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京轻轻吁出一口气,把他的手从八卦图上移开。他顿觉自己的身体又酸又软,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沈慕雪一声轻叫,刚要上前扶住他,冷心的手掌已经轻轻贴在他瘦削的后背把他稳稳托住。
沈慕雪眼神慌乱,连忙低下头。她再次发觉三京和冷心之间很有默契,也许这就是多次出生入死之后隐隐生长出来的情愫。相比冷心而言,自己总是差了一点点。也许正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点”决定了自己走不进那个人的心里。
“神音你帮他看一下吧。”冷心向神音招手,神音诊治了一番说:“没有什么事,他就是有点累而已,休息一下就会好。”
而在法阵之中,三京那团魂力撑破了河流图案之后又向下一个图案流去,红得像血的液态魂力停留在一处大山的图案之中。就像之前的情景一样,这图案慢慢发出红光,而三京他们却看见在止空山不远处有一座大山突然拔地而起隆隆作响,看那阵势既像破土而出的春笋,又像是一把刺破天幕的利剑。
随着红光渐渐明亮,最后同样发出一声轻响,图案支撑不住霸道的魂力而破碎。与此同时,那上升的山峰再一次轰隆大响,而这一次却是拦腰崩碎,整座大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剖开。巨大的石块从半空中崩塌掉下,砸得地面一阵摇晃。
两个图案崩碎之后,这个法阵的运行规则终于被打乱,整个法阵在颤动不已,它已经被一只拥有毁灭之力的手掌按住,每一道裂痕都是暗含毁灭旨意的掌纹,这个法阵正迅速地摧毁着自己。
止空山外面异象不断,狂风怒吼,沙尘蔽天,地动山摇,电闪雷鸣,如同末世降临。
法阵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这个法阵布满大小不一的裂纹,再不见一丝光彩,也让人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天地的异象很快停止下来,只是四野之内一片狼藉,大地上布满深沟与裂痕,如刚刚逃过一场天地浩劫。
小虎从神音的胸口钻了出来,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欢叫,原本游窜在法阵之中那一团红色的魂力竟如长虹吸水般被它吸进肚子里。
“咦?”三京发出一声惊疑,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充满力量,刚刚输送出去的魂力像是全部回到身体中,莫非这小家伙吞食的魂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仿佛感应到三京的心思,小虎向他望过去,咧开小嘴喵喵地叫了几声。
神音疑惑地望着三京说:“小虎叫你以后要好好对它,它说,它好你也好。”
三京突然想起铁拐李说过的话,“这是血盟神约,从此它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这小家伙身上带着很多谜团,三京正打算向冷心问清楚小虎的来历,这时候听得红云欣慰说道:“奇门遁甲的法阵已经被破,邪灵剑仙实力大减,这样一来我们又多了几分把握战胜他。”
三京搔搔自己的脑袋问:“如果不破除这个法阵,那老道会怎样利用它对付我们?”
红云说:“你们很可能会再一次被困在虚空之中。要不然就是被困在其他法阵里,被大水淹死,被大石压扁,被狂风吹得骨肉相离,又或者被雷电击成焦炭。你们也看到这一路上的白骨,这些年来已经有无数人死在这个法阵里,其中实力比你们强的大有人在。不客气地说一句,如果你们没有遇上我,你们当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死了。”
红云这样一说三京也觉得庆幸,这一行确实万分凶险,他们能平安走到这里实在不容易。如果他没有碰巧遇上铁拐李,他就不会准备爆破晶石来对付潮水般的死侍。若非他偶然间穿越时空获得红云赏识,他们可能已经被渭城的千影杀死了。若非红云带领他们安全绕过奇门遁甲的陷阱,说不定他们早已身陷险境。
也许真如黑山老妖的卦象预示,邪灵剑仙气数已尽,三京他们不过是上天选中的屠伐之剑,在气运方面他们完全占据有利的一方。
“那老道现在在哪里?”三京问。
“他闭关的地方在山顶。”红云向远处指去,山顶上隐隐可见白色的大殿建筑。
就在红云说这话的时候,那大殿之中有一道紫光冲天而起,一道响亮的怒吼声传百里。
“邪灵老道出关了……”红云看起来有几分惧怕。
三京和冷心的呼吸也有点发紧,他们跟邪灵剑仙已经是老冤家,之前重创过这老道人,后来也险些被他杀死。到了今天将会出现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在紫光亮起的一瞬,三京已经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席卷而至,阴邪冰冷,就像沾着血的剑锋贴在皮肤上。这种感觉比起上两次见到邪灵剑仙更加强烈。
一阵紫色的烟气从山顶飘下来,在三京众人数丈之外化作一个枯瘦的老人。他静静站着,望向那被毁掉的奇门遁甲法阵,不见瞳仁的白色眼睛里看不出难过或者悲伤的情绪。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像一座木雕。
三京他们一句话也不敢说,越是安静就越是压抑,相持越久惧意越浓。
邪灵剑仙外表上的改变也让三京心里隐隐发毛。红云之前说的没错,这老道人果然是受了重创,他的左手不知道被谁斩掉了,空荡荡的袖子随风飘扬,像是不甘与愤怒的冷哼。邪灵剑仙的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就像用干枯的树皮覆在骨架上。原来血红色的头发只剩薄薄的几缕还贴着头皮,严守着这身体上最后的生机。
看起来这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让人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倒下之后就再也起不来。
这老道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惨烈大战?坠崖那一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梼杌为何会寄存在自己的身体中……
三京越想越是觉得赤瞳所说的话疑点重重。
眼见邪灵剑仙虚弱至此,三京本该暗自庆幸才对,可是当他望着邪灵剑仙那双白色的眼睛,他的心里却泛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怎么说呢,那眼睛看似呆滞平静,就像冰封的白色湖面,可是冰面之下隐隐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隔着朦胧不清的冰层向自己望过来。那是一种冰寒的惧意,是一种邪恶的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