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吃过他什么亏？说来听听。”
一听这话，邱娥顿时来了兴趣，仔细观察，发现女官可不是做戏，从骨子里头，透出浓烈的厌恶与憎恨。
不亏是皇家出来的人，不被美色所迷，和自己一样，都是人间清醒的典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算做不成同盟，但是难得有共同讨厌的目标，一起说说也能解解气不是？
在邱娥的追问下，女官只能实话实说。
慕家势力庞大，鼎盛时期也有女儿被纳入后宫，封为才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宠爱却不少，尤其在生了皇嗣之后，风头一时无两。
慕家公子个个都是青年才俊，长相俊俏，几个小公子也经常进宫，没少在贵人面前刷存在，除了皇子，几位小公主就成了慕家的目标。
慕时分年纪最小，但心眼最多，几个公主为了他没少别苗头。
而女官从小伺候金城公主，将公主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对方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她一双火眼金睛。
“那厮油头粉面，心机深沉，那个时候娘娘的父亲还在朝为官，是肱骨之臣，慕时分自然费劲心思来讨好公主，但好景不长，随着娘娘家族势力没落，那厮就转身讨好银星公主，她母妃是将门出身，族人给力，打了几场胜仗，连着家中的女儿也跟着沾光，连升三级，成了魏贵妃。偏偏金城这傻孩子，却觉得是姐姐使了手段，导致姐妹感情不合，没少遭罪。”
说道这里，邱娥仿佛能够听到对方咬着后槽牙的声音，只听女官恨恨地压低声音，话里头带着一丝快意：“银星是个心明眼亮的好孩子，最后挑了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李世子，听说婚后两人感情不错，倒也有个好结果，可怜金城这傻孩子痴心一片，怎么就瞎了眼，非那狗东西不可！”
狗东西，这个形容不错。
自己很喜欢。
邱娥生怕她说得口干，十分体贴地递了一杯温水过去，让她润润喉咙继续说狗东西的坏话。
似乎真得是憋得太久，也有可能是现在自己都到大漠了，天高皇帝远，说人坏话也不怕，女官干脆一股脑地将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那年公主落水，大家都以为是意外，但我却亲眼看到，是姓慕那小子将公主推入水中，来了个英雄救美，成功让公主倾心于他，简直卑鄙！”
这操作，确实卑鄙。
邱娥忍不住插嘴：“那你没有告诉舒妃吗？”
女官摇了摇头：“当时娘娘也是看好慕家的，加上女儿没有什么大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无论怎么样，活着的公主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啊。”
被她这样一说，邱娥顿时不知道自己该同情谁了。
“虽然你不是真正的公主，但是替金城嫁了过来，免去她们母女分离之苦，我很感激，所以，我会对你忠诚，不会害你。”女官话锋一转，郑重地告诫她：“你得小心，姓慕狗东西心黑，那对楚家姐弟也不是什么好人。”
邱娥一听，顿时乐了，嘿，这您都看出来了。
在下面发生的事情，几乎成了一个秘密，楚妙妙中毒的事情除了在场几人，几乎没有别人知道，没想到这女官自己看出来了。
发生了这些事，邱娥很难对那两姐弟不设防，虽然面上一派和气，但却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对方就在后面给自己捅刀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女官显然也摸清楚了邱娥的性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知道她还没读懂自己话中的意思。
“我是说，前两天，那个狗东西还偷偷摸进了那小丫头的帐子里，半宿才出来，还是她亲弟弟给她望风的。”
嗯？
这下换邱娥彻底震惊了！
两人是什么情况，按道理来说，楚妙妙应该对慕时分恨之入骨才对，怎么会私底下见慕时分，六子也不拦着？
“那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邱娥觉得这个事情有点突兀，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下意识这样一问。
没想到对方当了真，很认真地开始打探消息。
不过还真给她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女官和邱娥说这事的时候，满脸鄙夷，就差没有将不要脸这三个字大大方方地写在脸上了。
“你确定你的消息是真的？”
正在喝水的邱娥一个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正好喷在女官脸上。
然而还没等女官反应过来，邱娥已经冲出了帐篷。
等她到的时候，六子并不在帐篷里头，楚妙妙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一点都不像是个中毒的人。
“你们先出去！”
楚妙妙一眼就看出邱娥有话对自己说，挥手让侍女退下，邱娥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服侍楚妙妙的侍女中有好几个都是阿洛恒身边的人。
“你都知道了？”
楚妙妙一点都不意外，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邱娥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很早就知道楚妙妙和慕时分、阿洛恒他们是同一类人，但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面前的人，让邱娥觉得陌生，而且可怕，但是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个朝代，只有这些的人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因为他们对自己比对仇人还狠。
人生只若初见该多好，没有后头那些事情，她还是曹州那个一心只为赚钱，思想开放，虽然老奸巨猾，但却和自己有不少共同话题的青楼老板娘。
而且，要嫁的，还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邱娥知道慕时分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楚妙妙是个什么性子，两人之间的婚姻隔着太多东西，也注定不会走上霸道总裁和他的腹黑女王先虐后甜的道路，到时候只能落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你的一生。”不得不说，邱娥还是了解楚妙妙的，说的话句句扎心：“你还年轻，只要能够找到你姑姑，你身上的毒还是有机会解除的，你想想，这么多苦难你都熬过来了，这点子毒肯定没问题的，想想六子，想想你的未来，慕时分那个大猪蹄子是最没心肝的，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子跟着他，给他当个妾，能有什么好下场，他要能爱上你，母猪都能上树了！”
楚妙妙忍不住笑了，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居然是眼前这个和自己认识还不到一年的女子。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和你做上真正的朋友，只可惜这辈子恐怕是不行了。”说到这里，楚妙妙心头微微有些发苦，不过很快，她又变成了那个步步为营，心机算尽的楚家女：“爱情？和我的计划相比，这东西一文不值，慕时分是个什么德行我当然知道，但是有句话慕时分倒是没有说错，我们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忘恩负义，王八绿豆，还真是绝配。”
邱娥又不傻，很快就想到问题的关键。
“是不是慕时分用解药威胁你了，要不然，你的身体也不会突然好转，按照慕时分这个老狐狸，应该还留有后手，是不是解药就给了一半，所以你才会答应他的？”
楚妙妙忍不住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
不得不说，邱娥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慕时分确实给了自己解药，但并没有给一半留一半，更没有另外下毒让自己只能被他控制，而是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从前是自己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凭借蝼蚁之力，一心想杀了对方，灭了慕家，但是现在她想明白了，这样的复仇方式并不现实，或许她能杀了慕时分，或许能杀了慕家的人，但是死几个人，对于根基深厚的慕家来说根本毫无影响，只有爬上高位，才能彻底报复。
那么嫁给慕时分，两人合作，先让他取得整个慕家，甚至是整个国家的实际控制权，只要对方露出一点破绽，那么她就可以将他架空，让整个慕家落入尘埃。
虽然这条路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但却值得自己冒险。
邱娥呆呆地看着对方，忽然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女皇武则天。
野心勃勃，玩弄人心，阴谋诡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誓至死方休。
邱娥看清了对方心中的想法，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选择放弃这个可笑的想法。
“以后，你......好之为之。”
临走的时候，邱娥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对方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