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八强选手都过来！拍照啦！”
谭楷走到店门前方，转过身，面向柜台，向所有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来的参赛玩家挥手，随即用双手举起自己的手机，让手机的镜头完全覆盖店门和柜台之间的一整片空间。
“来吧！在淘汰赛开始之前，大家先一起拍一张合影！”
岳锋站到柜台边缘的通道中的中心位置，扫视全部位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八强选手，随即张开手掌，稳稳地拍距离他最近、年龄也相对最小的葛崇达的肩膀。
坐在柜台出口边缘的座位上的邹诗韵略微转过身，看向岳锋和葛崇达的侧脸，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她抬起手，举起自己的手机，一边回复自己收到的消息，一边用手机遮挡住脸庞，像是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好嘞！”
刚刚把岳锋发给自己的入场卡包中的卡牌收拾好的葛崇达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岳锋点头，露出有些乖巧的表情，跟随在龙旭身后，向柜台前方走去。走到柜台边缘之后，他突然感到有点冷，随即扭过头，看向自己放在打第四轮预选赛的座位上的外套，并向自己的同伴喊话。
“尹斌，帮我把我的外套拿过来，好吗？”
“嗯……好的。”
同样刚刚收好入场卡包中的卡牌的“鬼精灵”尹斌一边点头，一边把自己的所有东西全都收进自己的背包里。他先把自己的背包背好，再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递给葛崇达，随即向还在收拾东西的两个同伴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走。
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的北源十四中的男生们也先后站到仍然在整理自己的卡组和入场卡包的唐沁身边。等到唐沁完全收拾好东西之后，他们便一同围住她，簇拥着她向店门走去。原本已经站到谭楷的手机镜头之内的几名八强玩家纷纷主动让开位置。
“你们……都着急走吗？”
岳锋转过身，面向即将一同离开的中学生玩家们，露出略微有一点尴尬的笑容，并再一次拍重新变得有些兴奋的葛崇达的肩膀。不仅仅是他，每一个人都能看出，两群中学生玩家离开之后，原本已经变得略微有些拥挤的一楼将会立刻变得空旷很多。
“不打算等一等你们的同学？”
“是啊，老板，”唐沁轻轻地晃动自己的头发，“我们都还有事呢。”
“我……”尹斌把自己的手机放回衣服口袋里，用手掌抹平套在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上的外衣表面的褶皱，“我家里……已经叫我赶紧回去。”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岳锋露出温和的表情，向来自两所学校的中学生玩家们一一挥手致意。他注意到，有两个中学生玩家已经重新捧起手机，一边向店门的方向走路，一边紧盯住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整个脑袋完全处于下垂状态，露出呆滞表情的脸几乎快要钻进手机屏幕里。两个男生的手机上运行的软件是同一款短视频软件。两块屏幕上播放的短视频也是大同小异，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老板再见！丹青哥再见！”
中学生玩家们纷纷向岳锋和谭楷挥手告别，走出店门，走向位于商业步行街的不同方位的车站。八中和十四中的学生们依旧是分开走的，两个小团体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走在最后的两个男生仍然目不转睛地看手机上播放的短视频，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店铺内部和通道里的光线变化，更没有去看自己脚下的路。
八强选手在柜台前方排成一排。
谭楷按下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按钮，拍下八个人的合影。以曾普信为首的其他几名成年玩家开始鼓掌，或者起哄。仍然留在店里的另外两个中学生玩家却露出一副对此兴趣不大的样子，只是自顾自地看手机。
“这就是代沟啊。”
岳锋从八强选手的另外一侧绕回到柜台前方，扫视仍然留在店里的其他卡牌玩家，把目光落到两个中学生身上。
“啊？怎么啦？”
邹诗韵忍不住一愣。她先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随后又本能地连续摇头、往周围看，似乎没想到岳锋是在和她说话。
“我是说，我们和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代沟。”岳锋笑着抬起手，指向正在埋头看手机的男生。
“嗯……”
邹诗韵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轻轻地触碰自己的嘴角，整个人说话的音量慢慢降低下来。
“可能……是这样吧。我弟弟也是这样，只要没人管着，就整天只知道玩手机。”
吴臻转过头，看向邹诗韵的背影，随即站起身来，走出柜台，向麻将室走去。他把麻将室的房门拉开一道缝，随即钻进去。麻将室中仍然没有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
“淘汰赛开始！”
岳锋调出自己手机上的软件中的直播页面，把手机递给站在柜台前方的邹诗韵，随即走回到柜台之后，向所有留在店里的玩家宣布淘汰赛第一轮的分布情况。
“‘伏地龙’对‘双刀’！‘须臾’对‘流萤’！‘天雷滚滚’对‘光波’！‘羽化升仙’对‘冰凌’！”
邹诗韵心领神会，当即接过岳锋的手机，向刚刚把摆放手机的支架拿到楼梯口的谭楷挥手，随即走向楼梯口。谭楷当即点头，把支架搬下楼梯，和邹诗韵一起走到龙旭所坐的桌位旁边。两人一同把手机安装到支架上，让手机的摄像头刚好能够拍下整张桌子，也就是拍下两名玩家的卡垫上方的一切。
龙旭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直接把自己的卡组重新摊开。在开始洗牌之前，他还把手伸到手机的镜头下方，对镜头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坐在另外一边的“双刀”则露出小心谨慎的表情，认认真真地洗牌，好像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丁点失误而输掉比赛一样。
“嗯……谭楷哥，这位双刀哥哥用的卡组……是和岳锋哥一样的，对吧？”
两名玩家互相洗牌并决定好先后顺序之后，邹诗韵便低下头，看向“双刀”从卡组顶端抽出来的几张初始卡牌。她已经能够认清，“双刀”的手牌中几乎有各种不同的卡牌。有人物卡，有策略卡，也有装备卡。
“对啊，”谭楷当即点头，“他用的也是铸剑卡组。只不过，在具体的配置和打法上，他和岳哥不太一样。伏地龙用的这套五行龙卡组则基本可以说是最常见的一种配置。”
邹诗韵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转过头，看向正向她走来的岳锋。岳锋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向前方抬起手，示意她可以继续看。
“羽化升仙用的卡组，和我最擅长用的卡组差不多，”谭楷伸出手，向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一侧的葛崇达一指，“只不过，我的这一套卡组是圣仙和圣兽的结合。他的那一套则没有圣兽，只有圣仙和一些相关的通用卡。”
“通用卡……就是几乎什么人都可以用的卡，对吗？”邹诗韵问。
“没错。”
岳锋稳稳地点头，先看向已经开始出牌的龙旭，再看向正在等候对手先出牌的葛崇达。他看到，之前还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两个中学生玩家已经放下手机，走到葛崇达所坐的桌位边缘。其中一个男生正在打量葛崇达手中的牌，另一个则在打量“冰凌”手里的牌。
“除少数相对较贵、较复杂的种类之外，集换式卡牌游戏本身就是面向几乎全部的人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有可能成为帮助不同的人沟通的桥梁，也有可能填平不同年龄的人之间的代沟。”
“嗯……是吗？”
邹诗韵再次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羞涩。她低下头，轻轻摇头，露出有一点尴尬的笑容。
“我感觉，让我来玩，很可能玩不好……不过，在玩游戏这方面，我弟弟很可能比我强呢。”
岳锋和谭楷同时大笑起来。笑完之后，谭楷便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向“须臾”和“流萤”所在的那一张桌位，开始为两个玩家解答疑问。岳锋则留在原地，一边观战，一边注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画面。
“老板，我赢啦！”洪亮的声音从靠近紧挨着储物柜的墙的一张桌位上传来。
岳锋稳稳地转过头，看向正在向自己喊话的“天雷滚滚”，向他竖起大拇指，随即走到柜台后方去登记成绩，并把放在储物柜里面的一份八强选手奖品拿出来。邹诗韵当即走到岳锋之前站的位置，用双手把支架上方的手机镜头略微调整一下。
“结束得挺快嘛？啊？”
谭楷绕回到柜台前方，接过岳锋取出来的八强选手奖品包，把奖品包递给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的“光波”，再对“天雷滚滚”露出有些不怀好意的坏笑。
“可不嘛！”
“天雷滚滚”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抬起双臂，用双手在半空中连续比划，再向把脑袋转向他的龙旭做出握拳的动作。
“只要一切顺利，我们龙族玩家想要结束战斗还不容易？铺好策略卡，再铺好人物卡，一鼓作气打过去，不就行啦？”
岳锋爽朗地大笑两声，走出柜台，走回到龙旭所在的桌位的边缘，低下头，仔细观察这一组玩家场上的局势变化。他当即看出，龙旭在场上和总体资源数量上的优势都已经变得更加明显，人物区中有足够多的人物卡，策略与装备区中也有足够多的、五行龙系列的永久策略卡。“双刀”则明显是手牌不顺，根本无法让自己的卡组正常运转，只能靠自己手中仅有的资源苦苦支撑。
“是啊。咱们这儿，用龙族的玩家同样不少呢。今天，进八强的，就有你和伏地龙。”
“对，对，对！”
“天雷滚滚”当即露出有些兴奋的表情，加快脚步，上前两步，站到岳锋身边，继续挥舞双手。
“老板，我在网上打牌的时候，总是能遇到很多和我一样用龙族的！有的也用五行龙，还有一些用别的！我还多次碰上咱们这个玩家群里面的人呢！”
“碰上咱们这儿的人？”岳锋转过头，嘴角略微抽动一下，“你确定吗？”
“嗯……有的能确定，有的不能确定！或者说，对于那些已经来过咱们的店、在店里买过东西或者打过牌的人，我都能确定！他们在网上的软件里的名字和在群里的昵称都一样！至于那些没见过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天雷滚滚”重新扭过头，伸出手指，指向站在葛崇达身边的两个中学生玩家。葛崇达和“冰凌”刚刚结束第一局比赛，开始更换备用卡。其中一个男生似乎对葛崇达准备更换的几张卡牌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
“不过，老板，我觉得，我能够接触到的这些中学生玩家全都不像很多人说得那样难以理解、不好沟通啊。”
岳锋、谭楷和邹诗韵同时扭过头，看向“天雷滚滚”的脸。他的身高和岳锋差不多，身体却显得比岳锋更加结实一些，有可能会让某些胆小的人感到有点害怕。
“不是总有很多人在说什么‘相差几年，就是一条代沟’吗？我觉得没有这么夸张啊！我也没觉得咱们这儿的这些比我年轻几岁的玩家有什么不好沟通、不可交流的地方啊！而且，就算有什么代沟，咱们这个团体不就是尽可能地抹平它的吗？”
“天雷滚滚”扭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被自己的话吸引住的一个中学男生。
“就算有些人水平差或者素质低，甚至是智力低下，那又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啊？无论是什么年龄的人，都有水平差、素质低、目光短浅、思想狭隘，甚至是智力低下的啊！”
岳锋和谭楷当即点头，表明自己完全认同这一条观点。邹诗韵先低下头思考一番，随即也表示同意。三个人先后把赞许的目光投向充满自信的“天雷滚滚”。
“哎呀，你这个家伙啥时候也成思想家啦？”坐在椅子上围观淘汰赛的曾普信突然开口。
“天雷滚滚”懒得理会曾普信，只是向他翻白眼。收拾好八强奖品、准备离开的“光波”同样向曾普信翻白眼。除卡牌游戏之外，他们两个人和曾普信几乎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咔！”
麻将室的房门突然打开，撞到一旁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四个客人先后从麻将室里走出来，不理会任何人，大踏步地向店门走去。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已经消散大半，但还是带给其他所有人一种萎靡不振、昏昏沉沉的感觉。
吴臻依旧跟在四个客人身后，随着他们一起往门外走。
“你要走吗？”岳锋及时地叫住吴臻。
“我要开车，”吴臻抬起手，向距离商业步行街最近的停车场的方向一指，“送他们几个回去。”
站在靠近麻将室的一张桌位周围观战的方博和张麒一同扭过头，目视吴臻和四个客人一同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们先后抬起脚，向岳锋和谭楷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