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凡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信我!”方丰乐笃定地说。
电脑屏幕一闪一亮的,还没完全开机,宛如黎清的心情,忽明忽暗。
黎清强迫自己缓过神来,认真听方丰乐的话。
“他这就是两手准备。如果,你把展会办得没毛病,他可以在关院长面前得个人情,算他重用了你。如果你办砸了,那他也没损失,正好把你给黑了,就是捧杀你,让大家看看,你真的不行。反正,你也不是站在他这个队的。”
“而且,”方丰乐眨了眨眼睛,凑得更近了,“他好像跟饶益关系挺好的,但是,具体好到个什么程度,这个我还不知道。”
黎清觉得口干舌燥,烦。
他是个矛盾体,既渴望功成名就,又讨厌这些个尔虞我诈,有点艺术家的清高和柔软,骨子里有点精神洁癖。
然而,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又想站得高望得远,又想鞋底子不沾泥儿,好处哪能都一个人得了去,黎清自己也清楚游戏规则,耐着性子听方丰乐叽叽喳喳。
然而心却神游了,飞到了福克斯山脉的蓝色冰川、Wanaka 湖的蔚蓝回忆、蒂卡波的星空辽原。等老子有了钱,立马退休飞去隐居,带着什方,让他给我做饭吃,黎清美滋滋地幻想着。
“所以,兄弟,只要你能保守秘密,以后院里但凡有什么内部消息、形势走向,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也就算正式站队了,怎么样?”方丰乐一把抓住了黎清的手腕,把他从神游之中带了回来,讲得神情激荡,还喷了黎清一脸的吐沫星子。
黎清把思绪收了回来,正了正神色,手腕挣脱了方丰乐的手。
“你放心,我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用这么刻意的帮我,太那个啥了吧……”黎清的本意是远离是非。
而且,他现在吃不准方丰乐,这人是人是鬼。
方丰乐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黎清如果不讨点便宜,压在他这,自己不放心也不相信他会保守秘密,他的眼睛在黎清脸上转了又转,一脸的犹疑。
黎清看出他的疑虑,接着说:“我讲出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你是教导主任,走行政路线的,北京本地人,关系也厚,我跟你没有什么竞争关系,况且……”
黎清收住了声,心道不好,差点要把自己转做讲师的事说出来。他转走学术路线,自然与方丰乐一点竞争关系都不存在了,但是这个事情现在院里面并没有对外公布,现在属于暗箱操作,怎么能讲出来。
“我知道,这次院里要选拔讲师,你想去!”方丰乐反应奇快,他什么都知道。
他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抬起头看着黎清。
“实话讲了吧,这次,我本来是要帮郑音争取的,但是,如果你答应帮我们保守秘密,这次我们就不争取了,退出,怎么样?”方丰乐咬着牙。
郑音听到方丰乐这话,倏地一声站了起来,往两人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又站住不动了,皱着眉头,拳头都捏白了,有点微微发抖,想说什么,又始终没有开口,紧抿着嘴唇。
方丰乐看了看她的神情,一脸垂头丧气,随即又振作了起来。
“郑音,这次如果他讲出去我们俩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的话,你不想放弃这个选拔讲师的机会都不成了,如果事情变成那样,还落得一身骚,前途尽毁,你……懂我的意思吧?”方丰乐脑子转得很快,马上说出了关键所在。
郑音一下子明白了,她明白了,从被黎清发现私情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这个晋升的机会。现在,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这次能安抚住黎清,待到往后,兴许还会有什么机会。
“黎清,你就帮帮姐,这事说出去,我们就都毁了。”郑音声音凄凄婉婉,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黎清还没从方丰乐和郑音早知道晋升的事,并且已经在运作了这件事上回过味来,就听见郑音的声音,此刻,已经不容他再细细考虑这中间的插曲。
“哎呀!我是真的真的不会说的,你们就放心吧,好吗?!”黎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是表决心似的宣布。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什方发来的微信。
“怎么样啊?你的事,他们,有没有约你搞多人运动啊?”什方连发了好几个带颜色表情包。
黎清连忙把手机摁黑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了办公室,逃跑似的。
“少扯淡,有事找我吗?这个时间,你刚上班吧?”黎清在走廊里一边回复,一边踱步。
“闫弗来了,早上刚开门就来了,说要等你,这不,我告诉你一声。”什方回复。
到底是找来了,还是去 coffee 画布,这是都打探清楚了,俩人同时都能见到,闫弗不知道已经窥视多久了。
“好,一会中午我早点跑,去画布找你们。”黎清知道躲不开。
中午 11 点多,午休时间还没到,黎清就找机会跑出了西门,来到了画布。
闫弗坐在吧台与左边墙壁之间的一张四人台里,玩着手机,又不时抬头看一眼吧台里忙碌的什方。
黎清径直走了过去,坐下。
“等我呢吧?”
闫弗点了点头。
“不绕弯子了,你来这,到底要找什么?”黎清开门见山。
“明知故问啊,你说,我来找你们这干嘛?”闫弗又看了看吧台里的什方,反而笑了。
“我知道,上次在新西兰,听你的意思,吴卓昇不是意外死亡,有可能是谋杀。但是,上次我们也谈过,听你的意思,那个餐厅服务员 Ben 的嫌疑最大。你们找到他了吗???”黎清声音渐高,情绪有点激动,他喝了口水,压了下来。
“而且,你不是说你辞职了吗?如果是真的,你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还来继续调查这个案子的呢?”黎清连珠炮似的追问。
闫弗听了,反而不徐不疾放松起来,他挺直了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斜着头,幽幽地看着黎清,又瞅了眼什方。
这张桌子离吧台很近,闫弗用黎清和什方都能听得到的音量,缓缓地说:
“Ben,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