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北平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到县中学执教。他经常给报社投稿,发表一些有关时事和佛学研究的文章,逐渐引起许步礼的关注。
在许步礼的竭力引荐下,梁书堂步入政界。经许步礼多年精心扶掖,梁书堂身居要职。
许步礼虽大权在握,但让人丝毫察觉不出他具有那种居高临下、武断专横的统治派头。
他深谋远虑,恩威并重,素以稳健、宽厚而著称。他临危不乱、宠辱不惊,在梁书堂与他多年的交往中,几乎没见过他急躁、大动肝火。
今天,许步礼一反常态,梁书堂面对他的震怒,默默地低下了头。
屋里的光线愈来愈暗。
黑,是一切颜色的终结。
在黑黢黢的屋子里,一切都凝固了。
梁书堂似乎感到他的心律也停止了跳动。
久久,久久,许步礼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后来,许步礼用手轻轻地、轻轻地拍着梁书堂的肩,意味深长地说:“书堂啊!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影子,‘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唉,岁月催白发,我老了,老了,暮气沉沉,何谈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许步礼可谓资深官员。
他曾就读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
回国后在军界供职。在战场身负重伤,痊愈后自愿转入地方政界。
他在新朋故旧中从不倚老卖老,口碑甚好。
许步礼说话办事一向滴水不漏。他从不对任何人坦露心迹,心灵像一座严严实实的城堡。
“书堂啊!”许步礼终于开口了,他用一种祈求的口吻说:“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子夜。
寒气凛凛。
栖息在树上的山雀儿不时发出几声微弱的哀啼。
许步礼的步子迈的缓慢而沉重。
许步礼和梁书堂沿着风化剥蚀的古城墙默默地走着。
走至东门内,俩人拾阶而上,伫立在高高的城墙上,鸟瞰荒野,旷远苍茫。
许步礼长长地苦叹了一声,悲怆地吟道:“‘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万箭千刀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安得壮士挽天河,尽洗甲兵长不用’。”
梁书堂的心头猛地一震!
尽管许步礼吟的诗出自不同朝代的诗人之手,但连贯起来,思维逻辑却是如此的严谨、畅通。吟诵这些千古绝句无疑是有感而发,诗言志。
梁书堂深切地感受到了许步礼的那种“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焉得铸甲作农器,一寸荒田牛得耕”的感怀心境。
沉默。
沉默。
突然,许步礼问道:“书堂啊!你还记得三国时袁绍帐中的谋士沮授吗?”
梁书堂说:“袁绍乃独夫,少计谋,逆忠言,他若听沮授所谏,岂能兵败官渡。”
许步礼感叹道:“文死谏;武死战。沮授乃一代贤臣,他虽因谏而锁禁军中,但仍一心报国,戴枷尽忠。袁绍兵败而奔,沮授为曹军所获。曹操虽厚礼待之,然沮授于营中盗马,欲归袁绍,曹操一怒之下,方将沮授杀之。真乃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啊!”
梁书堂早谙许步礼君臣之道的儒家心理规迹,但他仍对许步礼的感慨颇有微词:“沮授未免太愚忠了,择主不明,枉废终生。”
许步礼虽陷入了沉思,但梁书堂仍感到他的沉思中透出一种意识上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