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敬启,见信如晤。
生平第一次写信,不知道怎么写,就问问大哥和嫂子事办了没?生娃了没?
我和洁莉妹子,还有京城药王家公子来这云台山上一月有余,这水云台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门派,没外头传得那么邪乎,那些叫人起死回生,长生不死的功夫据说早失传了,反正我没见过。
小爷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玩得也好,就是天天的课业太无聊,几位师父就没一个正常的,教毒理的路晴岚师父每天自说自话什么“球菌杆菌葡萄菌螺旋菌”没一句能听懂,问他也不答,教医理的凌卓栋师父则是满口什么“以病论治,辨证施治,整体调治”,你多望他一眼他能拉着你叨叨到半夜,教医械兵刃锻造的梁师父呢,课讲一半自个儿都能睡着。倒是谭大叔和颜大婶这俩人,凑到一块儿便是打情骂俏,讲不完的荤段子,咱们都挺喜欢。
两个师兄平时也挺照顾咱们新来的,就是练功行医时太爱较真儿,前日我随大师兄值守,他叫我写病志,我不过写错一个字,写了句“此人心慌气断三年余”,他便追着我骂,还问我见过有人气断了还能撑三年的?
这山上本来能看的美女就俩人,洁莉妹子不算,前些日子好端端的还走了一个,剩下一个偏偏是我师父,姓罗的小子整天和表妹腻歪在一块自是无所谓,小爷孤家寡人一个,这往后日子可如何是好?
于是罗剑卿这厮说,要不你把唐歌儿当半个女人得了?我呸呸呸,有他这么消遣自家兄弟的嘛!不过唐歌儿这小子伤好了以后是越发不像个爷们儿了,连洗澡都不跟咱们一道儿,还硬说是身上留了疤不敢让人瞧见,我寻思着找个机会把他扒光了瞧瞧。
昨日我闲课业太没劲,便跟剑卿偷偷跑出来,想着上山打头山猪吃,却见祝飞鹰那厮领着大师兄,俩人偷偷摸摸挪开块大石,跑进个地道里,我俩偷偷跟在后边,听见大师兄问,
“师父,师弟们练习解剖都是几人共用一副尸体,你哪里弄来这么多死人让我练手?”
“这些你不用管!我已将此人身上入心、出心之处血脉剪断,你须在两个时辰之内以针线吻合!”
“什么?两个时辰?这……徒儿做不到。”
“做不到,师父今晚便同你一起挨饿,若一月做不到,你就别说是我祝飞鹰的徒弟,也别说你是银龙后裔,更别说你是医状元!”
……
又是这什么“医状元”,搞不懂他们为啥各个都争破了头一般,除了大师兄,蔚千山这小子也天天嚷嚷着要当什么天下第一医侠,明明在红泥村还喝了小爷的酒,现在却只知道闷着头练功,像是不认小爷这个朋友了一般。
等他俩练完走了,我和剑卿偷偷下去,看见那地下的房间里,一个又一个老大的池子,每个池子里都泡着一个死人,有的完整,有的缺胳膊少腿,泡得雪白的身上还流着屎一样颜色的尸油,那股子臭味熏得小爷眼都睁不开直想跑,罗剑卿这贱人非要在那臭哄哄的水里捞一根死人的大腿骨,说要带给表妹瞧瞧……
你说这贱人好死不死,拿死人骨头吓唬表妹的时候偏偏让师父给逮着了,还把小爷我给供了出来,这下好了,那“火雷子”爆脾气上来,押着我俩去找那藏死人的地方,结果找遍了山上竟然找不着了?师父硬说是我俩挖了那些龙衣卫的死尸,还罚我俩将那根死人骨头埋了,在旁边跪了一整夜。
我后来问师父,那些人原本也不是好人,为啥还要将他们埋了?师父说尸者,不论生前善恶,医者都应以“师”事之……反正我是不懂。
近来师父和师兄他们成天板着个脸,心事重重的,总说什么天降大疫,大战在即,我就纳闷了,这岁月静好,朗朗乾坤的盛世,哪来的什么大疫?
我写了这么多,他们才告诉我,水云弟子写信要经祝飞鹰过目才能寄出,那小爷不是白写了?不过又一想,不如将写的这些存起来日后出一本书,就叫《云台山上那些事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对了,我来这里之前还见着了铁大哥,也不知找到他家那个小丫头没?
最后,容小爷赋诗一首以言志。
无量海边华小仙,
一跃即至水云巅。
笑那枭龙空生翼,
扑腾半日飞上天。
……
锦年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