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的“安东尼奥港”,正在熟睡的“贝皮安中尉”忽然被二级准尉推醒了,准尉向他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巴巴多斯飞鱼已经入港!”
头发蓬乱的中尉怏怏不快地坐起来,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些。他不满地咒骂了几句,就吩咐准尉立刻去叫醒全体龙虾兵和奴工,赶快去码头上卸货。
“妈的!这都多少次了?专挑半夜进港!前半夜虎逼马隆人闹!后半夜傻 逼海军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中尉骂骂咧咧地挎上佩剑走出小屋。
他的不满是可以理解的。这半个月来,他和弟兄们过的日子……那可真是满脸大鼻涕一把辛酸泪啊!
“贝皮安中尉”是牙买加岛“蒙特哥贝”步兵团的驻军。此次奉命调动来这里,是参加一个保密的军事行动。虽说那个上校直到现在都没宣布行动计划,可老兵油子自己都会判断,这还有啥不明白的?一准儿是打算彻底扫荡蓝山深处的马隆人呗。
尽管历任殖民地政府都没能解决这个心头之患,可这次似乎真不一样了。这一个多月,从各殖民地秘密抽调的军队不断地开过来,大量战备物资也陆续运送了过来。这座军营里现在已经有几百名龙虾兵和上千民兵了。送来的物资把高大的仓库都快堆满了!再加上今晚运来的这一船,差不多够一两千人的部队打上几个月的清剿战之用。蓝山马隆人这次可要彻底完蛋了吧?
马隆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半个多月来,他们频频袭扰这里的物资仓库。看来这些黑人还挺贼的,他们也知道双方实力悬殊,打败皇家军队是不可能的。但只要烧毁了储备物资的仓库,那英军的这次军事行动就算是破产了。没吃的没火药没药品你还打个屁的仗?钻进遮天蔽日的蓝山丛林里,跟那些在此盘踞了几十年的马隆人捉迷藏?那人家绝对能玩死你!拖死你!饿死你!
不过马隆人的武器确实太差了。火器很少,远程多是原始的弓箭、飞斧、吹 箭。近战多是长矛、砍刀、战斧。面对稳稳当当扎好了营盘,把物资仓库围在中间的龙虾兵,马隆人二十几次大小规模的袭扰全部失败,还折损了上百名战士!
昨晚十点多钟就来袭扰过一次。虽说“贝皮安中尉”的职责是接收和管理物资仓库,不用到营盘外围参战,可每次敌袭 警钟“当啷当啷”大作的时候,所有人都得进入战备啊。马隆人确实一直都没能得手,可皇家军队也被他们折腾得疲惫不堪!大伙已经连续十多天没睡过一个安生觉了。
“贝皮安中尉”和“巴巴多斯飞鱼号”的“贝其昂上尉”分属陆海军,两军种之间素来相互瞧不起!虽说打过几次交道了,可彼此从来都不拿正眼看对方。这次更他妈招人烦!偏偏又是深更半夜才把物资运来,故意的吧?中尉当然没好气了!瞅都懒得瞅那个上尉舰长一眼。
“贝其昂上尉”似乎是感冒了,声音哑哑的,老是低头捂着嘴咳嗽。两人交接了本次运送的物资清单,一群奴工就开始排着队上船搬运物资了。成包成箱的货物被搬到了码头上,再直接装到两轮木推车上。奴工们再推起车子,在沿途警戒士兵的监视下,走到大仓库里把物资卸下摆好。
在这无星无月的深夜里,沿途举着火把的士兵个个睡眼惺松,根本没人注意到,在最后一趟上船搬货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黑奴被船上的水手长叫住了,命令他下到底舱去搬鸦 片酊。更没人知道,他在底舱的黑暗处忽然被人捂起嘴来打晕!然后另一个人迅速换上他的衣服,搬起装着鸦片酊的大箱子,低着头走下船去,悄悄混在了奴工中间……
看到货物全部搬进了仓库,二级准尉正打算按规定清点奴工人数,然后再锁上仓库大门。忽然听到码头那边传来了一阵争吵怒骂之声!二级准尉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两个酒醉的海军已经跟一个站岗的陆军扭打起来!
码头区顿时一片大乱!大群的陆军龙虾兵和“巴巴多斯飞鱼”上的水兵都在呜嗷喊叫地往那边跑,双方的军官也都跑了过去。看来一场群殴是在所难免了!
二级准尉顿时怒从龟头起恶向蛋边生!麻了个鼻子的你们是不是疯啦?在俺们地盘上还敢这么撒野?
他当然不能站得远远地看热闹啊?管你有啥借口,这种场合不冲上去参战,过后会被兄弟们耻笑好几年的!二级准尉也顾不上清点奴工人数了,他飞快地锁上了仓库大门,边跑边摘下腰间的军 刀连鞘拿在手里。这种架不能乱打,真用刀砍那可就麻烦了。带着刀鞘打人啥事儿没有,这都是有经验的。
不过,谁也没想到,事态竟会平息得这么快。话说,海军那个“贝其昂上尉”也太怂了吧?只见他捂着嘴咳嗽着冲了过来,非但没偏袒自己人,反而揪过那两个酒醉的海军,左右开弓“啪啪啪啪”赏了俩人四个大耳刮子!
“咳咳咳……”上尉连气带咳的脸都憋红了!他声音嘶哑地吼道:“贝格上士!咳咳……把一等水兵德欧比和下士巴尼押回船上!交德克中尉关禁闭!咳咳咳……明天上午按船上军规处以咳咳……鞭刑!咳咳咳咳……”
“Aye!Sir!”
只见肥粗老胖,穿着一身明显小三号的海军制服的贝格上士,像拎小鸡似的一手一个薅着脖领子,就把矮金毛和老谢顶这俩闹事的醉鬼拖回船上去了。
冲过来的一大群陆军都暗叫无趣!人家都认怂了还打个屁呀?连他们的头儿“贝皮安中尉”也觉得没啥可说的。两位军官都冷着脸彼此点点头,就各自带着手下掉头而去。
凌晨三点,龙虾兵们总算又回到了营盘里。趁天还没亮赶紧补一觉吧,这些天简直太缺觉了!而那帮水兵回到船上也立刻拔锚升帆,“巴巴多斯飞鱼”缓缓驶离了码头,很快就消失在马蹄铁湾的出口。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凌晨四点,营盘里的军士们刚睡下个把小时,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持续不断的爆炸声震醒了!大地在震颤……军官们住的小木屋的窗玻璃全部粉粉碎!连不太结实的床铺都有被震塌的!
“敌袭啦!”
当几百名肝胆俱裂衣衫不整的士兵,像没头苍蝇似的乱哄哄地从营房里跑出来的时候,眼前营地中央那座巨大的木结构仓库……已经没了!至少它那高大的坡形屋顶已经没了。一团猛烈得吓死活人的烈火,散发着能把人烤熟的热度,正疯狂地舔食着粗大的加勒比松搭建起来的残墙断壁!
冲天的大火越烧越猛!已经借着强劲的东风开始向四下里蔓延,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物。所有的木结构营房和帆布帐蓬陆续地燃烧起来!
没人救火,压根就没人敢往蓄水池那边跑。蓄水池离大仓库太近了,在这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和烈火中,还没等走到水池边就得变成烤猪!还救个鸡毛的火呀?跑吧!
费尽心机才行将堆满的物资仓库焚毁了!乱兵炸营溃散了!某条变形虫精心谋划了许久才付诸行动的“蓝山秋狩”,彻底破产了!
兵营东边高高的山坡上,荣兵异常焦灼地蹲在草丛中,已经一动不动地对着下面的兵营不知望了多久。或许是端着铜管望远镜的时间太长了吧,他的衣袖抖动着,越来越剧烈……
终于,当最后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猛然响起的时候,他的手哆嗦得再也握不住沉重的铜管了。望远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一把揪住身边那个黑巨人的衣襟,惊慌无比地颤声问道:“你看到了吗?他从哪出来的?啊?你说呀!你到底看到没有啊?!”
奥德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深深地垂着头,一声不吭。
荣兵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站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声音嘶哑地问:“你们呢?谁看到他出来了?到底谁他妈看到了?啊??”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回答他。
“你们全是骗子!艾海伍你个老骗子!你从一开始就骗我!一直到最后你还在骗我……”
他蹲在地上双手使劲揉搓着头发,带着哭腔怒骂着!
奥德轻轻走了过来,小声说:“罗宾,老水手没有骗你,他让我告诉你……”
“给我滚一边儿去!你们不是最骄傲的非洲战士吗?你们不是从来都不屑于说谎吗?你俩都是他 妈的骗子!”
奥德又低下头去,不再出声了。山坡上一时静悄悄的。
唐娜姐缓缓地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荣兵的肩膀,柔声道:“别那样说奥德吧。如果不是他身材太高,我想他当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抢着去做那个人。他们都没做错。艾海伍是你兄弟,可他也是自由公义会的战士啊!荣兵,你知道咱们都没有选择了。他是对你撒了谎,可他撒的却是这世间最高贵的谎言!”
玛丽•叶芝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眼泪,连那个心肠冷硬的军舰鸟都把身子转了过去。山坡上的人们都默默地望着山下那片滚滚的浓烟和熊熊的烈火,沉重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
其实早在四天之前,在场的所有人就知道老水手的那番话是个谎言,奥德就是他的同谋,可大伙都选择了沉默。实在没法子啊!大家都明白,不这么骗罗宾,这个善良的傻子绝对会误了大事!
现在终于穿帮了。老水手根本没有什么脱身秘术,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帮助荣兵实施了“普罗米修斯之火”计划,与那个该死的仓库同归于烬了!
“普罗米修斯之火”计划是四天前由荣兵提出来的。当时他们已经和下山袭扰敌人的自由公义会长老“库球埃”在“马蹄铁湾”秘密会面了。在详细询问了库球埃之后,荣兵就明白事态的严重了!与以往对马隆人的追杀完全不同,敌人这次是要彻底铲除蓝山中的所有抵抗力量!
或许唐娜姐的判断没错,一定是那条变形虫已经从蛇径鼠道得到了确切消息,在这莽苍的蓝山之中潜藏的绝不仅仅是一群逃亡的黑奴,而是那个一直在暗中与它作对的“自由公义会”!
龙德帮与马隆人的想法是一致的,正面抗击这次清剿是无论如何都没希望了。变形虫的“蓝山秋狩”行动唯一的软肋和致命的死穴,就是那个物资仓库!
在连绵起伏的蓝山热带雨林里同马隆人作战,最大的问题就是给养。没有足够支撑数月军事行动所需的粮食、火药、酒类、药品、鸦 片酊之类的充足物资,那条变形虫不知谋划了多久的这次“蓝山秋狩”,最终也只能折戟蓝山!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必须火焚物资仓库!不过这么多天以来,蓝山战士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军营防卫无懈可击,强攻进去焚烧仓库完全不可能!于是荣兵脑中灵光一现!闪出了一个计划……
“普罗米修斯之火”前面的过程我们都看到了。就是截击那艘“巴巴多斯飞鱼”,把早就准备好的火药、沥青、硫磺、等爆炸物和助燃物,藏在对方的货物里带进仓库。以专业演员老皮扮演舰长出场,再用一个人假扮奴工混进苦力中,最后一趟运送货物时,就躲在大仓库里。然后悄悄把引火助燃物和火药在仓库里面布置好,最后再引燃爆炸和大火……
这个计划中,前面所有的链条一环扣一环地都琢磨清楚了。可到了最后那个环节,荣兵的思路就卡住了……
这个计划的核心是需要一名“死士”!可谁去牺牲自己啊?他又舍得牺牲谁呢?这船上的男人除了那个自由公义会的库球埃,每一个都是他的生死弟兄!他谁也舍不得牺牲啊!在完美冰冷的计划中,这是个情感上无法解开的死扣!
库球埃倒是提出了,要让他的人去试试,可立刻就被大伙否决了!这些马隆战士连英语都听不大懂,又不怎么熟悉爆炸物的使用,在如此重要的关头,这样的机会可能就只有一次!怎么敢胡乱尝试呢?
寂静的船舱里,大伙眼见荣兵揪着自己的头发,盯着纸上最后的那个问号,没完没了地用笔戳着……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就是老水手。
“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不行!”老德克和荣兵异口同声地断然拒绝!
老水手笑了:“罗宾,德克,你们放心好了。在我们非洲有一种神秘的脱身术,懂得这个秘密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失去自由的。那个仓库根本就关不住我!”
神秘的脱身术?荣兵吃惊地望着老水手那张沧桑的脸,心中犹疑不定。后世他在网上倒是真看过不少难以解释的密室逃脱;水下逃脱;甚至被装进棺材里的活埋逃脱。难道说那些不都是魔术?难道这世上还真有某些神奇的逃脱秘术?
荣兵怀疑地盯着老水手说:“真的?那你现在表演一个给大伙看看。”
老水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正色望着荣兵,缓缓地说:“罗宾,那不是杂耍和戏法,那是我们为了捍卫最宝贵的自由,在最危急的时刻才能够使用的最后的方法。”
“我不信!”
老水手伸出双手扳着他的肩膀,目光诚挚地望着他,语气自信而又平静……“放心吧罗宾,我们最骄傲的非洲战士是从来都不屑于说谎的。不信你问奥德,他父亲就是一位大酋长,他也知道有这种方法的。是吧奥德?”
荣兵把怀疑的目光又投向了奥德,可他确实没从黑大个的脸上看出丝毫犹豫和躲闪的意味。奥德坚定地冲他点头:“罗宾,我证明!虽然我自己还没有那个勇气和幸运,但我知道艾海伍他有!所以他懂得那种获得自由的,最最高贵的方式!”
荣兵有点半信半疑了。他们之间相处太久了,他了解这两个人,老艾海伍和奥德都是最骄傲的非洲战士!他们的确既不善于也不屑于说谎。他紧盯着老艾海伍的眼睛观察,可从那双眼睛里,荣兵只看到了坦荡和纯净,丝毫没有说谎者的心虚和怯懦。
老水手又宽厚地笑了:“罗宾,还记得在波士顿时,海神对詹姆斯陛下说过的话吗?他说,即使是跟欧洲人学会了说谎的印第安败类,那也骗不了人,因为他们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敢和你对视。罗宾,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告诉你,我们非洲人里的高贵者,同样是不会说谎的!罗宾,我的好兄弟,你会看到我获得自由的,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牢笼能够囚困我!我有这个自信,我希望我的兄弟也不会侮辱我的这份自信!”
荣兵不再说话了,他给了老水手一个熊抱!
“我信你!老家伙!我们都在东山上等你,你……保重!”
荣兵可真傻!这种鬼话居然能令他半信?荣兵并不傻!对这种鬼话他当然半疑……可半信半疑的荣兵在样的时刻,也的确是没有选择了。
在这段日子里,为了烧掉那个该死的仓库,马隆人已经损折了上百位战士!而在他们身后的蓝山里,还有几百条人命,还有老人和妇孺,还有这个世上唯一在和那条丑陋的变形虫抗争的“自由公义会”!他们谁都没有选择了。
此刻山下的兵营里,在跛脚的火神“赫菲斯托斯”疯狂的舞蹈中,荣兵的“普罗米修斯之火”计划大获成功!在那熊熊的烈火中,似乎有个满面风霜之色的黑人老水手,他又露出了令人安心的宽厚温暖的笑容,挥动着布满老茧的大手,朝山坡上这群凝望着他的朋友和兄弟们依依惜别……
库球埃回蓝山之前,还告诉唐娜一个无比重要的消息。唐娜似乎对这个消息极为重视!当天上午就在“疯狗号”的船长室里秘密召开了会议,与龙德帮众人足足商量了两个多小时。之后三艘船就陆续拔锚起航,朝西北方向驶去。
时近傍晚,艉舱的烟草屋里,老德克和荣兵一个捏着烟斗一个叼着烟卷,正默默地对坐着。
“罗宾,别这样,大伙都很担心你。那个计划是你提出来的,可也是大伙商量之后共同决定的。我知道你太善良,心思重,可你也不能老是把过错都算到自己头上啊?人要老是那样,这心里可就太沉重了,你会受不了的。”
“我没事儿,大叔。其实道理是明摆着的,咱们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我这人吧,就是心眼儿太窄。眼见一个朝夕相处的伙伴……这心里就得难过和压抑好一阵子。”
“是啊,谁的心里不难过呢?老水手是咱们的好伙计,好朋友,好兄长。可唐娜说得对,他也是一位自由公义会的战士啊。罗宾,一个人哪怕再贪生怕死,自古以来谁又能不死呢?肯牺牲自己为别人的,都是最高贵的人!牺牲自己能够拯救几百条生命的,是高贵而又幸福的人!咱们的老水手就是这样一个高贵而又幸福的人,对吗?”
“……嗯,大叔。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像宽敞点了。是啊,这世上谁又能不死呢?在三百年之后……眼前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人全都不知去了哪个世界。我这人哪,就是目光短浅,万事都看不破。就像我妈以前常说我的,脑门上就写着‘迷糊’俩字儿。”
“得了吧你,要是连你都得算迷糊,那我们大伙就都得是蠢货啦!哈哈哈。”
“呵呵。”
“罗宾,去给奥德道个歉吧。他也没做错。”
“……嗯。”
海上的风很大。荣兵来到舵轮台时,奥德正靠着围栏坐在甲板上,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掌舵的朱利安。以前站在这个位置上掌舵的是老艾海伍,朱利安是副舵手。
“奥德,跟我去前头走走吧。”
大个子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跟在荣兵后面走下楼梯。
“奥德,真对不起。”
“罗宾,你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根本不需要道歉啊。”
“我那天情绪失控,太无礼,也太不讲理了。”
“根本没有!罗宾,根本没有!从你那激烈的话语里,我只听到了你对一位黑人兄弟般的尊重!为了这样的尊重,我情愿用我自己的生命去换老艾海伍的生命!”
“……奥德,你、你这么说我就更惭愧了。一直以来,咱俩的交流是不多,但那次我要去打萨奇,你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还有在木薯峰的崖顶,我看到你把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腿上。奥德,我……我很感激你。”
大个子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抿着厚厚的嘴唇使劲摇着头,好一会儿,才沙哑地说:“三年前,在布兰基亚岛的那个晚上,我看到了你注视小丘克时,眼睛里的泪光……从那刻起,我就在心中发誓了!你罗宾能给我们黑人这样的爱和尊重,我奥德就情愿为你付出生命!”
荣兵真的感动了!他拍了拍黑大个的胳膊:“奥德,你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都要好好活着。”
“是!罗宾,咱们都要好好活着,咱们要让那些牲口化了妆跑来扮演人类的杂碎,全都死在咱们前头!”
“说得好!这才对呀!嗯,奥德,我似乎记得你前天说过,老水手有话要你留给我?”
“是,他让我转告你,他很对不起你。但他真的没骗你,至少他是这么想的。在波士顿听到土地对陛下说起菲利普王那句‘拼必死之命,殉必亡之族!’的时候,他很感动!也很惭愧。当年他被铁链捆 绑着走向奴隶海岸的时候,才十 六岁。他和我一样,也走过了那段陡峭的‘恋乡崖’。他和我一样,几次在心中鼓起勇气,也想学着我们那些勇敢的同胞一样,像只鸟儿般纵身一跃……可他也和我一样,怯懦了,偷生了。所以,这次终于能够不再怯懦了,他说他真的很幸福……”
奥德的嗓子越来越黯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罗宾,你一定要相信!老水手他没有骗你,他真的自由了!这世间哪怕再黑暗再邪恶的牢笼也无法囚困他了!我们都知道,此刻的他一定是在飞翔,就像他十 六岁时在恋乡崖顶看到的,那些自由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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