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罗一的问题,瓦尔伦·修斯目光一沉,点头,“我在。”
罗一问,“你明明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去保护他们?”
“我来迟了,到的时候……”修斯皱了一下眉,话语一停,反问他,“为什么我一定要去保护他们?”
罗一哑口无言。
修斯盯着他,“我不喜欢去解释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对你而言,剑宗的那些人是家人,是属于你最重要的人,但对我不是,你可以拼尽全力,但是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努力?”
罗一怔着听完了他的话,旋即苦笑一声,“这就是被全大陆追杀之后所得来的感悟吗?”
“听起来是不是很冷血?”修斯神色平淡地说,“但这就是我对于人的存在所得到的答案。”
罗一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修斯笑了笑,“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在为剑宗努力,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当什么英雄吧!”
“英雄?”罗一摇头,“没有想过,不过在以前,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其他师兄弟们一样,仗剑行侠,锄强扶弱。”
修斯冷哼一声,“果然是小屁孩会有的想法。”
罗一瞪他,“我都说了是以前。”
修斯喝了一口酒,“你的以前离现在很远吗?还不到一个月吧。”
罗一无言。
修斯望着古堡的方向,“想当英雄的人,是很愚蠢的,他们不知道英雄两个字代表了什么,那些站在高处享受荣光的人,其实也是有影子的,但是他们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有些人早已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了,而那些能看清自己影子的人,大都是很伪善的……”
“我曾经……与无数个可以称之为英雄的人交战过,其实很可笑,明明都是哥哥做的事情,却都要算在我头上,有些人即便是很清楚这一点,也不打算放过我这个无关者,因为世人不知道,所以我的命,是他们更大的荣耀……”
“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被称之为英雄的,真的很少……我没有办法去做那样的人,我喜欢喝酒,喜欢睡觉,我可以对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也可以心血来潮去做些什么,但只能是我愿意,因为我只为我而活。”
修斯脸色沉沉,抬起酒瓶子再度敲打罗一的头,“所以懂了吗?小鬼,不想做了就放下,又没人逼你去做。”
罗一沉出一口气,“我放不下,所以我一定要做!”
“那就去做呗。”修斯无所谓的说,“反正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也要记住,不要妄想让我去帮助你什么,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热血心肠,自己想做什么就要自己去做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意义……”
他回头,紧紧盯着罗一,“你不是想要拯救剑宗吗?那就努力变强,将世界带给你的恐惧全部克服,仰赖他人之手才能做到的事情,即便是成功了,在他们的面前,你又如何抬得起头?”
修斯最后的一句话,没有了属于他自己的慵懒,有的,却是沁人心脾的傲慢,这种傲慢虽然高高在上,却不带有任何的鄙夷,而是铿锵的激励,为罗一那慌乱的心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已经空掉的酒瓶再无价值,他随手一扔,那瓶子磕到石头直接碎裂,罗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修斯抓起他的右手,也不管有没有触碰到伤口,将他的龇牙咧嘴全部无视,直接拉开袖子,一道黑气荡过,那牢牢束缚在手臂上的银环当即破碎。
罗一一怔,怕那些碎片会伤到晴瑶,急忙低身护住,被修斯抓牢的手臂却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攀爬一般麻痒难忍,怀里躺着晴瑶,他站不起来,也无法挣脱他的手,只能任由其折磨。
原本殷红的血逐渐变黑,随着剧烈的灼痛从手臂上滑落,如同硫酸一般腐蚀着地面。
虽然痛苦仍在,但罗一已不再挣扎,一边护着晴瑶,一边问,“这是什么?”
“索命的诅咒之毒。”修斯看着他的手臂涌出的鲜血渐渐变红之后,幻出一道黑气附着在伤口上,“琴以为只要切断了联系就能没事,可这东西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解决,又怎么会被称作是西国最致命的杀器?”
手臂上的不适感逐渐消退,修斯直接松开了手,转身直接打了个哈欠,“对了,我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山上有一个古堡,我就在那里等你,你记住,晚点再过来。”
罗一看着残留在胳膊上的血,想要擦去却又无从下手,“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怎么又让我晚点去?”
修斯身体一垮,吊着眼皮说,“和你说了那么多废话,我现在困了,暂时不想看到你。”
“可是……”
“可是个屁!”
修斯不理会他,耷拉着眼皮直接化成黑气,消散在原地。
见他离去,罗一低眼看着自己的右手臂,原本久久难愈的伤痕已经结痂,索命的痕迹犹在,但他此刻却是神清气爽,呼吸顺畅,容光焕发,连眼睛也清透了许多。
这并不只是身体上的作用,还有精神上,长久以来,他被压抑的太久,以至于那道刀伤留下后便时常迸裂、溃烂,久久难以愈合。
尽管因为流失了大量鲜血而有些苍白虚弱,可他此刻的心里却是很轻松的。
这一番,宛若一场新生。
右手的衣袖虽然被拉到了肩膀,可还是沾染到了一些血迹,虽然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但他还是有些不好受,毕竟这是琴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母亲的第二份礼物,他自然不舍得。
晴瑶迟迟不见醒,周围也没有河流湖泊,他也不忍吵醒她,便就这样坐在地面,一边等待黑血凝固,等着她醒来。
……
“晴瑶妹妹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北冥珑握着木棍,盯着已经熄灭尚有余热的火堆喃喃出声,坐在旁边的登博尔笑了笑,“都说小别胜新婚,没准人家在甜蜜着呢。”
北冥珑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说得好像你很清楚似的。”
登博尔向通往山下的路看去,“若是父亲或者是朋友,早就有说有笑的回来了,可要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一定会有很多缠绵的话要说。”
见到他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北冥珑皱起了眉头,“你胡说什么?他们才不是那样的人!”
登博尔看着她,耸了耸肩膀,面色无辜说,“我好像没说什么吧。”
“你!”北冥珑脸颊一红,急忙低下头,“有病!真不知道罗一他们找他干什么?”
“自然是有事相求咯!”登博尔将手里的骨头扔掉,旋即回头向古堡望去,脸上忽然有了笑容,心想,“不过现在……好像也不需要我帮什么了吧……”
北冥珑盯着他,“喂!”
登博尔回头看她,“嗯?叫我吗?”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北冥珑的问题,让身旁郭岸的视线也集中到登博尔身上。
登博尔问,“你是说莫纳小镇,还是西国。”
“当然是莫纳小镇!”北冥珑有些不耐烦,“那个司徒文矣说你就在这里,可是我们四处打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你这个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这个嘛……”登博尔笑了笑,“你猜。”
北冥珑与郭岸对视一眼,皆都觉他形迹可疑。
两双怀疑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登博尔左右对视过后,却是不以为意,“你说莫纳小镇没有人知道我也不太准确的吧。”
北冥珑眼眸一动,点头说,“是啊,不过有说你是个美丽的女人,还有说你是个爱捣蛋的孩子,还有人说你是个早就去世的老人……”
登博尔皱了一下眉,低声呢喃,“嘶——不应该啊,难道是我出去的次数太频繁了?”
北冥珑盯着他,“你嘀咕什么呢?”
登博尔回过神,“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北冥珑点头一笑,“当然了,不然我还以为你是个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的四不像呢!”
登博尔面露嫌弃,“哇!你说话好难听啊。”
北冥珑甩了甩发辫,笑意不减,“本姑娘一向如此。”
“呵,好吧!”登博尔耸了耸肩膀,“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你在莫纳小镇打听到的那些事情,无论是什么,都是我。”
北冥珑瞪起眼睛,“这算什么?”
“很难理解吗?”登博尔神色坦然,脸色却突然阴沉下去,“你不知道吧,其实啊,我早在一千年前就死去了,现在的我,可是个鬼~~~~~啊~~~~~~~”
他以为自己装模作样地很成功,谁料北冥珑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还冷笑了几声,当即觉得有些尴尬,“怎么回事,你都不害怕吗?”
“怕?”北冥珑冷哼一声,手指拨弹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不好意思啊,本姑娘信奉的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吓不到我的。”
登博尔顿时索然无味,“嘁!没劲。”
郭岸冷哼一声,“你们西国人,都这么喜欢装神弄鬼吗?”
登博尔笑了笑,“那你们东国人,都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吗?”
“你知道?”郭岸皱眉,“是那位晴瑶姑娘告诉你的?”
登博尔打量他一下,“还用她告诉,你瞧瞧你们,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甚至就连做出的食物都和西国格格不入,我都好奇你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郭岸看了一眼沉眸的北冥珑,自己也沉默不语,而就在这时,山下响起了脚步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