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之想笑，又怕牵动前胸的口子，索性闭眼不看，压低声音悄声道：
“那红纸，庞大人...”
“你放心吧，别说两张，你就是要二十张，他也会立马拿出来，眼都不眨一下的！”
余信又在屋里绕了半圈，似是要有话讲，他举着扇子扇了起来，犹犹豫豫，终究按捺不住，走到衍之旁边：
“诶，兄弟，庞大人问你还有甚么心愿没有，若有所求，他当尽力而为。”
“这却是再没甚么。”
余信听此，“诶呀”一声，他一屁股坐下，举着扇子扇个不停：
“兄弟，庞大人有一女，二八年华，如果你还未有婚约，不知...”
“甚么？这却是谢过他一番好意，可惜我...”
衍之莫名其妙的想起白谷，也不知如何说，剩下那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教他甚为难受。
余信一听，将扇子合起，哈哈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好兄弟，可是嚇死我了，如若你要答应，那可是倒了大霉！”
“这是为何？”
“唉，你是不知，那庞小姐端的一副好架势，文能吟诗作对，武能以一敌十。”
“文武双全，难得啊！这有何不好？”
“莫兄所言极是。可关键是，她她她，她长的与她爹可是一模一样啊！”
余信将扇子一敲手心，
“庞大人身长九尺，虎背熊腰，力能扛鼎，气吞山河，可谓是人中豪杰，可转到女儿家身上，就有些，嗐，反正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比你足足高多半个脑袋，就你这样的，她一拳能打十个！”
余信伸出拳头，在他面前笔画，
“这样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她脾气可不太好，”
余信似乎想起甚么难忘的经历，一缩脖子，将话锋转开，
“至于造纸局那边，庞大人是在宴会上提起这事的，我爹与他关系匪浅，自然鼎力相助。他们打算明早来找你，你到时候可得机灵点。”
“这倒不需你担心，装病即可。”
“你这小子，面上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货。”
“甚么坏水，这叫暂避锋芒，不为名利，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
“说起名，莫兄，咱们虽相识不久，却分外投机，但直到现在，我可是连你名字还不知道。”
“在下姓莫，名衍之。”
“衍之，甚好，这比莫兄顺嘴多了。不知衍之打算留都多久？”
“明日拿了红纸便走。”
“这么急？你旧伤未愈，一身功力只剩四成，不再多歇两天？”
“事关重大，我可不敢耽误了时辰。”
“黯魂针之毒，起码要一月方可痊愈。胡劲势必不会罢休，很可能会暗中跟着你，或者...”
“他要敢来，我就敢杀，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我教他横尸荒野，有来无回！”
衍之说至此处，情绪激动，不小心牵扯到了前胸，疼得呲牙咧嘴，
“嘶，那甚么，余兄，咱们后会有期。”
“哎，马我给你栓外边了。”
余信摇头一叹，打道回府了。
亥都城郊，城隍庙内
两名黑衣人在此碰头。
“可恶！这该天杀的！”
其中略矮一些的黑衣人率先开口。
“本来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造纸局那边，可谁知出了这档子事！”高个子也连声附和。
矮个子明显在气头上，差点压不住声音：
“这莫姓小子，我定教他碎尸万段！还有胡晋也是，早就告诫她低调，不要惹是生非，结果呢？现在到好，我们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全部毁于一旦！”
“罢了，成大业者，必先饱受磨砺，我们再等...”
“只希望森林那边不要再出岔子。”
竖日，庞大人与国师府差事来访。
衍之与林老头串通一气，佯装病情恶化，将上门之人糊弄过去。
庞大人磨蹭半天，临走之际将红纸留下，全当谢礼，随后恋恋不舍的离去。
衍之等了片刻，见庞大人并未折回。便拿上红纸，与林老头告别，骑上呆瓜快步出城。
一路上却并未遭遇伏击，衍之心下奇怪，却不敢耽搁，继续赶路。
由于与庞大人周旋耗了时间，待到赶回暮寂岭时，已时至下午。
管家老头本以为衍之至少要后天才回来，听见衍之叫门，颇为惊奇，半信半疑的将他迎了进来。
夫人听闻，也来接迎。
众人围坐石桌旁，衍之将三张红纸拿出来，一侧的管家按捺不住，开始询问。
原来衍之所带财物只够买一张，可他却带回来三张。管家老头细问之下，衍之将亥都所发生之事尽数告知，只是对胡晋刺伤他一事只口不提。
夫人听完，大感不妙，此举惹祸上身，势必会遭到七乾轩的狠命报复。
衍之却有些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七乾轩的主人都教他打成残废，其余那些臭鱼烂虾更不值一提。
入夜，夫人破例，亲自下厨做了好菜来为他接风洗尘。
“夫人，亥都的霸王鱼都没你做的水煮鱼好吃！”
“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
衍之两杯下肚，双颊微红，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起来：
“这本就是实话嘛，夫人，我与你说...”
桌上只能听见衍之一人不停的絮絮叨叨，从亥都扯到北方武林，又从武林扯到甚么天下，高谈阔论，直教人两耳嗡嗡，几欲先走。
“嘿！天下能人辈出，你们是不知，去年我在塞北听闻，这天下有一奇人，以音为兵，攻人于无形，宛如鬼神。”
衍之又自酌一杯，从桌旁站起身，歪歪扭扭晃了几步，十分兴奋，
“要我说，这却是十分不妥，音律乃自然所赐，本应拿来娱乐，此人却用作伤人，真真是不解风情，本末倒置！不若让你见见音律的正确用法，也给助助兴，可好？”
夫人一听，便立刻明白过来：
“衍之又要开唱了。”
夫人扶额，每次这家伙喝完，准要唱上几曲，关键是他嗓音上佳，气息沉实，每每开嗓，声音洪亮，波及甚远，必闹得府中上下不得安宁，这也是他平日滴酒不沾的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