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陵22年,白藏。
卫洲司家——
是夜。
为讨司家小姐欢心,司家千年供奉的妖仙特意在别院内种满奇异鲜花与花开盛茂的百日红,月光洒落在卫洲大地,院中的一切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鲜花之中有萤火虫幽幽飞着,犹如画中的世界一般。
少女坐在以粗木藤条搭起的秋千之上,手轻握的地方有几朵浅粉鲜花加以点缀。
她借着微风摇晃,闭目随着秋千而荡起,苍白的脸颊透出粉红,浅蓝渐深的下摆随着幅度摆起。
“吹个风,怕是这两日又要卧病在榻了。”
身后传来男子淡淡的嗓音,使得她一下睁开了眼眸。
“大人。”
来人正是守护了司家千年的妖物,司家主脉虔诚供养着的男人。
识得之人皆唤‘妖仙大人’,不知晓其名讳为何。
他应了声,“阿姝呢?”
二人对立而站,男人高出她一个头不止,宽肩窄腰,三千青丝用发冠细细挽起,衣袍的料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据说是哪个妖物一族特产。
着身柔软无比,月下泛着若隐若现的微光,冬暖夏凉,司羽落的柜子里也有不少,都是他送的,但实在太过于扎眼,若是外人见到解释起来颇为麻烦,故而她不怎么穿。
司羽落下了秋千,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回答道:“阿姝在铺床,快冬日了。天色不早,大人怎的这时间来了?”
君抚深邃的眼眸盯了她一会儿,瞧见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伸出手想去感受是不是发热了,正好司羽落抬头,快一步的躲过。
司羽落歪了歪头,不解的看着君抚。
“怎么了,大人?”
骨节分明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弯曲修长的关节,他收回手,有些忧心问询:“可是发烧了?”
听闻,司羽落手背贴在额头上。
这么仔细的一感受,倒真有些发热头晕,但自己也是习惯了,毕竟这体弱的病跟着自己已经十几年,从原先的不安变为淡然。
“许是又犯病了……云舟大人离家许久,阿落有些担心。”
云舟是一直跟随妖仙的随从,每一年都会为司羽落寻药。
说来好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他,他便是端着一碗黝黑的药,逼着她喝,将她都给吓哭了,还是妖仙后来听闻罚了云舟,在各处搜寻不少奇珍花种种在院子里,并且日日花开茂盛,从不凋零,这才哄得年幼的司羽落开心。
那药在幼时吃着还好,身子骨会好一些,但随着年纪增长便大不同,吃一次只能顶个几月,再之后身子骨就又弱的不行。
司羽落无奈的笑了声,道:“不大要紧,晚些让阿姝熬些药就好了。”
可刚踏出一步,便眼前一黑,若不是君抚一直关注着,眼疾手快,怕是要一头栽倒在地,直接毁容了。
阿姝听见外面的声音,连忙走出来,一下便瞧见了晕倒在君抚怀中的司羽落。
“小姐!”
惊呼一声,着急忙慌的奔向二人,到跟前快速的朝着君抚行了个礼,“大人,阿姝去寻李叔来。”
君抚点头,打横抱起昏迷的司羽落,带入房内。
如今瞧着脸上的红晕更甚,又严重了些。
司家的小姐病榻三日不醒,整个司家都紧张的不行。
“小姐的身子实在太差,只要受一点儿的风便会着凉,更别说这一次又在寒风中吹了许久。”
“那可如何是好,老李,我就这一个女儿,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这样,我先给你开个方子,慢慢温养。”
“好好好,听你的。”
……
耳边传来的对话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司羽落听了会儿,想睁开眼,脑袋又昏沉的紧,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是有人在擦拭自己的手。
薛莲叹了口气,满是心疼的抚摸着司羽落的额边发,又忍不住偷偷抹泪。
感觉到有人进来,又急忙擦掉泪珠。
进来的人是司铮,带着一身疲惫。
“三日了,为何云舟大人还未归来?”
“上次听云舟大人说,那药如今稀缺,就连他都难寻,且他寻药的时间已然愈来愈久了。”司铮叹了口气。
薛莲闻言哑然,将布放在木盆边缘,浸湿手绢,一点点湿润司羽落有些开裂的嘴唇。
昏昏沉沉的,司羽落又没有了意识。
夜深人静之时,司家之外被各路的妖层层包围,每到司羽落气息变弱之时,反而比平时更加容易招惹来妖物。
尽管司家有君抚设下的结界也挡不了那诱人的气息传出。
但,司家即使再怎么令人垂涎,同样的只要有他在,便足以震慑万千妖物。
“不想死的,就滚。”
他立于司家红墙之上,远远便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气。
那感觉让妖只要多靠近几分,就好像会直接身死,一点儿也不能够反抗。
“主子。”
云舟出现在君抚不远处,现如今,就连他都不敢多靠近。
“寻到了?”
他点头拱手,一下消失在原地,径直出现在司铮的面前。
“小子,药寻到了!”
云舟摊开手来,一株草药悬浮在手心,草药被保护的很好,一点儿的虫洞或者叶片破损都没有。
“太好了,终于等到您。”
那草药稳稳向着司铮而去,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只觉得手中的草药炙热无比。
“多谢云舟大人,也多谢妖仙大人,那司铮这就去了。”
他快速告别云舟,跑似的离开。
朝着那令妖垂涎三尺的气味而去,透过木窗看见的是薛莲撑着脑袋守在床边,桌上跳跃着烛火,微微照亮,却又不是那么的刺眼。
而床榻之上双眸紧闭之人正是自己那小主子——司羽落。
*
喂完药后不久,司羽落便悠悠转醒,因为睡的有些久,觉得身上很是沉重。
“阿落,你吓死娘亲了,还好你醒了。”
云舟松了口气,抬脚离开窗边,薛莲说话的声音渐远。
“这次若不是云舟大人,还不知会如何。”
双瞳逐渐聚拢,薛莲说的话好似飘扬在耳边,很远,直到听见云舟的名字这才回拢来。
“云舟大人?”
薛莲听见她那干哑的嗓音,急忙挥手让一边候着的阿姝倒水来。
“对,他已经回来了。”
司羽落被搀扶起身子,大口灌下几口清茶,薛莲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眼眸含笑,这一笑,那眼角的细纹便浮了出来。
“别急,还有呢,别呛着了。”
感觉到干涸许久的喉咙滋润,司羽落这才将手中的杯子递给阿姝。
“娘亲可以跟阿落说说妖仙大人与云舟大人吗?”
“自然。流传,司家家祖当时是名远近闻名的除妖师,妖物看见她便双腿打颤一心只有逃跑的念头,若是修为低的,更是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
司羽落软软的靠在薛莲的肩上,侧耳倾听这自己早已听过许多遍的传闻。
“那时妖仙大人重伤,正好被路过的家祖所救,大人为报答救命之恩便一直守护家祖,待家祖寿命尽头,便又守护着司家,时过千年至今,而云舟大人便是一直陪伴左右,直到现在也不曾离开。”
“娘亲觉得,妖仙大人与家祖,是谁比较厉害呢?”
薛莲忍不住失笑,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屋内不知何时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妖物惧怕大人,只要有大人在,司家便不怕被妖物所攻克,而家祖的传说又经过千年流传,所以……应当是差不太多的。”
“嗯,妖仙大人一定是很厉害的!”
司羽落笑着,病态到发白的嘴唇让她看着虚弱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