后世亦应明了我海山洲晋国乃继承前朝卫国之延续,虽均曾受狄、武之封官赐爵,然与狄、武均无任何瓜葛,反有诸多血战或载之史册,或历历在目。武国虽与我同文同种同族,然其大行海禁、诛戮士子、遍设军户、广设皇庄、与民争地,观之史书,均自取败亡之道,虽目下不可见,然日后终为隐患。我晋国宜始终牢记其弊,在晋之地域绝不可行武之弊政,而应以前朝之制为主,以务实开明为主,以富国强兵为要义。

对武国之君臣,宜外示弱内自强。我晋国之生存,无外乎两者,一者为海山洲根本基业之地,二为与武国之和睦。海山洲昌盛则武国虽有吞我之心,然实无奈我何之力。故海山洲为根本,昌盛海山洲为第一要义。而与武国之和睦,则可使我贸易有出货之地,百姓有来源之地,我之发展有喘息之时,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为使海山洲之昌盛,人口、贸易、甲兵为根本。海山洲及南洋我属之地虽已有八百万之众,不为少,然与广阔九州相比实为弹丸之地,在无向内陆延伸及获取新地之前,人口增长艰难,土地开垦也日渐稀少。自古重农抑商,如在内陆有九州之地,则无不可,足以自给自足。然海山洲及南洋土地贫瘠有限,断无重农抑商之道,宜农商并重,士农工商四民公正以待,万万不可偏执一端,否则必将自取败亡。甲兵为我之利刃,我之后盾,而尤以水师为要,大海天堑,水师为我之根本。以我水师精锐,另辅以精良之步骑,则我晋军在东南则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

为与武国之和睦,外仍宜恪守臣节尊奉礼法。然仅为虚礼虚名,内仍应明悉敌我,除遇特大之变故万不可轻易更动。须让我之民众明了武国之君、官吏、兵将与庶民之区别,差异对待。对民宜开放包容,怀有同族兄弟姐妹之情,对其君臣官吏兵将应抱有戒心,谨慎对待,时刻不松,持敌我意识,方可使我海山洲永存东海,树万世不拔之基业。

武国与我既无宗族血缘之姻亲,又无同僚至交之情谊,然今日肯与我通好商贸,就武国而言,非其有怀柔之心,乃其西北二边有强虏牵制无力南下之顾。而就我而言,一赖祖宗神灵庇佑,二赖宁阳王、晋公父子英武卓绝,三赖军民一心,舍此无他。如无我之实力鼎力支撑及武国西北二边之患,以武国之地广兵强,焉能与我和睦交好乎?

我海山洲与沿海诸地同根同源,息息相关,且商贸往来频繁,舟帆便利,我海山洲之繁荣,必可吸引沿海之贫民、渔民争相前往踊跃来归,如此武国之东南日弱,则我之日昌,实力日强,基业更稳。

裴守敬的这道奏闻洋洋洒洒一千多字,言简意赅,将海山洲晋国的历史予以概述,同时提出了一个大体的对武方针,这是很重要的,更为重要的是提出了两个根本和区分对待的办法,这还是第一次。还有就是将武国与海山洲和睦的原因剖析的非常明确,指出了海山洲得以屹立东海的根本原因。最最为重要的也是马若文最为欣赏的一点就是该道奏闻将海山洲直接称为延续卫国正朔之所在,之后虽然强调尊奉武国,但实际上则在文明上否定了武国之正朔。这种思维想法并不稀罕,从马文慧时代以来就有,但是这么公开提出还是第一次。

马若文看到这道奏疏后大喜,并带给了马仲云。马仲云看后亦十分欣喜,父子二人都对裴守敬所提出的海山洲延续了卫国正朔的说法十分高兴。虽然裴守敬的奏闻有奉承的内容,但是总体上立意明确,还是有可嘉之处的。并且指出了武国的一系列弊端,让海山洲得以明了,并引以为戒。

马仲云、马若文父子都曾在武国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对这些都是感同身受的,任内也一直要求竭力避免盲目学习武国的一些军政体制和律令法条,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四月,马若文召见吏部官于廷皓和礼部官,询问了裴守敬的情况。得知裴守敬是裴泽林之后,今年三十八岁。还略微介绍了裴泽林及其后裔的情况。

裴泽林有一个弟弟叫裴泽修,小他两岁。裴泽林在昌晋三十二年去世,马仲云追赠为中书右相,太保。裴泽修在昌晋三十五去世。二人各有一子,即裴之松(文永三十五年出生)、裴之礼(文永三十六年出生)。二人都没有出仕,一直以耕读为业。娶的妻子也不是传统大族之后,而是普通乡绅之女。两人共有儿子八人,女儿五人,总计子女十三人,同时给裴家还立了一个家训,共八个字:

耕读世业、崇文尚武。

其中属于裴之松的有:

裴守敬(昌晋三年)、裴守业(昌晋七年)

裴守让(昌晋八年)、裴守茂(昌晋十年)

裴欣钦(昌晋十五年)、裴欣梅(昌晋十六年)

其中属于裴之礼的有:

裴欣嘉(昌晋五年)、裴欣冉(昌晋七年)

裴守清(昌晋十三年)、裴守宽(昌晋十六年)

裴守度(昌晋九年)、裴守树(昌晋十二年)

裴欣莉(昌晋十五年)

而这子女十一人中,

裴守敬有二子:

裴子邃(昌晋三十年出生);裴子渊(永定元年出生)

裴守业一子:

裴子烈(昌晋三十二年出生);

裴守让一女:

裴晓薇(昌晋三十五年出生);

裴守茂一子一女:

裴子强(永定元年出生);裴晓蕊(永定二年出生)

裴欣嘉嫁给了沈相臣(昌晋十二年出生);裴欣冉嫁给了贺元英(昌晋十年出生)。

其余子女尚未完婚。

在得知裴家的家族情况后,马若文重点询问了裴守敬兄弟等人的出仕情况。裴守敬在礼部任职正五品主事,裴守业在兴北县任知县,裴守度在中书省任职,裴守宽在殿前军任统制,裴守茂在枢密院任职。其余均不出仕,安心在家耕读。

裴家因为一篇奏闻名扬官场,马若文对其备受赏识。而当下海山洲的基层官吏普遍因循守旧,不思进取,这让马若文十分不满。尤其是宁安府作为最富庶的地方,奢靡之风非常严重。马若文早想更改,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如今这正好是个机会。宁安府知府颜明辉从昌晋三十五年上任知府后,已经七年时间,虽然也是个实干的,但是他忠诚有余,缺少魄力。所以七年来一直没有做出太强的政绩。为此马若文决定让裴家人去试一试。

四月十日,马若文召见了裴守敬,对其亲自考察了一番,深感此人很有魄力,想让他出任知府,但是裴守敬婉拒了,认为颜明辉兢兢业业,无有过失,不可轻易调任。最后决定以裴守敬出任宁安府同知,协助颜明辉处理宁安府事宜,也是正五品官职。

五月二日,太傅、检校太尉、司徒、宁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安国公崔昆泽因病去世,终年九十三岁。

马仲云、马若文父子听闻崔昆泽去世后已经是深夜了,紧急前往崔家看望。大哭,后在崔昆泽出殡时候素服亲往致哀并送灵。而崔昆泽死后哀荣也是达到了人臣之极限。马仲云下令国葬,并追赠太师、太尉、宁远军节度使、清河郡王,谥号文正。马仲云还传下话说:“姑父、姨夫是佐命功臣,姑父还是元勋之后,我能有今日,你能有今日,皆赖崔相。我死后,以崔昆泽为我的配享功臣之首,范希纯次之。”

能在死后追封太师、太尉的在海山洲还是有一些人的,崔昆泽不是第一人,谥号文正也不是第一人,但是追封郡王的在外姓臣子中,崔昆泽则是第一人。张璇强、崔子建当年也是追封国公。而崔昆泽生前就已经获得了国公的荣衔。而崔昆泽还有一项追封为宁远军节度使,这是马若文目前的职位。在海山洲晋国历史上,这个职位只有马家人才能出任,属于正一品,其余节度使均为从一品。虽然是追封,但是能荣获这个虚衔的也只有崔昆泽了。

崔昆泽去世后,按理身为参知政事兼刑部官的崔旭鹏要守孝三年。马若文要夺情起复,崔旭鹏竭力推辞,马若文不肯,并直接下令崔昆泽以月代年,守孝三月后于八月初重新开始视事。而刑部事务暂由刑部次官韦鸿辰代理。韦鸿辰在马若文回来的时候只是文林州知州,但十几年来小心谨慎,官运很顺,如今已经是刑部次官。如果他的上级不是崔昆泽,那他肯定已经是六部长官之一了。

七月五日,颜毓昌在帮助马若文整理官员上奏的奏闻时候发现一篇奏闻,是关于南洋方面的。内容是铭英府有多处匪患作乱,而中书省的批复都是知道了,命令剿灭。但是颜毓昌发现了问题,并拿着去见马若文。

颜毓昌将这篇奏闻交给了马若文,并问马若文怎么看,马若文大概看了一眼后,说:“小股匪患哪儿也有,地方官府应该能应付的了,中书省批复有问题?”

颜毓昌:“这里面说铭英府有大小匪患十余处,大多已经平息,但还有小股未平。而这里面有最重要的一处不同于一般的匪患,即他的奏闻中说的孙先逸部。”

马若文:“你说,有什么不同?”

颜毓昌:“一般匪患都是农民活不下去造反,或者是官逼民反。而造反的目的多是为了钱。但是孙先逸部则不同,他不打家劫舍不要钱,还往里贴钱,还有明确的檄文宣言,有纲领,有固定的巢穴,还自立衙署,这岂是一般的流寇能做到的,如果不加以从速剿灭,一旦成事,则悔之晚矣。”

马若文听后也感到事态不一般,拿起奏闻重新看了一遍,再联系颜毓昌所讲的,感到确实此股匪患不同一般。

马若文:“即刻宣诏中书省大员前来询问。”

颜毓昌:“晋公,恐怕也无用。中书省都是根据下面上报的做决断。南洋距离上千里,消息隔山跨海,地方官有时候也未必奏报及时,他们也未必知晓。”

马若文:“有理,看来必须派大员亲往督办了。”

颜毓昌:“依臣看,可以派员督办,但不宜明说剿匪事宜,否则当地官吏会从中隐瞒,而且匪寇一听也认为会有大队兵马前来,会重新隐蔽。不如以换防名义调派兵马前往,同时派大员和精干属吏微服私访,调查明晰后,迅速捣其巢穴,取一劳永逸之效。”

马若文:“此言正合我意。”

马若文次日下令让兵部官杜定瑞为巡视南洋驻军名义为名,率精干随员南下。随行的有裴守茂、崔安邦、颜毓昌、杜德曜,同时调驻东林的宁阳府都统制孙思远也参与其中,而东林都统制由裴守宽出任。同时密令枢密副使李铭顺调动宁阳军、殿前军、侍卫亲军等精锐三千人先前往宁河港待命驻扎,然后再抽调各地兵力和水师约万人随后南下,并严令必须在九月初全部抵达铭英府,不得延误,否则严惩不贷。同时让仪仗司抽调精锐五百人随扈杜定瑞。并授予杜定瑞挂参知政事兼枢密使衔,节制南洋官吏和驻军的权力,便宜行事,并赐宝剑。

为了锻炼自己的儿子马旭炎,马若文将儿子马旭炎和儿媳黄傲英也都派往杜定瑞身边。杜定瑞不敢也不想带,但却没有办法。马若文知道杜定瑞的想法,所以特意在八日将杜定瑞召来,让马旭炎、黄傲英要事实听杜定瑞的,还要照顾好杜定瑞,遇事多请示,不要仗着身份自作主张和给杜定瑞添乱。

    同时问杜定瑞:“杜相,对此次平乱有何打算啊。”

杜定瑞:“臣没有去现场,也没有把握,不过料敌从严,还是要谨慎应对。”

马若文:“杜相,预计何时可归啊?平乱有何良策?”

杜定瑞:“一年时间应该可以吧。如何平乱无外乎剿抚并用,视情而定。以集中兵力歼灭孙先逸部为最重要目标,但是可先易后难。其余匪患能抚则抚,孙先逸部必须剿灭。不过臣在前线,后方尚需晋公派人筹措啊。”

马若文:“这你放心,南洋所有财富任由你调配,不必知会,官吏也任由你节制,只盼你尽快平定叛乱。后方我会让户部保障的。”

杜定瑞:“臣定当恪尽职守,早奏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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