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葛根都起出来,外祖父不再扛锄头出门,他在家里,把那些葛根洗洗刷刷,黑泥都洗掉。
沉檀就蹲旁边看他洗,洗完的葛根还是黑的,偶尔有地方皮破了,显露出褐色……或者说棕色的内里。
小小的她很惆怅的问祖父:“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
或许也不能说惆怅,小孩子哪里就能拥有那么复杂的情绪,她只是很担忧,担心祖父白忙一场,因为这东西看起来既不能吃,也不能烧……
“拿来吃啊,很香,有营养。”外祖父边二次清洗,边给出一个,对沉檀来说极其可怕的答案。
她无法想象这东西吃起来的味道。
其实不只是她,包括同村的人,年轻一辈都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老一辈的不爱钻研不懂知识,也不知道这东西能拿来做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不屑于搞这些歪门邪道,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不种玉米红薯,天天搞这些花里胡哨,那是没有脚踏实地的动作。
外祖父不知道沉檀的想法,也不知道村人的想法,他沉浸其中。
沉浸在赚钱的路上,沉浸在美味的制造中。
洗干净葛根后,外祖父试着拿菜刀切块,不是太好切,他索性拿剁猪草的大砍刀剁。
一块块像煮熟瘦肉般,带着丝状,带着柴火口感的葛根被切出来,不吃的话,还挺好看的,像艺术品。
沉檀好奇的盯着葛根块,考虑是炒还是炖。
外祖父以为她想尝尝,便挑了块小的,喂给她。
入口即是苦涩,还带着浓浓的土腥气,以及树根本身的木质味。
沉檀眉眼痛苦地挤成一块。
“不好吃吗?”外祖父不相信,他把那块沉檀不吃的葛根放嘴里嚼嚼,嗯,带着浓郁木香,吃起来甘甜,嚼得出粉……
“这个葛根长得好。”外祖父这样说。
沉檀完全理解不了大人对好的定义。
真是太难吃了。
她不再看外祖父忙碌,自己找别的事物玩去。
外祖父把所有葛根切块,拿粉漆的白色塑料大桶装了足足两桶,然后拎着去别村找有磨浆机的人家。
那会儿十里八村,每户人家有什么便利的机器,几乎都是人人皆知的。
若是能借,便借来用,若是不能,便给点加工费,帮着做个加工。
倘若遇到家里只有老人小孩那种留守老人与留守儿童组合,也就不一定收钱,给点米给点豆都行。
外祖父一直拎出三里路,才到那户人家里。
都是认识的,还能算亲戚。
“不磨米粉啦?”上了年纪的老人问外祖父。
她一头短发斑白,与外祖父同辈,常年爱笑,脸上皱纹就多些,显得老。
按辈分,沉檀得叫她一声婆婆。
因为沉檀的阿姊,幼时总害病。
找人算过命,得抱给别人做干女儿。
阿姊便认了婆婆的儿子儿媳做干爸干妈。
婆婆家房子修的高,面前需要个平坦院坝,所以就在坡上拿砖胡水泥,靠两个柱子建起平地。
底下柱子再加几面草墙,就是两个屋子,左边养牛,右边放机器。
外祖父拎来时天还亮着,婆婆还没从地里回来。
“人呢?”外祖父在草棚外边放下桶,往上面平地处高声喊。
婆婆家里养了五只狗,只要听得有外人脚步,闻到不相熟的气息,总是会一齐吵闹,这样,主人家就知道,多半是有客来了。
所以一般狗叫声响起,主人家就会迎出来,并呵斥狗。
外祖父打在坡上小路走时,就听到狗叫了。
所以他以为,婆婆会等在下面。
不曾想,人都站在家门口了,还不见主人家出来。
外祖父喊了两声,上面的狗听得他声音,叫得越发厉害。
本是没有这么多狗的,是大狗生了小狗,没送出去,便一并养了。
送来,就是他们家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