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手边“嘀”的一声响，谭国荣眼前的屏幕跳回到了主页选项，他一抬手，按了退出键。
而后，谭国荣取下了VR眼镜，从模拟仪上走了下来，重新坐回到了自家客厅的沙发里。
这就是他们的元宇宙，这可太神奇了！谭国荣琢磨着。
纽约的港口，自由女神像，漫天的繁星，迎面的海风，淡淡的海腥，就连喝完那杯琥珀色的酒，都感觉一阵小醉… 谭国荣回忆着方才的每一个细节，是怎么做到的呢？
谭国荣，拿起了那个头盔，内侧镶嵌了许多芯片，应该是发出刺激脑部某一特定区域被激活，生物微电流的设备。
元宇宙根据玩家的动作，分析玩家所发出的指令，从而改变元宇宙的视觉效果，并同时发射相应的生物微电流，刺激并激活大脑某一区域…
只是那杯琥珀色液体的味道有些不尽人意，清淡如水，和纯正的苏格兰酿没有办法比拟；谭冉拍在自己肩上的手，也没能带来人类的温度和力量…
所以，还有许多技术，有待优化…
不过这一次的元宇宙虚拟发布会的体验，已经足以将谭国荣的世界观击得粉碎了。原来假的事情可以做得这么以假乱真。那么他们现在的体会是真的，还是可以乱真的虚拟产物？
这个想法一出，谭国荣身上冒了一层细汗！
不过无论如何，回到现实的谭国荣，觉得这个生意的确有利可图，而且一定是暴利！
和创作相关的劳动成果，最大的好处便是“一本万利”！当然，前提是你的劳动成果，有人愿意为你买单！
比如，一首歌，一个电影，一本书，一个油管的视频，创作/制作一次，劳动成本固定，便可以无限次贩卖，达到利益最大化…
而与元宇宙相关的，网络以及服务器基础设施的搭建，每一个小世界的开发，每一个功能插件的开发… 乃至元宇宙中每一个艺术品的创作，都属于这种，一次性创作，无数次贩卖的，一本万利的东西…当然系统的后期运行以及维护费用另算。
谭国荣做起了他元宇宙商业帝国的春秋大梦。
然而，他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回，血淋淋的事实会在给他上上一课又一课，将他的三观打击得体无完肤，碎落满地，拈入尘土。
一本万利的前提是，或者仅仅说盈利的前提是，有人愿意买单！有很多很多的人，愿意为你买单…
可如何让很多很多的人，愿意为你买单？质量好？no，no，no… 正确答案是——洗 脑！以及消费心理学！
在谭国荣脑子里，从来没有把广告成本想得那么重要且庞大。然而曾经他最为鄙夷的广告，确实是洗 脑消费者的唯一工具… 而就连广告本身也是产品，如何让你的广告比别人的广告更加洗 脑？
就单单在洗 脑这个方面，业内也是内卷的很！
洗 脑，这个技术含量有点高。不过资本也没有那么傻，能碾死的毫不留情，能联合的一定联合！强强联手，一同洗 脑人民大众，大家有钱一起赚！
什么？洗 脑的技术含量有点高？没关系，简单粗暴的总会吧！而在有些行业里，仅仅的简单粗暴，也的确管用！
直接买卖流量，拉客户，买卖客户，共享客户，互为客户，你买我的，我买你的，或是干脆自己买自己，自己砸钱进去自己的产品，反正自己买单付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看上去一派繁荣最重要。
什么，需要交付手续费，有折损？不重要！前期投资一定得舍得，后期才能骗来傻子，趋之若骛！
傻子？你还别说，其实人家也没那么傻！只是因为，傻子们也很无奈。当虚假流量，盖过了质量，傻子也只能，在简单粗暴的流量买卖，和数据造假中，浮现出来的劣质产品间，挑出一个不太劣质的罢了！
更可怕的是，若是行业风气便是如此，即，大部分对手都在玩的行业潜规则，你不“从善如流”地玩，那你就已经输了，和你的产品无关，和你的努力无关，甚至和你的运气无关！
当然，如果你至始至终都不在乎输赢，那你便是——真正的赢了！
当金钱和精力被投放在了广告，洗 脑，作弊，和买卖流量，而不是产品本身上，傻子群的产生，便是个必然结果。
什么，元宇宙太可怕了，那你太天真了，可怕的不是元宇宙，可怕的是资本的野心！
资本这个的概念，一旦被制造出来，便注定会，源源不断地养育着那些膨胀的欲望和野心，永无止境！
选择清高且贫穷着，还是堕落且富有着？这是个问题。
所以，魅惑人心的，不是元宇宙本身，而是资本使其变得魅惑！这于开发者和使用者而言，一样适用！
……
和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刘缄迷上了网络游戏，开始家庭条件实在捉襟见肘，玩的不多，也玩的不好。
刘缄盯着桌子上的手机，这是刘阔生前用的。他回头又看了一看床上目光呆滞的奶奶，抓起手机，揣在兜里，“我去同学家做作业去了！”说着便溜出了家门。床上的奶奶仍然目光呆滞，没听见一样。
溜出家门的刘缄打开手机，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都是不认识的号码… 当然都是不认识的号码，人已经死了，还有谁会指望着鬼来接电话吗？
未读信息都是垃圾广告，其中一条信息仅仅是一个链接，一般人不会点进去。
十二岁的孩子，好奇心重，手又欠，点击进去之后，居然是一个心理测试的网页，刘缄也是闲来无聊，手在手机平面上划了起来，临了居然是，恭喜您，你的测试成绩已经超过了99%的测试者，我们特地为您准备一份礼物，请输入您的地址…
一般有常识的人也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个骗人的把戏而已。可一个十二岁的孤儿，一贫如洗，就连手里这部电话都快欠费停机了。万一是真的呢？刘缄顺手输入了自己家的地址。
没几天，刘缄收到了个快递包裹，里边居然是最新款的VR设备。
奶奶没有问，刘缄包裹是哪里来的，仍是呆呆傻傻… 麻木是绝望的结果，而绝望的结果，绝非麻木一种。
VR设备自带电脑，电脑里装着一款名叫沙星的游戏。和VR设备一同邮寄过来的还有一本说明书，贴心地介绍了游戏的玩法…
遍布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有无数个“张家姥姥”，有无数个“刘阔”，也便有了无数个“刘缄”。
很多人如刘缄一样，收到了如期所至的礼物。
如果说，有无数个“张家姥姥”，和有无数个“刘阔”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但两个事件却一定有着强相关性。
如果说，有无数个“刘阔”，和有无数个“刘缄”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那因果概率也是很大的。
所以此刻世界上，有无数个“刘缄”——有穷途末路，没有未来的孩子；有疲于奔命维持光鲜的城市小白领；有原本就光鲜，却身不由己，迷失自我的小明星；也有雄心勃勃，却壮志未酬的商业巨鄂，政界要员。
人生来就不平等，非常地不平等。投胎绝对是个难度极高的技术活。
可是，能使那些感觉不平等的人，聊以自慰的是，无论你投胎的技术有多么高明，终究逃不过心魔二字。
心魔所唤，必为不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