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祁山遇 · 许是渐相知
书名:凰镜 作者:知年迷所 本章字数:4356字 发布时间:2022-01-03

夜阑不劝,说“只是这样无异于挑衅江湖,怕是不能如愿。”

这主子能不知道?

自然知道,只是非要这样执拗……

有些年没有犯倔了,又开始了。

夜阑腹诽不已,暗骂活该。

世事都是有迹可循,唯有情之一字发本内心,不知何起。

就像圣洇流初见娇栀,像是冥冥之中牵引,寻到自己前世遗落的珍宝。

而后情深一日更甚一日,都是不可预料。

止不住一般。

世间都有道理,只有情爱不讲道理,它凶猛又贪婪,是个妖精。但偏偏又被世人所迷恋。

这大概是最好命的精怪了。

娇栀养伤是养伤,但是若想叫她安分,那当真就是妄想。

而且她着实睚眦必报得厉害。

圣洇流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天带着抓痕和黑眼圈去办公事了。

娇栀夜夜惊醒,对他非掐即挠,尖叫喊着“你不是殿下!”

把他弄醒又哭一会儿,要他哄。

哄上一个半个时辰,娇栀睡了,天亮了。

反正娇栀白天照样睡觉,她又不用早起批公文,又不用巡营,又不用见这个,议那个……她就是少吃了顿饭,她醒来也会多吃点点心补偿自己,她一夜不睡都行!

也就他,累极疲极不说,还要被祁原怀疑荒淫!

贺连山也是怪笑,他以为他想的是对的么?

圣洇流无言相对,总不能真和他们解释是因为娇栀梦魇……便只能努力无视。

“殿下,吴侯求见。”

圣洇流懒懒地,有些困,“不见。”

他才懒得真的给吴叡请封,折子刚刚送去朝阙,但是…写的是“吴,如前一般处置。”

男丁全杀,女眷为奴。

之所以现在还没杀,没黜,是还寄望吴国还能出个人才,为他所用。

圣洇流饮一口酽茶,问:“凤子歌如何?”

“仍旧不松口。”

圣洇流没再问,听见后帐娇栀的声音。

他示意帐中人退下,银链泠泠,越发清晰。

“殿下,我能出去玩了吗?”娇栀还是刚起,身上寝衣未换。

圣洇流把人抱到怀里,抱顺手了。

“现在押了一批吴国战犯,乱得很,过几天再叫侍女们陪你出去。”

娇栀眨眨眼,“吴国战犯?吴国不是攻元国的么?怎么成了圣国的战俘……”

圣洇流懒得再避她,直接说了真战局,“本是如此的,但也并非吴国都是吴侯那样信赖孤的人……”

“就有些忠国之士,在叶李战后,混在圣国军队里袭击圣军。”

圣洇流说这话平平然,下一句倒是带了一点嘲讽:“只是忠国的太少了。”

娇栀皱眉,“那么也活该这个下场了。”

螳臂当车,是能见的痛,却还是撞上去。

因为螳虫亦有怒。

娇栀又道:“那吴国战俘也不敢冲撞我,我就要出去逛!”

又堵圣洇流的口,“殿下带我去,陪着我好不好?”

这话叫圣洇流从阻止到了默言,他确实不好陪娇栀出去。

所以要想从一个人手上讨到应允,便要开出一个那人更不能做到的要求,这样比较一番,自然不情愿也会答应了前者。

省得落口实,叫娇栀那小人儿说“殿下都不陪我…还不如侍女!”

也省得娇栀扫兴伤怀。

于是圣洇流果然不情愿也还答应她,只再三叮嘱了,又严令侍候妥帖,不得有失。

娇栀开心不已,抓了馥姝就往外蹦。

这几日,是闷着她了。

圣洇流稍作欣慰,想着自己也许也不用再饮茶提神了。

不过他的暗卫营就训不出会伺候讨好的人?

怎么娇栀就拉着那个陈国战俘,那陈国战俘是很周致细腻,有个奴婢样子……

但那八个侍女怎么就学不会呢!

圣洇流都觉得没面子起来,看来暗卫伺候不好人,往后还是选些宫中履历的…

“姑娘!姑娘慢点!”馥姝经不起她这个跑法,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何娇栀手足缚锁比她跑得还快!

娇栀拎着裙子小步地跑,这链子虽然在,但也有两尺左右,计算着控制步子也是不会绊倒的。

裙裾边坠着梅花金锞子,时有时无地击上密银。

“姑娘!”馥姝赶忙去扶。嗔道:“姑娘,您真是孩子心性…”

娇栀就着馥姝的手站稳,身后几个侍女也是面色惊惶。

她着裙子出气,“都是这裙子,我回去了要裁短一寸!”

馥姝一众都知道这位主儿的任性稚气,都哄着,道:“是,听姑娘的,这裙子不好。”

谁知娇栀就蹲下身,径自撕了一截裙底。

馥姝:“……”

众婢:“……”

娇栀把那撕下的裙底往呆住的馥姝手里一搁,又神色自在地向前跑了。

那衬裙白绸印花,外裙朱锦绣芸草,俱都裁得整齐,经纬不错一丝。

梅花金锞子还在上面,因是密银磕碰都已经有了点滴损毁。

姑娘她……还会针线不成?

馥姝不及细想,只得追着娇栀去。

“怎么了?”

她看娇栀站着不动了。

面前应是一队吴国战俘,身上破旧血衣,双手顺次被束在一根绳上,就像一根草穿到底的一串蚂蚱。

馥姝拉着娇栀,“姑娘,咱们不看这个,回去吧,殿下该担心了。”

娇栀看着,又向前一步。

馥姝拉不住她,只能劝,“姑娘,回去吧,这和咱们没关系。”

“都是乱世人,怎么会没关系呢。”

娇栀似乎感伤,又要近前。

“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是贺连山的声音。

娇栀收回那一步,笑嘻嘻道:“殿下终于允我出来,我心里高兴,就跑远了些。”

馥姝低声,“姑娘,咱们该回去了。”

贺连山耳力尚佳,眼色更佳。

立马请道:“姑娘高兴殿下也高兴,但这时辰殿下也该念姑娘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娇栀笑着点点头,“好。”

转身又拉住馥姝,“咱们回去吧。”

圣洇流见她回来,先是展颜,而后看到她裙裾……

他扫视众婢,众婢颤颤,忙道:“是姑娘自己裁的…奴婢们,奴婢们不敢硬拦…”

娇栀不以为意,在圣洇流膝上坐着晃自己改的裙角,道:“殿下,这有什么不好,裙子短了就不会绊着我了,我今天又差点摔了呢。”

圣洇流:“……”

他点娇栀额头,“就你贪玩!”

“谁叫你跑的?”圣洇流又狐疑地在侍女一行里睃巡,而后命道:“姑娘以后,都穿坠地裙,不许让她跑!”

都缚锁了还跑,他看她是一点不怕摔!

“坠地裙是什么?”娇栀没什么所谓,“好看么?”

馥姝却是蕴了一丝喜色。

陈国为圣国照拂多年,文化相互沾染,圣国才姝名媛“端赖”“古雅”风气也曾在三册流传,这坠地裙就是圣国四族贵女的殊权。

在圣国除却四族女,就只有君侯夫人和宫中娘娘能有。

太子能这样逾制,看来一定会给姑娘名分的。

“你这丫头,旁的都不问,就知道好不好看!”圣洇流笑着,轻刮娇栀琼鼻。

娇栀撇嘴,“别的能有什么,还不如眼睛瞧的好看实在呢。”

她又管闲事,“殿下,我又看见一队吴国战俘,他们是抵死不降么?吴国也有这样的人么?”

圣洇流瞟众婢一眼。

尽都心虚低头,心里暗骂娇栀缺心眼。

“世上怪事多的是,不足为奇。”圣洇流敷衍地含糊过去,“栀儿今天药喝了么?”

娇栀不管闲事了,这话一下拿捏住她。

道:“我喝了。”

见圣洇流怀疑目光,她重申一遍,更笃定得多的语气,“就是喝了。”

圣洇流拆穿她,吩咐道:“再煎一碗。”

娇栀:“……”

她撅嘴不服。

圣洇流又道:“待会孤看着你喝。”

娇栀:“……”

......

“凤子歌,你也算女人么?吴叡不上战场,你替他上…而可笑的是,都这样了,他连侧妃之位都不敢给你,你可真是失败。”

“本妃何须他的心,他的心又值什么?本妃只要荣华尊宠就够了,若不是他是皇子,何必嫁他!”

“不过,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哈哈哈!”

吴妃那张平庸的脸并不十分衬这个放肆嘲讽的声音,但那声音与景象又结合得分不开,在风子歌脑中挥之不去。

并不十分美丽的脸着鲜妍的合乎身份的宫裙披帛,胭脂花黄一一堆嵌脸上,略显老气的声音染着彻底纯粹的欲望与不屑。

她岂会忘记这张脸?

倒不是儿女情债私仇,是国恨。

这张脸害她坠马被俘,害她吴国成吴地,害她太多太多。

用尽多少不入流的龌龊伎俩……吴国国小,这等人也被称为名族淑女,真是讽刺不及……

这家国艰辛,全毁在一个妇人妒性自私上。

不过吴妃之流怎么会有家园,怎么会有大义?

家是她家,国也是她家,至于大义,吴国于民尽是她之臣属,又怎会为仆委屈主子一说?

整天浸在勾心斗角里快意,而成就了现在的战争后果,吴国成圣国臣属,吴妃还犹是满足做一个君侯夫人。

她可能还妄想以自己的下作手段博一个更好的待遇,但现实只得证明,吴国太小,太弱,所以吴国的太子妃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得不到圣国一丝尊重。

凤子歌听着圣营的人报的实时消息,说,“吴侯求见被拒”。

说:“吴妃献礼被丢出去。”

开始她听得无动于衷,这两个亡国罪人的丑相又不该她来担责。

但后来听得多了,也是觉无颜面,不堪的很。

这圣太子还真是会诛心的人呐。

“你的父兄已经殉国,这是吴国无能,吴叡无能造成的结果。”

“你的部下最后反杀圣军,不也是对吴国之怒?”

“大争之世,择明主者方可存,否则珍珠蒙尘,最可惜的却从不是拾珠人。”

“世上千里马多,可少伯乐。”

“凤将军,仔细斟酌得好。”

圣太子的确是明主,比起吴叡就更是伟岸十倍。

但她凤子歌不可能降于灭国之敌!

她活着,也只是要了结覆国罪人罢了。

吴叡,吴国有他,真是该灭呀。

......

“殿下,女子也能做将军么?”娇栀还是听说到了凤子歌的事。

圣洇流喂她药,“张嘴。”

娇栀道:“殿下先说嘛。”

“吴国国小,这也是无奈之举。”圣洇流拿银勺喂进去,“若是太平世,哪有这等错乱事。”

“太平世女子就做不得将军了?”

娇栀看他,单纯不解。

“是不需受战场风沙之苦。”圣洇流纠正她的思想,“战场不是争名夺利之地,不必人人趋之若鹜,这是生死场。”

又道:“将士们拼死搏杀,为的也都是家中妇孺,妻子儿女。”

娇栀一顿,倒是没想到圣洇流会说这样的话。

“你在家中安乐就好。”他搁了药盏,拿帕子给娇栀擦嘴。

他是说他在外带兵,就为她在家中……

难道他当她是,妻子么?

娇栀偏了头,脸有些发热。

圣洇流看她,自己也笑了。

这是不须外人道的,独交汇两心的同一种小意。是对着所想未来的期许。

娇栀被这样话语心思一岔,一时也想不起凤子歌了。

只道:“殿下心思与腐儒不同,栀儿喜欢。”

若是腐儒,定会似祁原一样,斥责“不成体统”“罔顾纲常”罢了。

圣洇流身为太子,常在战场,从无败绩……她之前还以为多会自大狂妄,蔑看女子呢。

却不想倒是不同世俗,是另一种天地。

她似见到辽阔旷野,一下心境敞亮光明,对他更增一分细看。

馥姝见这二人如此,心下安慰,但总又疑心先前娇栀怎么受的伤。

圣国太子看着不像那样的人……

难道她想错了?

面前两人情谊不是作假,她作为看客都高兴,那其中人就更是迷醉其中了。

太子与姑娘,定然会有个结果的。

殿下登极……姑娘定能封嫔封妃,那时,若再添个孩子…

馥姝不由激动,那可就是再安稳不过的富贵了!

“好了,孤还要写折子,你先睡。”

娇栀轻“嗯”一声答应。

看向馥姝,示意伺候洗漱。

馥姝见太子走了,很是费解,这日日躺在一起,也只是同寝而已。

不像能做那种事啊……

而太子也不小了,据说再有几月就该及冠了…不当没涉过风月呀。

这是为什么?

“馥姝,”娇栀唤她,“你想什么呢?”

“殿下为何不幸姑娘呢…”馥姝不如念出声。

娇栀:“……”

馥姝捂住嘴,才知道话已出口。

娇栀剜她一眼,算是警告。

若是圣洇流敢一开始对她动了欲望,她才不会留到现在。

也看不起他。

但是圣洇流没有,现在都没有。

发乎情,又未到止时。

她还是头一次恋上这种感觉,像喜欢一个季节,心最深处想着不要他离去。

这才不是欲望能比的,这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低首与转身都会有悸动感觉的时段。

这是初相识,也是渐相知。

是认出一个人,然后认定一个人……

娇栀压不住眼眉飞扬,心里轻盈欲飞。

她嗔怒,对馥姝那句话,“你们都是俗人。”

馥姝:“……”

姑娘果然是个孩子,涉世未深得简直比不过檐上积水。

太过天真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凰镜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