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掬月岛上不见灯火,昏黑沉寂,柴伯骏背着杨霏盈,踏石点树,飞屋过檐,一路寻查,绕了半圈,不见人影。
岛上的竹亭木屋,苍松翠竹,比太武山下杜女娲的仙灵谷,此处的布局从内而外透着古朴雅致。
杨霏盈拍了拍柴伯骏肩膀,让他停下,两人走在兰花小道上,夜风吹过,兰香阵阵,她不禁感叹:“这主人应是个风雅之人。”
杨霏盈抚弄盆中兰花,忽见几个花盆破碎,泥土外泄,细看之下,几盆兰草蔫蔫然并无精神,杨霏盈五分疑惑五分惋惜,正要去扶一扶兰花,忽然手腕一紧,已被柴伯骏拽住,只听他道:“快走。”人已被他带了出去。
柴伯骏脚程快,他嫌弃杨霏盈慢,又将人背起,两人在岛上抹黑兜转一圈,并无人影,心中不免纳闷,腹中已是饥饿。
柴伯骏背着杨霏盈,找到了小厨房,炤台冷清,墙角堆了今夜送上岛的粮肉菜果,并未整理,鸭鹅双脚被缚,随意扔在地上,“嘎嘎……鹅鹅……”地乱叫。
柴伯骏一进门,只觉嘈杂,挥剑劈了一鸭一鹅,鲜血淋漓,杨霏盈急道:“你又不吃,何必砍死这鸭鹅。”
柴伯骏道:“吵死人了。”他收剑回鞘,鸭子和肥鹅仍在叫唤,柴伯骏顺手挥去,运起千佛掌,御字诀的“惊涛拍岸”一招,把一群鸭鹅尽数打晕,杨霏盈目瞪口呆。
柴伯骏在厨房里翻找一番,见到有米有面,面露喜色,道:“阿灵,你在这里,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他锁了房门,破窗而出,杨霏盈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她找了个果子洗净,蹲在墙角,吃了起来。
果子才吃完,窗户打开,一股兰香吹来,杨霏盈抬头,只见一个黑影,怀里抱着一大把兰花,跳了进来,她大为惊讶,奔过去问道:“柴大哥,你折这兰花干什么?”柴伯骏把兰花一放,指着白面,道:“有花有面,阿灵,你做糕饼吧!”
夜空仿佛有道闷雷,直直劈到杨霏盈头上,脑瓜子抽疼抽疼的,如今六人偷入岛上,兵分三路,暗中行事,紧要关头,柴伯骏还记挂着花糕。
杨霏盈知道不能和柴伯骏辩驳争辩,她缓了缓神,只能骗他,说道:“柴大哥,兰花做成糕饼,不好吃的,不必浪费功夫。我知道我还欠你一顿花糕,我一直记在心里,往后空闲了,我多还你两顿,管你吃撑。”
柴伯骏只知道吃,对花不懂,杨霏盈一说,他竟然信了,挥手推掉那兰花,满眼鄙夷。
杨霏盈吐了口气,卸下心头大石,两人都饿了,她找了两个果子,又在锅里翻出两个冷馒头,先垫垫肚子。她给了柴伯骏一果一馒头,又将自己手中的馒头掰下一半,递给他。
柴伯骏疑惑道:“你不吃么?”杨霏盈道:“我吃得不多。”“为什么?”馒头已入嘴,柴伯骏口齿不清地问。杨霏盈道:“男子胃口大、吃得多,岛上救人,你要出大力气,自然要多吃,我不知能不能帮上忙,吃少些也无碍。”
柴伯骏一愣,原来杨霏盈特意多给他,他吃得快,今手里馒头仅剩一下半,他瞅了瞅,尽数递给杨霏盈,信誓旦旦说道:“本大爷不用吃饱,也有力气打人。”
他诚意十足,杨霏盈不忍拂他美意,笑着接过,将这小块馒头撕成两半,又递一半还柴伯骏,道:“多谢你啊,咱们一人一半。”
柴伯骏满眼惊讶,一小块馒头,她竟也能分两半,对她回赠之意,他心头似有火光照来,暖和许多,便伸手接过,塞入口中。
两人默默吃完,柴伯骏忽然起身,拎起一只鸭子,笑着说道:“阿灵,我们杀了这鸭子,煮了吃。”瞧他那自豪神情,颇是得意自己想出这般的法子。
“不能杀!”杨霏盈大惊之下,急忙拦住,指了指屋顶烟囱,解释道:“我们若生火,炊烟升起,岂不告诉岛上的人,厨房有人。你可不要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他们来个瓮中抓鳖,只怕你双拳难敌四手,还会连累阿好与苏哥哥他们。我们此番目的,救人要紧,须忍的还是要忍一忍,大丈夫,能屈能伸,可不能意气用事。”
她一番温柔劝说,柴伯骏觉得似乎也有理,将那鸭子一扔,往长凳上一躺,道:“今晚在这歇息一夜,明日再去救人。”杨霏盈捡起地上兰花,柴伯骏侧看过去,道:“又不能吃,你捡它做什么?”
杨霏盈道:“兰花糕饼,虽不好吃,可兰花淡雅,兰香清远,不能随意扔在地上糟蹋。”她将一捧兰花尽数插在厨房各个角落里,举目望去,小小厨房,添彩不少。最后,杨霏盈爬上方桌,蜷缩着将就一晚。
“接着。”话音一落,一件黑衣飞到了身上,落下一阵温暖,杨霏盈问:“柴大哥,你冷不冷?”
柴伯骏曲了手臂当枕头,悠悠然吐出一句,“我若冷,就不会给你。”杨霏盈心知他不会说话,也不与他计较,欣然接受。
苏奕飞谢芊扬悄无声息的泅上沉璧岛,两人浑身淌着水滴,晚风一吹,瑟瑟发抖,谢芊扬运起内功御寒,仍禁不住寒意。苏奕飞道:“湿衣碍体,行动不便,咱们找件干净衣服换一换。”
掬月岛昏黑一片,沉璧岛屋舍俨然,有灯火闪烁,苏奕飞带着谢芊扬避开灯光,专挑暗处走,两人摸进一屋子。屋内无人,正合心意,两人搜寻一番,找出几套男子衣服,苏奕飞纳闷,“怎没有女子衣裳?”
谢芊扬道:“咱们进了男子房间。”苏奕飞快速换上干衣服,一身小斯打扮,逗得谢芊扬直笑,苏奕飞急忙捂着她嘴巴,道:“别把主人招回来,我们去寻女子闺房,给你找干衣服要紧。”
两人锁了房门,跳窗而出,抹黑再找,谢芊扬连打两个喷嚏,说道:“这岛上竟没人巡查,守卫如此松散?”
苏奕飞道:“守卫严谨,你可换不下这身湿衣服了!”两人摸进另一间房,搜寻一番,只有男子衣服,便失望而去,苏奕飞将一排屋子全部找遍,只有男子衣物,谢芊扬道:“难不成这岛上没有女子?”
苏奕飞道:“这一块为男子住所,我们再往远处寻。”两人施展轻功,飞上屋檐,穿过长廊,落入暗处,见并无人影,索性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又进一间房。
屋中依旧只有男子衣物,苏奕飞好生失望,又进旁边两间房子查找,还是男子衣物,他道:“岛上真没有女子么?”
谢芊扬湿衣贴体,脸色微白,嘴唇发紫,他道:“快穿上,当心着凉。”谢芊扬却挥手打开,道:“我不穿臭男人的衣服。”
苏奕飞微微一惊,谢芊扬眼角瞥去,改口说道:“你不臭,穿上也不怕。”苏奕飞无奈而笑,道:“你总要换上干净衣服。”谢芊扬却任性起来,“我就不穿臭男人的衣服。”
临阵对敌,她却忽然耍起小性子,苏奕飞也不恼,道:“好,你随我来。”两人打开房门,撞上归来的小斯,苏奕飞眼疾手快,一把扭了那小斯,堵住他嘴巴,厉声说道:“你若出声叫喊,命休矣!”那人惶恐点头,苏奕飞放开他嘴巴,问:“膳房在哪?”
那人直哆嗦,手指前方,道:“往前走,转过两个小亭,一直往右便到。膳房……膳房,没吃的了。”苏奕飞举掌将他打晕,带了谢芊扬飞奔过去。
谢芊扬奇道:“奕飞哥,找膳房做什么?”苏奕飞脚下不停,答道:“你不肯穿臭男人的衣服,只能去膳房了。”谢芊扬小声笑道:“哑巴小妻子要变厨娘了。”
两人来到厨房,锁了大门,除了今夜运来的粮肉瓜果,果然没有吃食,谢芊扬找了一圈,道:“奕飞哥,这岛上也没有厨娘啊!”
只见苏奕飞生起火堆,催促道:“快过来烤干身上衣裳。”谢芊扬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般主意。”
苏奕飞找出一块长布条,横在中间,将他与谢芊扬隔开,自己转身坐下。谢芊扬放心地脱下身上湿衣,架起来烘烤,火苗攒动,飘出的温暖笼罩谢芊扬,直暖到心田里去,她道:“奕飞哥,这岛上没女人全是男人,你可要保护我。”
苏奕飞道:“我拼了性命也会护着你。”
谢芊扬喜上眉梢,乐下心头,道:“你以命护我,我必有重酬。”苏奕飞道:“我不要你酬谢,我乐意护着你。”
谢芊扬撇撇嘴,道:“我乐意酬谢你,你收是不收?”“收,”苏奕飞果断点头,“你送什么我都欢喜。”这一夜,苏奕飞谢芊扬在厨房里生火烘衣服。
韩柏松与苏好湿漉漉地爬上岸,水滴一路滴答作响。岛上虽然昏黑,但韩柏松望着身后一排水迹,心中隐隐担忧,苏好盯着水迹,开口说道:“若被人发现这水迹,大事不妙。”
两人心知肚明,施展轻功,飞檐走壁,昏暗中摸进一间屋子,不敢点火。韩柏松翻箱倒柜,摸出两套男子衣物,苏好也不挑剔,取了一套小的,躲到墙角,换下了湿衣服,身上干爽又利落。
两人在岛上抹黑探查,没走几步,只见凉亭破损,石桌倒塌,转过一条小回廊,又见眼前一座倒塌的假山,碎石块儿散落一地没人收拾,苏好疑惑道:“这里有人打斗不成?”
韩柏松也猜测,“难道还有其他人上岛救人?”两人思索一番,他们六人兵分三路,他们在静影岛,苏谢在沉壁岛,柴杨在掬月岛,怎还会有其他人。
远处微光闪烁,韩柏松苏好悄悄摸去,脚下一棵大树,却阻了两人去路。
韩苏二人又是一惊,仔细一看,这大树被人连根拔起,摸着树根带出来的土壤,韩柏松推测是几日前拔出来的。“这岛上必然经历了一场恶斗,不知掌门和盈儿那边是什么情形!”
两人轻手轻脚地朝那灯火处走去,越来越近,忽然“砰”一声巨响,韩苏二人双双一震,驻足躲到暗处,只听前方传来一阵大笑声,一人道:“真痛快啊。”
两人矮了身子,躲在小木丛中,慢慢向前爬去,拨开丛叶,只见前边立着一个身影魁梧健壮的男子,正仰头灌酒,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左手里还抓着半只鸡。
石桌上杯盆狼藉,一旁坐着一个男子,手里提着一个灯笼,身后立了两个侍卫。离得太远,天色昏黑,韩柏松苏好瞧不清楚那两人长相,他疑惑道:“岛上这般贫困,只提一盏灯笼?”那魁梧男子突然墩下身,闷“哼”一声,又缓缓站起来。
韩柏松苏好心头猛然一震,眼睛大睁,伸手捂住了嘴巴,只见那人将一个大圆球举过头顶,哼哼哈哈地来回绕圈。“他举的可是铁球?”韩柏松问,苏好点头道:“是铁球啊。”
韩柏松自然知道,但还是确认一番,他搓了搓手,道:“这力能扛鼎的劲儿,只有大黑影能与之抗衡啊。”
那人举着大铁球走了五六圈,豁然扔出,砸在了一旁的树上,那树干“卡擦”一声断了,那人道:“大哥,痛快,真是痛快啊。”
坐着那人晃了晃手中灯笼,道:“你今夜已举了五回,这蜡快要烧完了。”正说着,灯笼里的烛火晃动两下,熄灭了。
举铁球那大汉道:“大哥,再点跟蜡吧!”黑暗中,一声音果断拒绝,“不成,怎能如此浪费?这蜡费钱,平日里的粮肉开销极大,不能再铺张!”
一声音又道:“大哥,我看不见啊。”那声音又道:“大半夜的不练也罢,白日随你怎么练,夜里只能练一根烛火的时间,我们定了规矩就要遵守。你再练下去,这岛上还有一块好地么?”
跟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好似带人离开了,但又有一闷声,韩苏二人猜测,那人又举起了大铁球,脚步哒哒,说道:“大哥,不过倒了几棵树,坏了几个亭子屋子罢了。”“这两个岛随你怎么弄,掬月岛可不许你去乱搞。”那声音越来越远。
寂静中,韩柏松出声问:“阿好妹妹,大黑影在哪个岛?”苏好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回答:“掌门和盈儿在掬月岛。”
韩柏松一拍脑门,懊恼道:“咱们选错岛了,跟那大汉硬碰硬,非死即伤。我们想个法子去掬月岛把大黑影找过来!”苏好甚是赞同。
今夜无月,静影岛漆黑一片,两人转了几圈,竟愈发找不着北,韩柏松仰天长望,骂道:“没有月亮也罢了,连颗星星也没有!”
苏好已踢到好几棵树,脚丫子直疼,她道:“这主人竟一点也不爱惜这小岛,如此下去,岂不要将岛上树木拔光?”
天黑难行,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皆担心,闹出动静,惊动岛上的人,就近躲在一个破损的凉亭里,一人缩在一角。
韩柏松道:“我们且歇一歇,天一擦亮,赶紧溜出去,想个法子去掬月岛找大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