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刘玉娘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361字 发布时间:2021-12-31


 

 

923年,李存勖在 魏州称帝,改元“同光”,李存勖并没有按传统以自己的王号“晋”作为新朝的称号,而是采用“唐”作为国号;且在灭梁之前,一直延用唐昭宗时的“ 天祐”作为年号。所以“前晋政权”和“后唐政权”的正式国号仍然是 “唐”,然而为了区别李渊建立的“唐”和 石敬瑭建立的“晋”,故称呼 李存勖称帝前的政权为“前晋”,称帝后的政权为 “后唐”

后唐一度被视为中兴大唐的存在,自身实力雄厚,是五代十国时期统治疆域最广的朝代,定都洛阳,传二世四帝,历时一十四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我自幼无师自通的本事。

刘山人说他是我爹,我就甜甜地管他叫爹,心里却暗自发笑,他以为小小的我没什么记忆,却不知我早熟的很,我知道我是他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

是的,我脑海里清楚的记得那些往事,记得我为一块脏兮兮的饼子和其他乞儿拼命时的凶狠,记得我偷取路人口袋铜板未遂,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狼狈,也记得我讨好饭店食客,得到残羹剩饭后大口吞咽的贪婪……,乱世之中,活着真的太难了!

跟着刘山人还是不错的,他每天穿着道袍到处卖药骗钱,我则扮成他的小道童为他捧场。通常都是他说一句,我来附和一句。

“山人本系峨嵋仙家,自幼学道茅山,奉师之命四处广派灵丹妙药,普度众生。”这是刘山人通常用的开场白。

“对的对的,我师父的仙药是轻易不卖的,只为度给有缘人。”我的声音清脆悦耳,加之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如此装成一个小道童很容易得到众人的好感。

“那什么是有缘人啊?”此时便会有好信的插嘴问。

“贪心者不卖、吝啬者不卖,瞧不起道家的人不卖,不识货者不卖、假聪明者不卖,有缘人识得好东西,你敬山人一尺,山人还你一丈。”刘山人不紧不慢地说。

“能第一个来买我仙家药的,必有人品运气上佳的人啦!”我在旁边继续帮腔。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人按捺不住上前买药,我赶紧说好话:“善哉善哉,您真是一等一的真英雄。”对方便会红光满面,得意扬扬。我再继续吆喝两句,上钩的人就会多起来了。

当然有时也会冷场,没人答下茬儿,刘山人就挑出一位,故做面色沉重:“观你丹田虚弱,面色发黑,近日可有腹痛之症?还不买我仙家之药,难道要等病入膏肓吗?”如此吓唬一番,也总能骗得几个人掏钱。

也有碰到流氓捣乱说风言风语的,我负责撒泼打滚地哭,刘山人负责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开打。反正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总而言之,一切和我当初做乞丐没什么两样,只是手段更高明一点而已。只要能把钱弄到手,一切都是值得的。

钱可真是好东西啊,有了钱可以买烧鸡牛肉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再来上一壶好酒,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这要是太平年间,你爹我一定考个状元给你看看!”刘山人常常在醉酒后这样吹嘘自己。

我没读过书,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我知道这是秦代李斯说过的话,厕所里老鼠弱小无助,看到人来东逃西窜,米仓里老鼠肥头大耳,就算人来了也照常悠哉嬉戏,每个人能力都差不多,富贵与贫贱只看是否能抓住机会,选择最能发挥自己聪明的环境而已。

我虽然没听过这句话,却运用的很好。刘山人以为是他在众多乞儿中选择了我,其实是我在暗暗观察后选择了他--一个能为我提供暂时庇护,心地又还不算坏的江湖郎中。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一年之后魏州城遭遇战火,刘山人看着我被一员猛将掠走,手臂保持着护着我的姿势,身体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对,我是故意被抓走的,就是因为那个将军说了一句:“咦,这个孩子嗓子真好,侧妃娘娘一定喜欢。”

我知道他口中说的一定是某个贵人,果然我被送到了晋王府中,成了晋王侧妃曹氏跟前的小丫鬟。

“真是天生唱戏的好苗子,不错不错!”曹氏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子,她的声音妖娆婉转,媚入骨髓,和她本身恬静的外貌造成极大的反差,会挑起男人一种迫切征服她的欲望。

晋王李克用忙于四处打仗,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内宅上,曹氏每天百无聊赖,唯一的爱好就是养着戏班子,每天吹拉弹唱消磨时间。这对我来说是难得的机会,曹氏可是远比刘山人更好的师父,晋王府则是比街头更有发展的舞台,一想到在晋王府经常出入的年青俊才们,我做梦都笑出声来,这些人哪个能看上我行,个顶个的金龟婿啊!

“要唱就得用功,唱到最好才行!”曹氏皱着眉头数落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我。

要做就做到最好,要选自然也要选最好的,我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晋王儿子一大堆,其中最优秀的最受宠的是曹氏的儿子李存勖,一方面是子凭母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存勖文武双全,才智过人。对,就是他了,我在暗中下定了决心。

其实男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想控制李存勖的心并不难,我先用出色的歌舞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让曹氏赐我到他身边,然后就是一系列若即若离,柔情蜜意加百般崇拜。和众多姬妾们争风吃醋是他喜欢的,和他欣赏的伶人们搞好关系是必要的,怀上他的长子更是为我平添筹码。等李存勖南击后梁、北取契丹、东取河北、西并河中,傲视四方,接受诸镇劝进在魏州称帝时,我已经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在后宫稳稳扎住脚根!

只是在争皇后这件事上,我一没有雄厚的娘家依靠,二不是正室,二到李存瑁身边又晚,不免有些周折。

“启禀娘娘,有一位老道长在宫外求见,说是您的父亲。”这天我正在为争皇后位置心慌意乱之时,有宫人前来禀报。

“老道长?我父亲?”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是啊,穿的破衣烂衫,背着个药箱子……”宫人看着我越来越难堪的脸,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呦呦,听妹妹说你以前出身书香门第,怎么来个老道爹呀!”说话的是侯氏,她是李存勖在夹州俘获的女子,曾十分受宠,被称为“夹寨夫人”,是和我竞争皇后的劲敌。

“我离开家乡虽然小,但还有记忆,当初我爹在乱军中死了,我痛哭流涕,几度昏死过去!这是哪里来的骗子吧!”我心里发着狠,不知刘山人是自己听说我走好运寻上门来,还是被哪个人特地叫来拆我的台,都不能让他坏了我的荣华富贵。

“来人,把这个骗子用鞭子打,打到死为止!”我的声音似乎带着颤抖!

是的,我忽然莫名其妙的害怕,害怕已经到手的一切化为灰烬,害怕一觉醒来我仍在破旧的寺庙之内,满身冻疮,肚子里发出难听的咕噜声,害怕再过那被人嘲笑辱骂才能活下去的无情岁月。

钱,我要有钱,男人的宠爱不算什么,我一定要手里有很多很多钱才甘心。

“玉娘,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啊?”李存勖有些嗔怪地问我。“你让各地送两份供奉,一份送到公中,一份送到你那里,这还不够吗?还拿宫里的东西出去让宫人换成钱花,说出去可有些丢人!”

“陛下,咱别管人家说什么,宫人对外一宣传,说这个洗脸盆是皇后用过的,比正常铜盆多几倍的价钱呢。”我眼睛亮亮的,“陛下,臣妾可是最会过日子的,攒下这些钱还不是为了供奉珈蓝,祈求您江山永驻,千秋万代吗?”

李存勖被我逗的哈哈大笑,一把搂住我的腰:“好好好,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祈求佛祖生生世世做夫妻如何?”

我口中答应着,心里却暗暗冷笑,只要我有钱就不愁过上好日子,至于和谁在一起重要吗?

称帝后的李存勖似乎一下子懒散起来,他迷恋打猎看戏,与伶人们嬉闹不已,甚至还自己画上脸谱穿上戏服上台唱的起劲儿。我不在乎他怎么闹腾,只是每天看着我的小金库逐渐充盈就好!

“陛下,客星犯天库,有星流于天蒬。怕各地起兵乱,应该散钱财消灾才是啊。”我在后面听见宰相这样劝着李存勖,心中一急,抱着我的小儿子就冲了出去。“陛下得天下,因为他文功武治,也是由于天命。命既然在天,别人又能对我们如何?反正宫中的东西已经赏赐没了,要不拿皇子去卖如何?”

我前半句说的是假,后半句说的是真,如果要让我舍出到手的财物,我情愿让他卖掉我的儿子。

是的,不知不觉中,我成了一个视财如命的守财奴,即使李存勖被叛军乱箭射伤,我第一个念头仍是去找我的金银珠宝。天啊,我的金库那么大,东西那么多,我到底要捡哪些带走呢?我的眼睛急的发红,全然顾不上奄奄一息的李存勖在那里喊着:“水,水,给我一口水喝吧!”

其实我早就在晋阳建了一个尼姑庵,里面藏着一些我四处敛来的财富。我没有多看死去的李存勖一眼,径直奔向了带着兵马赶来的小叔子李存渥,发出最诱人的求救声,这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一下子眼睛就直了起来。

可惜啊可惜,最后我还是没能守住我的所有,我死死地抱住钱袋,任凭乱兵在我身上乱砍也不松手,哪怕是到地狱我也得带着这些钱走,这是我心中唯一的执念!

“有钱一条龙,没钱一条虫”,这句话才是我一生中最信的,虽然我死了,但我觉得值了,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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