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怎么来了?”面对许步礼的突然出现,净空法师大吃了一惊!
许步礼一袭长袍,头戴礼帽,两鬓斑白,面色憔悴。
他坦然一笑:“我怎么就不能来?”
净空法师将禅房的门关紧后,忧虑重重地说:“您乃党国要员,又在石门执政多年,可谓天下何人不识君啊!井南乃沦陷区,您身入魔窟岂不招来杀身之祸!”
梁书堂自削发为僧后,闭门苦研佛经,断绝了一切红尘。他与许步礼已有八年多未曾相见了。
故旧相逢,他内心感慨万千,但他的表情却十分冷漠,使许步礼有一种遥遥的距离感和陌生感。
“书堂啊!”许步礼赶紧改口:“噢,不不,净、净空法师。”他的眼里闪着泪花,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净空法师依然十分冷漠,他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敏感的许步礼毫不认为这是净空法师对他的冷拒,相反,他深刻地感到这正是净空法师对自我心潮激荡的一种外在的掩饰。
“书堂啊!”许步礼试探性地这么叫了一句后便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试图用昔日的手足情来唤回净空法师对以往俗世的回忆。他话语的停顿,是想看净空法师有何反应。
净空法师如果往事重提,那么这将是对世俗情感的一种默认和追忆。但净空法师稍静片刻后,突然睁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许步礼痛切地感到净空法师的双目一睁,证实他的内心已回到了纯粹的佛家心态。
许步礼的内心虽充满了伤感和失落,可他为不辱使命,还是将来意道了出来:“净空法师,我自陪都重庆赶来。苍山寺陷于日寇的重围之中,国民政府对《开宝藏》的珍藏万分焦虑和担心啊!”
净空法师双手合十,曰:“恕贫僧失陪。阿弥陀佛。”
转身离去。
面对超凡脱俗的净空法师辞别而去,许步礼浑身凉得像根冰柱。
许步礼千里迢迢从重庆赶来,为的就是设法转移珍藏在苍山寺内的《开宝藏》,一俟抗战胜利,定完璧归赵。国共两党合作抗 日后,无论是国民党的代表或共 产 党的代表都多次潜入苍山寺与净空法师商谈转移《开宝藏》事宜,但均遭净空法师的冷拒。介于许步礼曾与净空法师相交甚笃,完成此项任务就非许步礼莫属了。
许步礼奉命抱病出征。他深感重任在肩,倘若《开宝藏》一旦落入日寇之手,他将愧对炎黄祖先,成为千古罪人。
许步礼临行前,在渝就与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取得了联系。许步礼潜入井南后,便秘密地与中 共井南地下党组织接上了头。
八路军井南游击队化整为零,密切配合许步礼的一切行动。
据打入敌人内部的中 共情报员证实,宫泽木代乃当年许步礼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窗。
许步礼曾多次去苍山寺都没见到净空法师,他感到净空法师在刻意回避他。
许步礼与中共井南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商议,决定身入虎穴,去找宫泽木代。
因为超乎常规的举动,本身就潜伏着一种出奇制胜的可能,而这种可能对对手来说又是防不胜防。
许步礼在苍山寺突然出现,日军的眼线立马禀告了矢野一郎。
许步礼与净空法师的故交关系,明显地暴露了他此行的意图。
宫泽木代提醒矢野一郎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要放长线钓大鱼。
尽管宫泽木代谙熟中国的孙子兵法,但当许步礼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内心还是大吃一惊!
许步礼自投罗网,前来送死,这又是孙子兵法中的哪一出呢?
宫泽木代百思不得其解。
宫泽木代对许步礼十分友好和热情,他既不向许步礼刨根问底地盘问什么,更不揭破许步礼与净空法师昔日的深情厚谊,而是兴致勃勃地大谈他们同窗时的轶闻趣事,气氛温馨而轻松。
把戏是假的,关键是看谁玩得出色。
许步礼认为愈是在宫泽木代面前解释自己,就愈是画蛇添足。既然宫泽木代避重就轻,他也就虚与委蛇,说自己前来敬香拜佛,做几天参佛居士。
他很清楚他在宫泽木代眼中的重要价值,既然宫泽木代想利用他放长线钓大鱼,那么,宫泽木代就暂时还不会对他下毒手,这就使他既立稳了脚,又赢得了一定的时间。
许步礼告辞时,宫泽木代欲送他一张日军宪兵队特别通行证。
许步礼佯装推辞:“宫泽君,没必要,没必要。”
宫泽木代说:“日下乃非常时期,有个通行证,你前来找我叙旧就方便多了。我不日便启程回国,咱俩相聚畅谈的时间那是一刻千金啊!”
许步礼显得落落大方:“宫泽君,我虽然现在是个商人,但我毕竟有过一段从政的经历,你对我现在的所做所为就如此放心?”
宫泽木代哈哈大笑,所答非所问:“赤壁一战,曹操惨败。诸葛亮命关羽伏于华容小道擒拿曹操。曹操到来,只余十八骑,哀恳关羽念昔日相待之情,关羽不忍,放曹操逃走。步礼兄,关公大义,实乃千古美谈啊!”
许步礼也哈哈大笑:“这么说,宫泽君今天演得是一出《华容道》了?”
宫泽木代笑得更响了:“哪里,哪里。不过,当我一旦‘败走麦城’时,还哀恳步礼兄高抬贵手啊。”
“哈……笑谈,笑谈。”许步礼捧腹大笑。
许步礼走后,矢野一郎不解地问:“给许步礼特别通行证,岂不是让他如虎添翼?”
宫泽木代冷冷一笑:“不给他大开绿灯,我们如何引蛇出洞?多派些人,在暗中盯死他,等时机一旦成熟,将他们一网打尽。”
矢野一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