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叶伊帆又做了那个梦。
一曲悠悠羌笛声中,她梦见自己轻功大成,高过了祝飞鹰师叔和他肩头的“龙枭”,一纵身便踏上云端,接着身子却不受控制得疾速下堕,待到身边云彩拨散开来,却发现脚下不是云台山和无量海,而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地貌。
只见一圈圈紫红色的山峦叠嶂,呈螺旋状在她眼前铺开,好似一片漫无边际,翻腾着波涛的血海,妖艳又诡异。待她身子离地越来越近,笛声也越来越近,终于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坳里,一副锈迹斑斑的铁笼深陷在血红色的泥中,里边囚着个吹笛的女孩儿,向她抬起头来,喊着,
“姐姐救我!”
每到此时,悠扬的笛声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梦中醒来那个撕心裂肺的声音总是久久萦绕在脑海中,伊帆身上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全身,便从此再无睡意,可任凭她两眼睁到天明,也总是想不起梦里那个女孩的面孔,只记得那张面孔如此熟悉。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梦想告诉自己什么,可这些却不能对师父说,毕竟师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雪凝剑”,若说一个梦把自己吓到成天魂不守舍,多半会被骂矫情,自然也更不便告诉帮中那些臭男孩。
好在被师父冷落的这些日子有林洁莉陪她说话,说来也怪,本是她引她入门,她却好像成了她的师姐。
这天练完功,伊帆叫上林洁莉,对她说了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那个梦,
“师妹,你说,这梦该作何解?”
“这还不好解,必然是你在哪里见过的梦中情人呗,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林洁莉刚说完,便觉得哪里不对,
“哦……女的呀?那我就不会解了,莫非你喜欢女的?”
“小浪蹄子,你再给我胡说!”
伊帆脸一红,一巴掌拍在林洁莉身上,接着想了想,说,
“陪我走一趟,我知道有个人会解。”
俩人去到一个八棵参天古树围拢的小庵,和别处不一样的是,这小庵屋顶尖得出奇,上面立着许许多多的十字架,此处是钟迦南师叔修行的地方。
“师叔,我想请您用引梦术帮我看看,我许久以来做的一个梦。”
林洁莉一惊,早闻引梦术和植魂术同为水云盖世绝学,今日得以一见,算是没白来一趟。
说起这引梦术,有三层境界,第一层为入梦,即施术者以音、画、物将受术者催眠入梦,第二层为观梦,即施术者进入受术者梦中,探寻其心之所想,魂之所在,这第三层就厉害了,为控梦,即施术者以自身功力修正、指引受术者梦之走向,用之得当,可治愈各种心病,可错引一步,却可叫人心境大乱,走火入魔,非功力高超,心存善念者不可施此术。
钟迦南点点头,说,
“你听我琴音,只管盯住案台上的十字银杖,什么都不要想。”
说完,师叔指间七弦琴声渐起,琴音恰如屋檐听雨,风铃过耳,再看案台上的十字银杖在午后暖阳下折射出的异样光辉,伊帆明澈的双眸变得迷离起来……
“睡吧,孩子。”
伊帆醒来时,钟迦南手上琴音已止,正双目凝视自己,面色颇为沉重,
“师叔,看到什么了吗?”
钟迦南并不作答,反问道,
“梦里那个地方,你可去过?”
“不曾去过,但我在书里见过,应是西域地貌。”
钟迦南点点头,她本是西域人士,对那样的地貌自是再熟悉不过,又问,
“那个姑娘,你可认识?”
“认不清面目,只知是极为亲近之人,身处危难之中,召唤我去救她。”
钟迦南听了,闭上眼,默念几句真言,手上掐指一算,忽而心中“咯噔”一下,脱口便说,
“不要去!”
俩姑娘都被钟师叔这番反应吓了一跳。
“师叔,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那个姑娘就是你,你要是去了,被囚在笼子里的就是你自己。”
钟师叔意味深长地说。
伊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眼眸中的疑云仍未消散。
临走时,林洁莉跑到钟师叔跟前问,
“师叔,您不是会控梦吗,为啥不帮师姐从这个梦里走出来?”
“她这个梦,我只能观,不能控。”
“这……又是为何?”
“我也不知为何,只感到有股未知的力在伊帆梦里牵引着她,让她执念形成,凭我的功力难以逆转。”
“您是说,有人先你一步,对师姐施了引梦术?这个人又是谁?!”
钟师叔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表情,犹豫片刻,说道,
“伊帆梦见的那个地方,是玉门关外的祁连山脉,相传那里的七彩山峦之中埋藏着一个上古邪灵的墓宫,被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掌控,能从那个地方,相隔万里施引梦之术的,简直不知是人是鬼……”
林洁莉听完,惊到说不出话来,钟师叔见她这般模样,闪了闪她那对深邃的绿瞳,故作镇定道,
“但愿是我想多了,别告诉你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