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人性的浪漫作祟,在漫长的海岸线旁竟修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土路沿着蔚蓝的大海地久天长。当然,青年的心也总是不甘于平庸的。
“再快一点,埃北辰!再快点!”瑞格列奈在摩托车后座高举左臂。
“哈哈,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吧!”埃北辰开始喊叫起来。
年少的心很甜,是清风大海与自由。
他们不仅仅在描绘大海的轮廓,还在追求北极的极光。摩托车轮在地面飞速摩擦,掀起阵阵尘埃,尘埃中是不羁的放纵。
他们两个刚刚从大学毕业,家里条件优越,并不准备忙于工作。在各自儿时幻想中,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的怂恿下,准备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父母总是叮嘱孩子,长大后要去踏实工作,要去扛起一个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谁去负责环游世界呢?谁去做梵高呢?
摩托车不知疲倦地往前跑,说不上品种的树木不停地变换,在视野中淡淡退出。
最终,油箱的油只允许他们这样放纵到正午12点。两人有些惋惜,各自轻叹一口气,把摩托规规矩矩地停在一座二层小旅馆前。
埃北辰摘下皮手套,甩了甩手,把胳膊搭在柜台上。
老板是个身材微胖的大叔,脸上轻微褶皱的纹路写满了故事,略带着微笑看着他们。
“来两瓶mojito。”埃北辰打了个响指。
老板也把胳膊搭在柜台上,很明显,他的胳膊比埃北辰粗上一圈,显得格外有力:“小破孩,你喜欢海明威?”
柜台上正好有两杯mojito
“两杯,谢谢。”埃北辰用手指了指。
老板重复着问题
“不喜欢。”埃北辰做出夸张的表情:“我比较温柔,所以喝mojito。”
“那就没戏咯,只给喜欢海明威的人。”老板伸手把mojito拿走。
“你找事?”埃北辰左手往兜里摸。
老板见过世面,精明多了,比埃北辰快了不止两三步,一把手枪直抵脑门。
见状况不对,瑞格列奈忙补上一句:“但我们喜欢他笔下的那片海。”
老板放下枪,示意他们拿走。“海明威的粉丝免费。”
“可没人说是粉丝。”埃北辰依旧不服输。瑞格列奈推着他往外走。
mojito是初恋雨,炎炎的夏,青年蹲在门口,不停地将它灌进干燥的口腔。冰冰的酸,淡淡的甜,同时炸开味蕾。难以让人吐真言的酒精浓度折磨着他们,像极了爱人羞羞的样子,像极了夜晚在耳边呢喃的悄悄话。
海上偶尔飘过小船,或许是海明威赋予的角色吧。
时间久了,酥酥的麻意贯彻他们的腿部。他们坐在地上,撑起令埃北辰讨厌的老板给的遮阳伞,看着大海。
咸咸的海风是有记忆的,吹来大航海时期的血腥,吹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丧钟,吹来未来可期的生活……
咸咸的海风是有温度的,带来家人的思念,带来恋人的决绝,带来朋友的约定。
埃北辰掏出日记本,边念边写:“截止今天中午,我们继续沿着海岸线一直骑,到旅馆停下,遇到了讨人厌的老大叔,老大叔强迫我喜欢海明威,意志坚定的我为了mojito还是妥协了。我们坐在旅馆面前……”
“过境的海风吹来她的气味,爱是可以感受道的。”瑞格列奈自言自语。
“哦?何以见得?”
“我的耳根红了。只有爱可以让我做到这样。”瑞格列奈眼角变得泛红,悄悄地。
“真神奇。”埃北辰盯着低飞的海鸟。“那她会像海鸟一样吗?”
“什么?”
“离开你以后,还会回来。”
“是我离开了她。当我下定决心离开小镇的时候。我在港口万般不舍,因为我还是想给她自由……”
“于是她只是留着泪,用沉重的臂弯挽留你,用沉默与仅存的希望。万般努力,却换不回她的一句‘我要随你而去’。”埃北辰接着话茬。
“可能,我们都向往自由吧。就像摩托车,优秀的骑士只需要后座坐一个公主。而不再是跃跃欲试对驾驶同样有激情的另一个骑士。”
“你这样说……好像咱俩……”
……
“她结婚了。”瑞格列奈接着说。
“你喝酒了,我知道,喝的稀烂。”埃北辰忙着补充。“还把我家狗的狗粮吃了。”
……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这条路人这么少了嘛?”瑞格列奈温柔地说。
“不知道。我的好兄弟。”
“因为他们有的搭档像你,都被气炸了。”
……
可明明是大海太会揭人伤疤,是海风太会谈情说爱,是海浪太会暗流涌动,是海鸟太会眉目传情,是流浪的人儿太会自找难堪。
幸福的时候来到海边吹海风是吻痕,难过的时候来到海边吹海风是伤痕。
一切都太诱人了啊,当太阳越过海平面的时候,就想沉于大海。可它又太温柔,为什么太阳没有被大海溺死?
午后的阳光炽烤着大地,偶尔也会有他们这样的旅人路过。
埃北辰把地图展开。用马克笔圈圈画画。“到时候你要回去吗?”
“到时候你要留在那里吗?”
“嗯,留在古巴。”
“嗯,回到小镇。”
“一切都是命运吧可能,等到了巴拿马地区我们就散伙。”
“好,说话算话。”
埃北辰轻轻闭上眼,父母已经不会再管他,他成为了孩子们眼中的自由人。经受过高等教育医学的他,想去看看中美洲地区的贫困是否也如南美一样。
命运使然,他终究会放下医学,会走上另一条道路。
他没有告诉瑞格列奈的是,他已经有诸多叛逆激进的想法,已经有不再归乡的想法。南美的贫困如刀深深刻在他的心头。学医无法改变现状,但他苦于暂时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不如,把这些扔向大海和海风吧。
可谁来拯救人们呢?
埃斯托在日记本上接着写……
“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几乎都是命里注定的。我的命运就是外出远行。在这件事情上,瑞格列奈和我完全一致。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对环游世界感到厌倦,那时我将会回到阿根廷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