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莉也觉得是她想多了,什么隔空控梦,什么上古邪灵的墓宫,怎么听怎么不靠谱,难怪同门上下都说这钟师叔心肠虽好,就是总爱神叨叨的。
可伊帆的精神却眼瞅着一天不如一天,这天到她值守,却又配错了药,险些酿出一场风波,好在最后还得她师父文女侠出面收场。
“伊帆,你有什么心事,就对师父说?”
“师父,我……”
沉默半晌,伊帆终是鼓起勇气说,
“我想下山。”
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文静好原以为徒弟只是耍小女孩脾气,万没想到她说出“下山”这个词。
“你……想好了?”
“嗯,让师父失望了,只是我的性格,做不了医侠。”
文静好一时间脑海里想过千般挽留她的话,可话到嘴边还是说,
“好吧,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按照门规,水云弟子自行出走,应上报掌门和执法官,废去武功,终生禁止行医,亦不准再踏进云台山一步,你既然入门多年,学无所成,那也就没什么可废的,为师自作主张准你下山,我想这点情面掌门还是会给我的。”
师父的话叫伊帆心头一暖,竟生出几分悔意,可想到师父先前的评价和自己近日表现,若强留在此,只怕也是徒增大伙儿的烦恼,便哽咽着说,
“师父,谢谢您……”
“罢了,我只跟掌门说派你下山执行公务,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再回来。”
文静好一声叹息,背过身去,不想让她徒儿见她眼里流出来的东西。
伊帆临行那日,师兄弟们来送行,大家伙或许也知几分详情,只是无人挑明,林洁莉问她,
“师姐,你该不会是想去那个地方吧?”
“我不去那个地方,离家这么多年,我只想回老家看看。”
“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又这么好,我好怕你被坏人算计。”
“放心,我虽然输给过你,但对付几个小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伊帆笑着依次同众师兄弟作别,除林洁莉外,她只与蔚千山交好,怎奈俩人都不善言辞,虽多次携手作战,却不曾说过些什么。
“师姐,我送你出海吧。”
无量海上,蔚千山卖力地摇着船,终于憋不住,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
伊帆笑了笑,没有作答。
……
背后云台山头,文静好目视着船帆在无量海上渐行渐远。
她想起,自己也是个青葱少女,还不是“雪凝剑”的时候,有一年,随龙茜楠师叔去往南海边一个小村子义诊。
龙师叔那会已是力敌死神病魔,名满天下的水云五老之一,前来求诊的村民自是排成长龙,龙师叔便叫她在一旁打下手。
此时,一位农妇,怀抱着个大胖小子,手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走上前来,
“大师,我家小宝夜夜哭闹,想叫您瞧瞧,该吃啥补补?”
“静好,给这孩子取个血来验。”
龙师叔吩咐,文静好刚要接过那农妇怀中婴儿,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我家小宝身子精贵,只想叫龙大师瞧,你这小姑娘别碰!”
静好登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眼里什么东西便要夺眶而出,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旁说,
“姐姐,你扎我吧,我不怕疼。”
却是农妇身旁那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眼眸里满是叫人喜爱的光彩,人却生得面黄肌瘦,比起那农妇怀里的大胖小子,分明是这姑娘才该吃点好的补补才是。
文静好握住这姑娘豆芽菜般的小胳膊,却皱起眉头,以她当时的修为,想要一针在这毫无血色的皮肉中扎出血谈何容易?
“姐姐,一针扎不中,你就扎第二针,我唱歌给你听,你就不怕了。”
小姑娘笑着说,便自个儿唱起来,
“蓝桥暮,旧乡路,春雪融融风尘仆……”
文静好心头涌过一丝暖流,当即银针在手,凝神气至,一针见血,自此以后也再未失过手。
“姐姐,你好厉害,我能拜你为师,也当个医侠吗?”
小姑娘看着她,满眼的崇拜。
那农妇一看便知是个重男轻女的母亲,早巴不得将这女娃打发走,从此小姑娘便拜文静好为师,随她上了云台山。
而今,一叶孤帆,伊人远逝。
看到师姐远行,华锦年不由得也想起家人,想着离家多日,也是时候给家里写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