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绿柳堂群盗就擒 地下室英雄得宝
谢桂堂忙带人赶到前院,只见火把乱明,十几个人围住一个五十来岁的高瘦老头在动手,这时,庄里的人都已经惊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外乱窜。
前院大厅中独战众打手的是宋公望,他原在庄外和张宏一起,指挥狄云鹏带的捕快和兵马巡检司王司官王刚带的兵包丁围庄院。狄云鹏早派了密探守在绿柳堂周围,据他们住告说在庄内并没有车驮箱担出门,断定库银仍在庄内,因此蓝惠英一行到达北京后,汉声他们就商量好着手破案。由文敬和清兵马司王刚带兵围庄,狄云鹏带捕快准备进庄捕人起赃,汉声、艾珍、蓝惠英、宗维孝、宋公望在庄外截住监库银的飞贼,预定捉住这两个人后,就趁机进庄找到藏赃的地方,来个人赃俱获。
快到三更时分,郝通和郎士元盗库回来,一路兴冲冲地,以为和平常一样安然无事。不料在柳林前就被蓝惠英、宗维孝截住,后面苏汉声、陈艾珍两支剑又闪电般袭到。郝通和郎士元见来人个个出手不凡才大吃一惊,慌忙拔剑对敌。他俩的本事和蓝惠英夫妇还能应付一阵子,加上汉声和艾珍就手忙脚乱了,汉声一心想尽快进庄,和艾珍一出手就是紫电清霜剑的绝招,两支剑暴风骤雨般向郝通、郎士元袭击,郝通、郎士元这才知道中原剑术的厉害,使出了长白真人的独门剑术——长白龙兴剑。这剑术融合了鄂伦春猎手的矫健,满洲武士的猛鸷,和中原剑术的缜密,确也不同凡俗。郝、郎两人从小一同跟长白真人学剑,轻功内力都已达上乘境界,互相间配合相当默契,一般高手真也不易制服他们,所以长白真人才放手让他们承担监内库的风险,没想到遇到了汉声他们这一批尅星。
郝通、郎士元见势不对,狠狠地接连使出几招杀手,逼退了蓝惠英和宗维孝,两人一声呼啸,陡地拔空而起,一个白鹤冲霄,跃起两丈多高,打算飞出剑圈向树林子里逃窜。那知汉声和艾珍的轻功更在他俩之上,双双飞起,高出郝、郎二人五、六尺,以苍鹰搏兔之势,一齐向郝、郎二人头上袭来。只听得空中叮叮档当数响,就只这一眨眼工夫,郝通挡过了数招,身上却有三处大穴被汉声、艾珍刺中,咕咚摔落在地,郎士元因郝通一挡,只右肩受伤,脚才点地,长剑舞起一团旋风护住身体,又复跃起,从蓝惠英身旁闯了出去,一连几跳窜进了树林,宗维孝和蓝惠英紧紧追在他身后。汉声见郝通已不能动弹,叫艾珍去替下蓝惠英继续追赶郎士元,蓝惠英轻功不如艾珍,进庄破敌都有许多手段比艾珍强,这也是临时权变。
郎士元一逃,意外地分散了原来计划进庄的力量。汉声怕耽误时间久了,庄内生疑,不能及时抓伙收赃的人找到藏赃银的地方,把郝通和一包袱赃银交给狄云鹏看押,让宋公望和张宏在庄外指挥围庄,截捕逃出庄外的歹徒,自己和蓝惠英带着白兰、青荷、玉桂、红梅进庄破案。
艾珍和宗维孝追敌去后久久未回,汉声和蓝惠英等进庄后听到里面响起枪声,宋公望急了,独自闯进庄来。他从汉声他们进庄院的地方跃上墙头,这里是郝通他们出入的路径,没有机关,以后的方向路径可弄不清楚了。宋公望仗着一身本领,一般机关陷阱也有相当经验对付,所以进庄后,击毙了五、六只扑过来的猛犬,就向庄院的中心地区闯去。由于猛犬的狂吠和嚎叫,已被看庄护院的打手发现,不久就有人围攻了上来。宋公望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一路刀劈镖打,杀伤了十几个,闯到了庄院的大厅。他以为库房密室准在庄院中心区附近,一打起来就容易和汉声他们会合,殊不不知汉声蓝惠英他们还在后院,却碰上了大厅侧边厢房里的四个顶尖的武师,这四人一个叫丧门星刘六,一个叫赛伯当王金发,一个叫青面鬼焦连旺,一个叫赤练蛇胡景春,四个人都是黑道上有名的煞星,因作案累累,江湖上藏身不住,被谢桂堂抬来给庆王看庄护院,这四人武功虽不如郝通、郎士元,却各有特长。刘六的丧门剑重一十八斤,一般兵刃碰上去不是被磕飞就被震缺锋口,不知有多少镖师名捕败在他手下。焦连旺惯用三截棍,兼有长短兵器的特点,曾经独霸一方,本领和刘六不相上下。胡景春使一条软鞭,这鞭用牛筋和紫铜丝缠绞而成,长一丈二尺,使开时有如金蛇飞掣,厉害无比,所以得了个赤练蛇的绰号。王金发一把单刀独闯江湖,专学的诡异刀法,为人又狡诈奸巧,所以一般名手都容易上他的当落败。
宋公望找汉声他们没找着,在大厅前遇到几个打手,他一出手就毙了两个,另几个逃进了大厅,摔出椅子凳子来抵挡,宋公望大怒,抓起飞过来的一把太师椅作盾牌,闯入厅内,正待擒捉一个活口问明庄内情况,刘杰、焦连旺等四人齐齐杀入,围着宋公望大杀起来。
宋公望疯虎一般,单刀上下翻飞,一招乌云盖顶,荡开了丧门剑和三截棍,紧接着变招霸王卸甲,挑开了赤练蛇般缠腰而来的软鞭,架住王金发背后砍来的一刀,顺势又抢攻了丧门神和王金发的下三路,端的神出鬼没,疾如飘风骤雨,他内力深厚,刀法纯熟,毫无破绽,一刀使出包含三种以上变化,应付四种兵器绰绰有余,饶是刘六这帮凶悍之辈,也不能占宋公望半点便宜。众打手围上一大群,只有两个还能插上去偷袭一下子,其余的都被刀风逼住,近前不得,只在旁边呐喊助威。厅堂太狭,宋公望被刘六等人围住,难于施展,又腾不出手来放镖,一时也胜刘六他们不了。谢桂堂赶来时,双方正在酣斗,杀得难分难解。
谢桂堂正要上前助战,听到有人慌慌张张地高叫谢总管,忙喝道““大惊小怪嚷嚷什么!”那人原来是宋庄门的,说道:“总管;不得了,兵马司的王大人和顺天府的狄捕头带着兵丁捕快在大门口叫门,说是看到两个飞贼盗了库银进庄来了,要进来搜查,小的说深更半夜不能开门,王大人发脾气,叫管家前去!”谢桂堂一听,心里暗暗叫苦,如果官兵捕快进来,别的不说,那书房铁屋子准得露馅,只好前去把官兵捕快搪住再说。
谢桂堂跑到大门口,听到外面把门环拍得山响,一片声喊开门!守门的庄丁平日骄横惯了,已经叫了二十几个护院打手守在门房里,准备迎敌。谢桂堂忙叫大家不得鲁莽,命人取了架长梯子来架在墙上,亲自上去朝外看时,见灯笼火把中,兵马司王刚站在当中,狄捕头在旁边正指挥兵丁捕快抬来一根大木头准备撞门。谢桂堂认得他们,忙叫道:“王大人,狄捕头,且慢动手,小人有话说。”连喊几遍,近旁有人听见了,禀告了王刚,王刚一挥手,嘈杂的人声才静了下来。
王刚走近几步,谢桂堂忙在梯上打躬做揖,口里一迭声谢罪,说道:“王大人和狄捕头驾到,本应开门请二位进庄奉茶,不过庄里确实进来了几个飞贼,护院武师正在围捕,这些飞贼本领高强,王大人和狄捕头手下的弟兄进庄恐怕帮不上忙,如果人多手杂,忙乱中万一有什么损坏丢失,小人在王爷面前不好交代,还是请王大人和狄捕头等一等,庄里抓到了飞贼,一定交给王大人归案就是。”
谢桂堂这一番话说得非常狡猾,王刚和狄云鹏听了不觉暗暗发笑。不过王刚他们本是为了听到一阵枪铳响后,再不见庄里有动静,宋公望进去后也毫无影响,张宏不放心,才和他们商量这样办的,目的是藉些造成庄内心理上的威胁,同时探听一下进庄人的消息。谢桂堂既然承认了有人进庄而且没有落在他们手里,王刚他们也就放心了。王刚高声道:“谢总管也太小气了,这么冷的天,也不让我们弟兄们进庄,喝杯酒暖暖身子,让大伙在外头喝西北风挨冻,太不够朋友了吧!”谢桂堂道:“实在抱歉,待会再给二位赔礼,得罪,得罪!”心里惦着庄内乱七八糟的一摊子,慌忙朝王刚、狄云鹏拱拱手,下梯子去了。
此时已是四更左右,远近响起断续的鸡鸣,夹着几声犬吠,愈显得荒郊的沉寂。天色墨黑墨黑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不时飘下儿片雪花,野地里分外寒冷,兵丁捕快抗不住冻,一堆一堆地围在一起,拾些枯枝干草烧火取暖,火光照着高峻的庄院围墙,越发显得高峻阴森、王刚和狄云鹏也不去禁止他们,他们的任务是守住前后门,不让庄内转移赃银,再就是等天亮后进庄抓捕人犯。
汉声在地洞里可暖和得多,他一边给贾福包扎伤口,一边听贾福讲述绿柳堂各处机关的情况,贾福一心想离开这可怕的蛇窟,都详细讲了。趁着蜡烛还没燃完,汉声绕过几堆乱石,找到了地洞的出口。
原来这里是个狭窄的石洞口子,外面用条石砌得堵塞死了,只留一扇小门出进,门从外面锁上了,堵得严严的。敲敲门扇,响声沉闷,估计门板有三、四寸厚,上面还钉着一层铁皮。贾福摇头道:“外面不来开门,怎么也难出去。”汉声朝门扇踹了一脚,里面铁门栓哐啷一响,笑道:“有办法了!”运起神功,使劲一脚蹬去,“蓬!”地一声,小门开了一条二、三分宽的小缝,再连蹬两脚,小门嘎吱一声开了。铁栓锁叮落地,那拇指粗的铁栓竞生生地被震断了,门铁的木板也被震碎,地下全是木屑碎片。
贾福伸出了舌头,惊叹道:“公子好功夫,陶然亭赢了觉远法师的想必是公子了。”汉声点了点头,搀着贾福出了地洞,上了一段石阶,前面又是一扇小门,贾福向前,摸着门边的暗纽一旋,小门自动地打开了。贾福说这门里外都可以开,为的是进地洞时外面不留痕迹,汉声和贾福出了小门,残烛光下,看到这里竟是一间小房子,房里一桌一凳,木板床上睡着一个人,还在打呼噜。天气冷,这家伙蒙头睡觉,竟一点也没听到地洞里破门的声响。
汉声给床上的人点了穴道,又问明贾福,知道这房子靠花园墙角,绕过花园的假山,就到了书房跟前,总机房就在书房后面。他心里惦着蓝惠英他们,急着要赶去。对贾福道:“天冷得很,贾总管就在这里歇着,我们办完了事就放你走。”顺手点了他的穴道,把他往床上一推,扯过被子给他盖了。出得门来,掩上了门,凝神听时,隐隐听得前院有格斗之声,庄院上空看得见下面射上的红光闪闪,心想,莫非是打进来了?不知惠姐她们怎样?脚下一快,绕过假山,来到了书房跟前,只见漆黑一片,那边花厅中却有火光和叫骂声。汉声儿个箭步跃到厅前,见打手们正粗言秽语地围着花厅叫骂,不管三七二十一,紫电剑一亮,旋风般刺倒了七、八个,其余的见势不妙,都四散逃走了。
汉声跨进厅门,迎面飞来两支袖箭,汉声闪身让过,喝道:“傻丫头,打昏头了!”玉桂和红梅见是汉声,笑道:“真是打昏头了,他们仗着人多,好几次硬往里面冲,我们撒了几把迷香砂,他们才不敢乱闯了,你看!”汉声这才注意到门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打手。心想也真难为这两个姑娘了,这阵势也够她们害怕的。便不再讲,问道:“夫人她们呢?”红梅道:“不知道呢,听那些家伙嚷嚷说,夫人关在什么铁屋子里面了,真急死人,出又出去不得!”玉桂道:“夫人不是和苏公子一道么?”汉声道:“我们都中了机关了,快去救人!”
三个人出了庄厅,从花园一边进入总机关那栋房子,打开暗门,按贾福讲的,找到了开铁屋子的机纽,却是一只装在墙上的碗大的铁盘子,汉声握住铁盘双手用力一旋,墙壁马上轧轧轧轧地响了起来,听到隔壁白兰、青荷欢叫,“铁板移开了!铁板移开了!”汉声大喜,忙转动通书房的暗纽,小开一开,三个人急忙过去,彼此相见,互相打量,见都是好好的,大家惊喜交集。
蓝惠英问汉声道:“你不是从翻板上掉下去了么?怎么出来的?”汉声道:“真是险得很,幸好抓住了贾福把他垫在下面,底下尽是尖刀,贾福的腿都扎穿了,我救了他,他告诉我这里的机关,才出来找到你们。”白兰道:“我们真急死了,关在铁屋子里,又不知你们怎样了,苏公子再不来,我们会急疯的。”蓝惠英道:“这丫头,才多久啊!”青荷笑道:“时间倒不算太久,可我觉得比一年还长哩。”
汉声见桌上的巨烛已将近燃残,说道:“时间不早,快天亮了,咱们到外面看看去。”众人相跟着出来,跃上房顶,见前院火光通明,兵器撞击声叮当不断,汉声叫声:“快走!”六个人飞身向前院赶来。只见大厅前的院坪里,一伙人正围着艾珍、宗维孝、宋公望狠斗。汉声等见艾珍他们形势甚险,不遑细看,喝叱一声,凌空跃下,加入了战团,这边加上了他们六个生力军,形势登时大变。
艾珍和宗维孝什么时候回来的?对手是什么人,竟这么厉害?
原来艾珍和宗维孝追赶郎士元,郎士元先前是落荒而走想甩掉他们,不料艾珍的轻功竟胜他一筹,看看越追越近,心想,要打又打不过他们,逃又逃不到哪里去?师兄眼见是被捉了,总得给师父报个讯,赶快去救他,也顾不得败露形迹了,转身朝城内跑去,跑了一阵,眼看快到城下,后面艾珍只隔得四、五丈远了,郎士元想到马上要跃上城墙,背上的包袱实在是个累赘,忙取下包袱,恨恨地朝后面喊道:“银子赏给你们吧,老爷不陪你们了!”把包袱当作暗器,呼地朝艾珍掷来,那包袱重一百四、五十斤,郎士元只当甩石头片子,挟着风声直扑艾珍面门,劲道可想而知,艾珍不敢硬接,一偏身让过。包袱余势未衰,又飞了好几丈远才砰然落地。就在艾珍这略略一停工夫,郎士元已紧帘几步,跃上了城墙。艾珍追到城墙脚下,正待飞身上城,听到宗维孝在后面叫道:“四妹!不要追了,快转来。”
艾珍停了下来,疑惑地道:“二哥怎么啦?”宗维孝道:“这家伙八成是回庆王府了,这包袱银子丢在野地里也不好,我背着它来来回回跑也是个累赘,再说我们追到庆王府也拿不住他反而会吃亏,不如早点回去,说不定那家伙和他师父还会上庄来的。”艾珍一听,觉得说的也是,两人就返转庄来,路上碰着去庆王府的报讯人,宗维孝见他形迹可疑,把他藏住捉了,问明情况,急忙把他带回庄外,交给了狄云鹏。
此时正是谢桂堂跟王刚他们喊话后不久,听说里面打起来了。艾珍、宗维孝耽心汉声和蓝惠英急忙飞进庄院,见前院一伙人合斗宋公望,宋公望渐渐不支,形势十分险恶,忙赶去助战。
宋公望因厅内不好施展,跃到了院坪中,他到宽敞处放开了手脚,那赤练蛇胡景春的软鞭在院里也增添了不少威力,双方又打成了平手,后来谢桂堂回来加入战团,五人合斗宋公望,宋公望渐感吃力,见艾珍、宗维孝来了,勇气倍增。艾珍、宗维孝两支剑矫如游龙,所到之处,抖起剑花朵朵,火光中有如繁星陨落,把刘六、谢桂堂等团团罩住,杀得他们手忙脚乱。
宗维孝一上就截住王金发、焦连旺,宋公望敌住谢桂堂和刘六,艾珍对付胡景春和另两个武师,三个人分成品字形,互相接应,已是游刃有余了,几招之后,艾珍见胡景春当胸一鞭袭来,身形一矮,鞭梢擦头顶飞过,反手顺鞭势削去一剑,顿时把鞭梢削断二尺多,那鞭梢缀着一个四、五斤重的钢锥,全靠它锥击缠打,鞭梢削断,软鞭就轻飘飘的了,减少了一半威势,胡景春心里着实胆怯起来,慌乱中,腿上中了一剑,另两个也各被刺伤,宋公望也抽空给了刘六一镖,打中刘六左肩,丧门神剑已使得不那么凶狠了。谢桂堂倒是个行家,刀法泼辣凶狠,宋公望久战之后,一时也伤他不得,宗维孝的两手个对手,一个狡猾异常,一个力沉棍重,宗维孝最恨这等刁诈之辈,专找王金发的破绽,王金发仗着焦连旺三截棍的掩护,倒也支持了一会。究竟技低一着,十几招之后,宗维孝趁着王金发从背后猛袭过来收势不及的机会,转过身躯,剑随身转,在空中划了一道光弧,朝王金发颈项抹去,王金发慌忙一低头,连头皮带头削去了一大片,鲜血顿时染红了他半个面孔,这家伙凶顽得很,一摸伤得不重,下去匆匆包扎了一下,又上来救援狼狈不堪的焦连旺,歹徒们此时已只顾保生命,只守无攻,或者是采取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勉强苦苦支撑。
猛听得房上一声宏亮的“无量寿佛!”歹徒们大喜,围在外面的打手纷纷呼道:“长白真人来了!”宗维孝等举目望时,一个花白长须的高大道人和郎士元已飞身跃入战团。
老道究竟是一派宗师,内力深厚,长剑出手伴有一股劲风袭击,宗维孝的两个对手处境最为危险,所以长白真人一上来就出剑隔开了宗维孝刺向焦连旺的致命的一剑,宗维孝觉得手腕一震,暗道:“这牛鼻子老道果然厉害!”不政大意,使出平生本领,悉心对敌。那郎士元恨艾珍刺了他一剑又狠狠地追过他,出手就向艾珍猛攻过去,艾珍的轻功剑术都在郎士元之上,但她已力敌三人,加上郎士元便有点应付不暇了,仗着蹑云步飘忽灵巧,蝴蝶穿花似的在刀剑丛中从容穿插,一时还不致落败。
那长白真人听到郎士元仓惶奔回庆王府报告,说郝通被捉,气得七窍生烟,急急和郎士元赶来绿柳堂,一心想救出徒弟。到达庄外时,见庄院已被兵丁捕快包围,内院火光通明,杀声震耳,以为官兵已破庄入内,不加思索,飞身入庄加入战斗。一来向对方泄忿,二来想抓住对方的重要人物,换回自己的徒弟,他解救了焦连旺之后,对王金发和焦连旺道:“你们闪开!让贫道拿他。”说罢,运剑成风,剑光紧紧围住宗维孝,招招都是杀手。
宗维孝见过郝通和郎士元的剑路,心存戒备,但老道功力深厚,一套长白龙兴剑法,在他使起来更是威猛无比,宗维孝素以快剑著称,仍然无法冲出老道的剑圈,只能招架闪避,毫无还手之力。
王金发和焦连旺见插手不上,那边谢桂堂和刘六不是宋公望的对手,双双前去助战,宋公望仍然力敌四寇,虽然未显败象,力气也渐渐不加,只有艾珍一支剑挥洒自如,那胡景春的软鞭也被她连连削断,只剩下五六尺长短,构成不了大的威胁,另两个武师本领更差,所以她只要认真对付郎士元就行了。郎士元不久前在她手下逃走,她心里还有一腔子火,这家伙偏偏又朝她下手,更把他恨得牙痒痒的,骂道:“盗库贼,刚才饶不了你,不想又赶来送死了!这回休想再逃。”一边骂,一边把平生绝学都使了出来。
艾珍在天池三年,功力大进,脚下功夫经过冰川上的苦练,已臻化境,有时猛然刹住,稳如泰山,有时看似落在离对手五、六尺开外,其实她的脚在沾地后仍继续滑进,剑随身进,闪电般剑尖已直指对方胸腹咽喉要害,全用的滑冰步伐。这是天池老人独门绝招,一般武林好手不识厉害,往往一交手就要落败,艾珍、汉声遵照天池老人的嘱咐,轻易不出手示人,这时形势紧急,不觉就使出来了。
她接过赤练蛇从身后袭来的一鞭,旋身一转,荡开两个武师的单刀,脚下一使劲,身形不动,却箭也似的滑向郎士元,剑尖直刺郎士元的心窝,郎士元猝不及防,忙闪身避开,不料清霜剑使开时,剑尖随着手腕的抖动,可以旁及五、六寸开外,如果是普通的剑,郎士元这一闪,堪堪正好避过去了,艾珍焉能让他躲过?手腕一抖,剑势不变,剑尖斜开六寸,啵地刺进了郎士元的右胁,郎士元叫声:“好厉害!”忙塌胸收腹退开,饶他快迅,却也被刺进一寸多深,血流如注。
郎士元却也凶悍无比,中剑以后,又复猱身疾进,一招白蛇吐信,向艾珍反攻过来。艾珍早收住剑式,脚尖一点,移开了五、六尺,换招“野渡舟横”,扫开了胡景春和另两个武师的兵刃,余势未衰,横劈郎士元的腰胯,把四个对手都逼到一丈之外,她在蹑云步中掺合冰川滑步,奇诡莫测,杀得郎士元四人叫苦不迭,幸好长白真人时时出招照应,郎士元才得化险为夷,他不敢再和艾珍硬拚下去,叫道:“师父,这婆娘就是伤了师兄的,别让他走了!”
长白真人听说艾珍拿了他的徒弟,气往上冲,撇下宗维孝,一心想抓住艾珍,饿狼似的向艾珍扑了过来,宗维孝赶过来时,却被郎士元截住了,和胡景春等转过来跟宗维孝厮杀,艾珍和长白真人展开一场恶战。
长白真人的龙兴剑威猛凶鸷,艾珍使开清霜剑的轻灵诡变身法,以柔克刚,配合蹑云步与冰川步,使长白真人的杀手屡屡扑空,任他一再猛攻,总近不得艾珍的身躯。这时长白真人才冷静下来,知道中原剑术源远流长,门派繁衍,高手甚多,各具特色。一个年青女子自己都胜不了,称雄天下的野心顿时灰冷了一半,但又不甘心让人家说他只和这女子打成个平手,总得胜一两招挽回点面子,所以急于求胜,十分功力用去了九分,招势也往往使老一点,这样就更给了艾珍以从容应付的余地,艾珍在功力本来略逊于长白道人,如此一来,两人就战了平手,急切间长白真人更难取胜了。
那长白真人确也厉害,虽然一下子胜不了艾珍,但凌厉的剑风却震荡着三、四丈周围,百忙中还能腾出手来帮郎士元几招,使宗维孝无从得手,宋公望打得最久也最苦,宗维孝和艾珍眼见他陷入困境,却无法帮他,不免暗暗着急,正在这时,汉声和蓝惠英赶到了。
汉声见艾珍独战老道不下,知道这老道必是长白真人,叫道:“艾弟少歇!”一招“黄莺出谷”出手就是六、七剑,闪电般从几个不同的方位向长白真人袭去。长白真人一惊,应战之际,觉得这年青人兼有和自己对敌的这个少妇之所长,而攻势凌厉,功力似乎更在少妇之上,哪敢怠忽分毫,使出十分功力悉心对敌,就在艾珍擦去额上汗珠的一瞬间,长白真人和汉声已互相攻出了十几招,彼此暗暗佩服。
艾珍擦了擦汗,挥剑又上,长白真人叫道:“你们依仗人多取胜么?”艾珍笑道:“刚才你们人多,你倒不吭声?”一招“捲帘望月”,直取老道面门。这一招中藏有四种变化,把老道上三路中三路的穴道都笼罩在剑锋之下,正是紫电清霜剑最厉害的杀着之一。汉声和艾珍已到了心心相印的境界,两眼的余光见珍艾身形一闪,已知她出手的招数,马上变招呼应,配合得十分默契。老道应付一个已经吃力,两支剑左右夹攻,挡得了艾珍,却把空档露给了汉声。眼看汉声的剑锋将将刺到,老道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拔地跃起,腾空三丈多高,汉声和艾珍一击未中,双双飞起,再度攻向老道,三个人有如三只大雕在空中扑斗,剑声叮当不绝,互换了七、八招,那情景壮观已极,在场的人虽各自在性命相扑,因剑击声在头上响亮,也不免睥睨一瞥,生怕剑风朝自己卷来,看得歹徒们瞠目咋舌,惊惶不已。
长白真人先行跃起,本应比汉声、艾珍略先着地,抢个先手,趁他们略慢一点着地的机会猛施杀手。不料汉声和艾珍在空中借着和老道对剑的弹力,一拧腰,斜斜地飞开,落在离老道一丈开外,几乎是同时落地,三个人又各立旗鼓,重新狠斗起来。
那边蓝惠英一上去就和宗维孝联手,白兰、青荷、玉桂、红梅四人,分别对付谢桂堂、刘六、王金发和焦连旺,宗维孝和宋公望登时轻松了大半,宗维孝几个照面就搠翻了胡景春。宋公望腾出手来,连发数镖,一镖打中王金发咽喉,结果了王金发;一镖打中焦连旺的右臂,三截棍威力大减;刘六腿上中了一镖,丧门剑越发使得慢了;谢桂堂闪避不及,横刀护身,金镖打在刀上,铮然一声,火星进溅,惊得冷汗直冒,拔腿就走。他的对手是红梅,功力不及白兰和青荷,竟被他连蹦带跳,逃出圈外。宋公望补上一镖,也被谢桂堂躲过,窜到了廊下,红梅待要追赶,宋公望怕她有失,连忙叫住,两人转身,和白兰、青荷、玉桂一起对付焦连旺和刘六。不消几个照面,宋公望一剑刺透刘六的胸膛,焦连旺也连中数刀,三截棍当啷落地,被青荷赶上一刀结果了性命,和宗维孝放对的两个武师也都被收拾了。
这时,院子里只剩下长白真人和郎士元师徒二人,郎士元是盗库要犯,宗维孝和蓝惠英要留他活口,只朝他不大要紧的地方进攻,郎士元已数处受伤,却不肯束手就缚,睁圆一双血红的眼晴做垂死挣扎,宋公望和白兰等都围了上来,郎士元自知难逃一死,待要横剑自刎,却被蓝惠英一刀刺中他手腕,宗维孝飞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再赶上去脚尖一点,点了他期门穴道,这家伙才老实了。
长白真人见郎士元被擒,自己被两支剑困住救援不得,心里一急,剑势略缓一缓,清霜剑乘虚直入,急攻老道胸腹要穴,长白真人大袖一拂,要卷艾珍的宝剑,艾珍的内功已达九成火候,剑锋抖处,劲风飒起,完全可以削金断玉。生生地削去了老道半截袖子。老道丢了半截袖子挡过了这一剑,才顾得下盘汉声的攻势,在紫电清霜联合猛攻之下,老道险象环生,道袍被削刺得片片纷飞,幸亏他的金钟罩功夫已练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不然早已洞胸断臂了。尽管如此,剑尖所着之处,带着深厚的内劲,震得他的穴道一阵阵酸麻,再无斗志,进出全身劲力,长剑一挥,使了招威震八方,护住身躯,凌空跃起三丈多高,斜斜地向屋脊飞去,艾珍待要追赶,汉声拦住她道:“这老道劣迹不大,练一身功夫不易,放他走吧!”
长白真人上了房,见汉声他们并不追来,打了个稽首,说道:“二位剑术超凡,贫道领教了,请问二位大名,他日再来请教。”汉声道:“在下苏汉声,敝内陈艾珍,道长不怕路远,就请到新疆艾比湖来赐教吧。”长白真人才知道二人果然是新疆来的侠士,怪不得庆王屡遭挫败,长叹一声,再次稽首作礼,悄然离去。
这时天色将亮,打手们已四散逃逸,庭院中火把都已熄灭,一片漆黑,突然砰!砰!砰乱响,红光闪射,几支火铳快枪一齐向众人射来,子弹从汉声头上呼啸而过,原来谢桂堂贼心不死,找来护院的枪手,伏在暗处偷袭,众英雄何等机智,第一声枪响后,即倏地散开,蓝惠英手快,轫枪响处撒出一把迷香砂,宋公望的飞镖也同时出手,汉声打出了梅花落瓣,只听得几声哀嚎,咕咚咕咚摔倒了几个,因此众人没谁受到枪伤。
汉声闪到墙边,向起身逃跑的黑影又是一个梅花落瓣打去,身随镖进,早上了走廊,手起剑落,把跑在后面的几个枪手都撂倒了,转过另一个院落,前面火铳快枪砰、叭乱放,组成一道火网,挡住了道路。
汉声闪在廊柱后朝前看时,枪手们都躲在屋里从门窗口放枪,听枪声有十几二十支枪在放,朝后面一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轻进,看那院落时,跟这边隔着个四、五丈宽的天井,急切间难以靠拢,硬冲的话难免有人受伤,正在迟疑,蓝惠英笑道:“我去收拾他们!”她转身跃出门廊,从大厅上房直奔侧院,飞到打手们放枪的屋上,一个倒卷帘式,双脚勾住檐瓦,倒垂身躯,看得屋里硝烟弥漫中火花闪耀,枪声乱响,扬手撒进了几把迷香砂。打手们不提防屋上有人这样袭来,纷纷中了迷香昏倒。枪声一停,蓝惠英飘然落下,怕里面还有人没倒下,又向窗里撒了一把迷香砂,众英雄赶过来时,硝烟犹未散尽,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屋里屋外,打手们躺了一地,都中了迷香昏过去了。
宗维孝点起火摺进去看时,屋内横七竖八躺了二十来个人,枪支丢的到处都是,宋公望认得谢桂堂,把他结实地捆了,提了出来,大家直奔后院。
此时庄内打手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都吓得躲了起来,那些老弱家属妇女更不敢乱动,汉声他们如入无人之境,到了后院书房,汉声去总机房把机关都关死了,找出几支蜡烛,移开椅子打开地道口,和宗维孝、宋公望三人向秘室走去,下了甬道,试试一踏翻板,竟稳稳地不动,汉声仍不放心,还是按左一右二,右二左一的顺序走过翻板区,到了秘室的门口。
三人举烛照时,只见门扇紧闭,门上光滑滑的,没有把手,也没有锁簧,宋公望举刀待要用刀尖推门,汉声一把拽住他道:“慢着!这里还有机关哩。”大家细看这门扇并无特异之处,只是门槛两边都竖排着五个5字。汉声照贾福所说的,把左边中间的字朝左边一旋扭,右边的5字朝右边一扭,听得吱地一响,门忽地分成两爿,朝两边缩进墙内,三人相跟着进了秘室。
这房子只有普通房间大小,堆放着许多木箱,一边的木箱上满积尘埃,一边的却崭新干净,显然是放置不久,汉声先把新箱子打开,只见银光耀目,果然是内库的大银元宝,每箱都装得满满得的,用手一端,一箱重三百余斤,估摸是五千两一箱,已经装了十四箱,还有一箱没装满,大概盗来内库的银子都在这里了。
再打开另外一堆木箱看时,也都是银子,里面有一箱却不同,上面罩着一层厚厚的毡子,下面又是一层红绒,揭开红贼,大家眼前一亮,满箱竟是耀眼珠宝,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五光十色,光华夺目,什么红宝石,绿宝石,玛瑙,翡翠,珍珠美玉,应有尽有,价值巨万。再看了几个箱子,也是银子,旁边有个精致的小箱子,里面装满黄金条锭,一提,也有一百多斤,三人相视一笑。
宗维孝道:“庆王的财宝可真不少呀!”汉声道:“如果叫狄捕头他们进来,不是交给内库,就是封存不动,等候圣旨发落。这……”宋公望道:“咱们不会拿走?管他呢,不义之财,取之无罪,咱们用这些财宝买些东西带回艾比湖也好啊!”宗维孝道:“好啊!咱们到手的财喜怎么不要?”汉声想了想道:“这主意不错,不过要想办法带出去才好。”
三人拿着蜡烛,在秘室里到处寻找,不见有什么暗门另通外面。墙壁四面都是实实的,地板下也是坚实的石头,竟一点缝隙都没有,宋公望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道:“空欢喜一场,这些宝物怎么运出庄去呢?”宗维孝道:“等兵丁捕快走了,我们再来取如何!”听到汉声高兴地叫道:“有办法了!我们先把内库的银子搬出去吧!”
正是:边疆战士衣粮缺,不义之财取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