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波澜不惊。
空气中滋润着大自然带来的独特气息,清新之中透露些许芳香,携带着入秋后的清凉贯透人心。十月底,天气一如往年,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地方。
“再说一遍,你说你是谁?”
“负责统领西川平原生灵的万兽至尊,第四十九代古川兽皇,真正的名字我忘了,这是年龄导致的问题。孩子,我现在赐予你一个特权,跟我说话你可以不加称呼,我不在乎这个…”
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苍老,我可不想看见他卸下面具后满脸褶子的模样。
我很气愤他刚才故意跟我兜圈子,耍得我团团转不说,还让我丢尽了身为一名兽王的脸,于是我不依不饶的冲他展开提问,尝试报复他:“如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随便使用一个兽王之力。”
——【(史前先祖)兽王之力·奇虾】
这是目前我能召唤到的最古老物种,跨越五亿多年来到现在,目的只是为了帮我测试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说真的,我觉得有点大材小用,即便我并不知道这家伙能带给我什么样的能力。
“别小看它,人家曾经好歹也是海洋霸主,攻防兼备,所向披靡…”
诧异于他能看透我让什么动物附身,我连忙展开了追问。他很大方的回答了我:“我就是知道。”
我投出鄙夷的目光,希望他能继续补充点什么。
“说起这家伙,上一届的史前先祖兽王就是借用它的力量在未铭湖里战胜了潜海兽王。我记得很清楚,奇虾对虎鲨,一开始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可惜后来前者发现了后者的防御弱势,一个翻转绞杀就处决了他。”
“有证据吗?”
“未铭湖西岸的湖底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那是他们打斗时留下的痕迹。”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有一股莫名的自信,好像他就是那场事件的见证者。
“我还是不信。”我继续找茬,“除非你能使用你的力量证明给我看。”
等我说完,他缓缓的伸出右手,把它贴在左胸的位置,嘴里默默念到一句奇怪的咒语:“VI VI RI DU RA DI YA…”
又是那股非比寻常的力量,它再一次席卷我全身,夺走了附加在我身上的兽王之力,强迫我回归到普通状态。
“感觉如何?”
“我相信,我相信你。”我连忙阻止他继续使用那股力量,“我知道你是古川兽皇,放过我,不要再来一次,算我求你。”
那股力量带来的恐惧感一般人无法忍受,深邃之中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如果没有兽王之力的附身,我想我一定会吓得尿裤子。
“兽皇大人,您知道吗,您刚才差点杀了我。”
我向他抱怨道,他却不以为然:“我计算的非常准确,专门在你们落水之后才解除你使用的兽王之力,不然怎么能引起你的注意,一个人来到我面前。”
“您有事找我?”
“我找的不是你,而是集齐七枚纹章铭印的兽王。”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在你进到这里的过程中我试探了你,制造各种意外强迫你使出七枚纹章铭印的力量,你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我的希望落空…”
“等一下,也就是说,我弟弟坠崖也是你故意而为?”
他没有承认,同时也没有否认。
“你说你弟弟?据我所知,你小子可没有弟弟。”
“算是我弟弟行了吧,不对!你别转移话题,我刚才问你话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抬起头,享受着阳光的怀抱:“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也到了我该退场的时候,我需要一位年轻的兽王来继承我的力量,就像上一任兽皇那样。”
他话锋一转,走过我的身旁站到了图腾的正下方,继续说道:“你现在一定十分恨我,我希望你能保持这种状态,直到我把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兽皇,然后用尽你全身的勇气与实力来挑战我,最后战胜我。这样一来,我也算完成了历代兽皇前辈们的心愿,可以放心的去找他们了。”
我向来对自己的理解能力抱有很强的自信,他刚才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诱导我动手杀了他。对此,我提了一个富有建设性的小建议:“你可以选择自杀,这样力量也会得到继承。”
“问题就在这儿,你刚才说的方法在兽王之间行得通,可是在一脉单传的兽皇这里却完全不可行。如果不是堂堂正正地发出挑战,你根本无法获得古川兽皇的全部力量,也就没办法成为下一任兽皇,那样的话,未来就没办法保证西川生灵们的安全…”
“再等一下,怎么突然跟生灵们扯上关系了?”
“不然你以为兽皇的责任是什么,一个徒有虚名的称号?”
他的反问成功堵上了我的嘴。
“现在的你还体会不到兽皇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他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无视兽王,就算七个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看得出来,掌控群兽的力量很容易就能把我们全部送上西天,还不用他亲自动手,谁不想要拥有这样的能力。
“你们成为兽王,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一些意外,几个人在彼此之间都不熟悉规则的情况下进行争夺,确实很残酷。我们当年也是如此,七个人,男女老少的名额全部占满,其中一个还是我儿子…”
我很惊讶地望着他,问道:“你不会杀了他吧?”
“当然不会,谁会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的语句中透露着些许伤感,“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他为了救身负重伤的我,主动冲出去当作诱饵,最后被天空兽王残忍杀害。他是一个好孩子,我一直以他为傲,可是谁能想到,分离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记得很清楚,HX27年5月24日,他永远的离开了我。”
气氛突然有些悲伤,我扭了扭脖子,尝试换一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友情提醒,您还没有告诉我,您当年是哪一个兽王。”
“草原。”
“能力很全面嘛,真好。”
讲真,我这句“真好”发自肺腑,人家至少每次都能召集到指定的动物,而我呢,基本每次都换一个新的,没多大作用不说,还严重影响我的作战心情;唯一配合我的只有迅猛龙和恐爪龙两兄弟,它们太有个性,一个战斗场合从来不出现,一个我不遭遇性命危机绝不现身,就这样,对比之下它们还算靠谱的。
“作为前辈,您能告诉我,据您的了解,历史上的古川兽皇有几任曾经是史前先祖兽王?”
他委婉地问我:“你确定想知道?”
我点点头,勉强表现出一副满怀希望的样子。结果,得到了一则令我失望透顶的答案:“只有一任,第二任古川兽皇楼兰落枯。”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补充道:“严格意义上他也不算,因为是他建立了最初的规则,发展至今就是我们俗称的兽王争霸。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开心的表情,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先笑一会儿。”
过来人自然明白我此刻的真实情绪。
他在我的背上拍了两下,然后安慰我:“孩子,别沮丧,不能因为你是第一个人就产生退缩的想法。沮丧的时候多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朋友,他们都需要你来保护…”
老兽皇的话很有道理,前提是我得先知道他们都是谁,都在哪。
“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他慷慨的回答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麻烦您不要再强行取消我的兽王之力,下次搞不好会真的出人命,我倒无所谓,总不能拉被救的人来给我陪葬。”我双手合十,恳求着他:“算我求您,拜托,拜托!”
“多此一举,这次是个例外,往后有事我会找小动物通知你。”
“非常感谢您,兽皇大人。”我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问他:“现在我能走了吗?我的弟弟妹妹还在外面等我…慢着,您是不是知道有关我的一切。”
“哈哈哈哈——”
兽皇大人发出爽朗的笑声,随后完全换了一副嘴脸,对我说道:“如果你是想问关于你以前的记忆,那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触碰到那块纹章铭印以后的事。偷偷告诉你,史前先祖兽王的纹章铭印其实是哈里森的功劳。”
“哈里森?那个瘸子?”
“他是我最看中的人选,可惜终究还是敌不过善于伏击的山林兽王。这件事还要从他和山林兽王的关系说起…”
冗长的话语听起来令人烦躁,总结他们二位之间的关系,结合之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大体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哈里森·雷纳,他因违章停车吃了罚单,当时给他开罚单的人就是京爵勇,一位刚从警队退役被调到交管部门的新人。
那时的他们均已获得兽王的纹章铭印,最初的两位兽王初次见面难免会进行一场血拼,结果以平手告终。哈里森深知京爵勇的强大,为了战胜他,哈里森特地去找那位当年给了他草原兽王纹章铭印的老兽皇寻求帮助,然而,老兽皇没有告诉他战胜山林兽王的方法,而是给了他一本《兽王历谱》和另外两枚纹章铭印,让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根据《兽王历谱》上的记载,只有将兽王的力量分散到每个人的身上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纹章铭印的力量。于是哈里森踏上了寻找其他两位兽王的道路,他先来到了重云都,把天空兽王的力量给了一位名叫燕儿的失足少女,从各种层面上拯救了她,最后与她相恋。
回到西川,他和燕儿过着安稳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们居住的房屋着火,前来救援的消防员正是刚刚完成转业的山林兽王京爵勇。他们在火场中激战,这一次也成为他们兽王生涯中败得最惨的一次;战斗中,哈里森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史前先祖兽王的力量,燃烧的熊熊烈火与燕儿的负伤让他感到深深的绝望。
最终,火焰逼退了想取他们二人性命的山林兽王,同时让哈里森丧失了照顾好燕儿的信心。那件事后,他把火全部撒在了纹章铭印上,因当初燕儿被自己手中的天空兽王纹章铭印选中而陷入深深的自责,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愈加变得消沉,甚至开始自我封闭,不跟任何人交流;为了不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心爱的燕儿,哈里森不得已向她提出了分手。
孤零零地度过自闭的一年,哈里森再次被京爵勇打败。
他落魄的来到西川市古生物博物馆,把手里那块不争气的史前先祖兽王纹章铭印投入史前展区的恐龙石碑里,愿它能够这些没用的古代化石们一起沉睡于此。站在猛犸象牙前恰好能够观察到石碑前的情况,于是他不惜化身成一个每天都来博物馆参观猛犸象牙的可疑人员,等待那个发现石碑中有异样的人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名叫驹侦的倒霉蛋中了这等头奖。
“传奇色彩很浓厚,可惜他死在了我前头。”
老兽皇的面具对着我,没有说话。
难道是我刚才幸灾乐祸的话冒犯了他?不应该,他为人很大度,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不理我。
“你今天先回去吧,以后每天来这里,我会尽我所能,用最短的时间把你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兽皇。”
“每天?可是我还有工作,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能请假就请假,不行就翘班,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必须抓紧每一天加强练习。”他严厉地说道,“我能教你的东西有限,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你自己去悟,那样一来时间远远不够,总之,尽你所能吧。”
我貌似无法拒绝,只能暂且答应他的安排:“您每天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
“我知道了,今天回去我就跟我那要命的经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我调成半天班。”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滴血,半天班等于工作量减半,也就代表未来的每个月我只能拿到以前的一半工资,用这一半工资我还要养活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又变得沉重了许多。
“最后给你提个醒,你进来的那条隧道里面遍地都是毒虫,我可没有解药,以后尽量飞着进来。”
“感谢提醒,明天见。”
轻巧的说着告别的话,转身离开这座兽皇祭坛,无法想象自己该用何种方式来应对未来的苦难。
煎熬,煎熬,还是煎熬…
我只是想做一个没有梦想,随遇而安,对未来没有期待的普通人,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困难。
原路返回,使用天空兽王的力量呼唤雨燕,扇着两只胳膊带动轻盈的身体飞出隧道,冲进瀑布,行至一半就被瀑布的水流拍入湖里,依靠儒艮小兄弟的水性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见我上岸,小淇同学第一个扑进了我怀里:“谢天谢地,驹侦哥,你没事就好,我可不想再救你一次。”
她边说,边用她那弱小的拳头捶打在我胸前;波纹状的头发拨打在我的脖子上,散发出的丝丝发香飘入我的鼻腔,让我那原本冷却已久的春心重新荡漾了起来。
还别说,我挺享受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不过是胸口疼点而已。
“小泖呢?”
“他被工作人员带去了警务室,他们还说让你去一趟,好像是要批评教育你这个监护人。加油啊,驹侦哥,虽然很对不起你,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告诉自己你可以!”
可以个毛啊,要不你去?
成年人的世界是复杂的,而且随时随地充满着各种挑战。当你被别人问责的时候,也就是考验你态度与演技的时刻,即便原因不在你,你也要表现出一副谦卑的模样,这样虽然不会让问题得到妥善的解决,但是会让整个处理问题的流程变快许多;一旦对方的语气有稍许的改变,这个时候只要你态度端正的承认错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再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