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昏迷不醒的阿照,今夏暗自侥幸,心想:好险,多亏小爷早早把夜行衣脱了下来,否则万一这厮刚刚没昏迷,或者现下他是假装不省人事,红叶镇此行岂不是要毁于我手?
今夏弯腰轻声唤道:“阿照公子,阿照公子……”
失血过多的阿照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地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今夏毕竟是名捕快,她伸手探了探阿照鼻息,发觉尚有呼吸,又见他手捂腹部,才倏地想到,这一剑乃陆绎用尽全力所刺,伤得不轻。
救还是不救?
今夏站起来,盯着阿照的脸,只见他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冷汗,在阳光中宛若无数珍珠闪烁,腹部隐约还在往外渗血,照此情景,他怕是撑不到欧阳府的锦衣卫们来救他。
此人作恶多端,为虎作伥,死有余辜。今夏抬脚要走,可转念一想,无论如何阿照都是自己救命恩人。倘若一走了之,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
微风吹来,今夏望着远处树木,阿照对她一点一滴地照顾涌上心头……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情,阿照如果死了,那欧阳天完全不是欧阳立对手,不行,阿照暂时不能死!
当机立断!今夏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和一条帕子,利落地为阿照止血、简单包扎伤口……忙完之后,她又找到一处清泉,将树叶卷起盛满泉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喂阿照喝水。
夕阳斜挂,西边天际晚霞漫天!
今夏见阿照脸色有所好转,但依旧昏迷不醒,思虑再三,她去林中寻来一条硕大树枝与几根藤条,吃力地将阿照挪到树枝上,忙完之后,累得她满头大汗,顾不上擦拭汗珠,今夏用藤条将阿照固定在树枝上,然后扛着藤条另一头,用力往前走去。
她必须在天黑之前,给阿照寻个安身之地。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一个小山洞出现在远处。
“太好了!”今夏气喘吁吁地笑了笑,随即加快脚步往山洞走去。
——
被捆住的阿照,因身子长久拖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被藤条捆住了,抬眼望去,一道熟悉的背影,穿淡绿色长裙的今夏,他一眼便认出!
怎么回事?阿照昏昏沉沉地,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腹部不断袭来的疼痛,让他意识到眼前一切绝不是做梦。
“袁,袁姑娘,”阿照虚弱地唤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说话声,今夏驻足,转身一看,说道:“阿照公子,你终于醒过来了!莫要说话,进了山洞再说。”
“谢谢。”说完阿照闭上眼睛,眉宇间竟透着幸福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今夏拖着阿照进山洞一看,只见洞不算太大,但容纳四五个人绰绰有余。西边铺有许多厚厚的干草,今夏猜测兴许是猎户进山打猎时,在此地小憩,后来山上出现老虎,猎户再也不敢进山了吧!
——
阿照躺在厚厚的干草上,望着今夏,一声不吭。
今夏自知不如他心机深沉,聪明地什么也不说,忙完之后,指着外面说道:“我去为你摘几个野果子回来。”
“不用。”阿照微微摇头,丹凤眼盯着今夏,用凌厉的语气逼问道,“袁姑娘,你怎会出现在此处?莫非你不怕老虎?”
“啊?怕,当然怕,”今夏扯出一个自认最满意的恐惧表情,“阿照公子,我告诉你,你可要保守秘密。医馆林大夫给我锦囊,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老虎闻见便绕道走。今日我与丐叔进山采草药,可是走散了,正巧遇到你。对了,阿照公子,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阿照斜倪着今夏,一时判断不出她所言是真是假,只是看着她,宛若带着一股贪婪。
“怎么了,我脸上很脏吗?”今夏大大咧咧地用衣袖擦拭脸颊。
“呵呵,”阿照心中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她明明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好心救了自己而已,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同为修道中人,今夏自然意识到危机解除,于是问道:“阿照公子,需要我一会儿下山去欧阳府一趟吗?”
“不用。”阿照望望洞口,说道,“时辰不早了,袁姑娘,你还是快些下山吧!”
“那行。”今夏转身行至洞口,又回头问,“我还需为你摘些野果充饥吗?”
“那有劳你了,袁姑娘,今日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报答。”阿照语气中透着真诚。
今夏咧嘴一笑,走出山洞摘野果去了。
阿照望着洞口,顿觉心中一空,丹凤眼中全是失落。
——
今夏回到医馆之时,天色已晚。林菱、丐叔早就备好晚餐,等候他们凯旋归来。
走进二楼膳厅,今夏见八仙桌上摆放几道小菜、一壶酒还有米饭,碗筷也都准备好了,一看便知,陆绎等人没有回来。
“今夏,你饿了吧!来,”林菱走上前,拉住外甥女的手,行至八仙桌旁,“你先吃吧,无需等陆绎和谢霄。”
“不成不成,等他们回来一道用餐才好,”今夏摆摆手,看了眼窗外后,说道,“再说大人没回来,我也吃不下。”
一听这话,林菱蓦地一愣,心道:不愧是夫妇,尽管失忆了,还是惦记对方啊!
这时丐叔端着盘水果走过来,说道:“丫头,既然如此,你就吃点水果,顺便讲讲此次顺利吗?为何陆绎、谢霄没与你一道回来?”
“谢谢叔。”今夏拿个橘子,剥着橘皮开始讲述昨夜的事情,顺便将救阿照的过程也简单讲述一遍。
听完今夏的话,丐叔和林菱皆面露诧异之色,丐叔说道:“丫头,不是叔说你,你救阿照,简直多此一举。”
——
丐叔的话,正中今夏心事。她救阿照,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案情,另一半原因便是她自己存了私心,阿照毕竟对她有救命之恩。
林菱幽幽叹口气,遗憾地说道:“事已至此,今夏,倘若陆绎回来责怪你,记住,莫要顶嘴。”
“叔,姨,我真的不该救阿照吗?”想到铁面无私的陆绎,今夏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
丐叔、林菱均是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她。
今夏将手中吃剩橘子放到桌子上,转身走出膳厅,穿过走廊回到自己房间。
躺在榻上,今夏觉得宛若站在悬崖峭壁之上,一个不留神,便会摔得粉身碎骨。她并不怕陆绎责罚,反而更恐惧因自己救了阿照导致此次红叶镇之行毁于一旦。如此一来,她无颜面对红叶镇的百姓,更不知回京城如何面对师傅。也许还会因此给陆绎招来灭顶之灾。
袁今夏袁今夏,你这次太莽撞了!
——
今夏瞪着屋顶,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倏地坐起,屏息倾听后确定是陆绎和谢霄回来了!
没等众人来唤她,今夏便出了房门,径自来到膳厅。
烛光中,陆绎、谢霄看上去神采奕奕,宛若毫发无损一般,丐叔、林菱在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是三人均平安回来了。
今夏低头冲陆绎说道:“大人,卑职,卑职向您请罪。”
陆绎深深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今夏盯着自己鞋尖,硬起头皮说道:“大人,卑职在下山的路上遇到阿照,他身受重伤,卑职……卑职救了他。”
“什么?袁大虾,我没听错吧!”谢霄第一个不乐意,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今夏,“你,你莫不是见他唇红齿白,看上他了?”
“谢圆圆,你胡说什么?”今夏急了,气得推了谢霄一把。
膳厅安静极了,四人皆望着陆绎,却不知大人会如何处置今夏。尤其是林菱,真是为外甥女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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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救他?”陆绎看出今夏救阿照绝对不是因为看上他了。
今夏神色慌张地抬头说道:“卑职觉得,欧阳天这边倘若没有阿照,根本就不是欧阳立对手。还有,在袖手崖,大人那一剑,完全可以取阿照性命,可大人明显手下留情了,所以,所以卑职才斗胆……”
“太晚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陆绎面无表情地说话,但眼底却透着笑意,心想:不愧是我的女人,真是了解我呀!
丐叔、林菱和谢霄面面相觑之后,莫名其妙地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逃过一劫的今夏长舒一口气,回房后倒头便睡。
第二日一早,医馆正常开门卖药,可欧阳府那边却已闹得鸡犬不宁。
欧阳父子以为天黑之前,阿照定带回一箱手铳,可父子俩等了一夜,愣是没见到阿照的影子,连与他同去的七八名锦衣卫也至今未归。
破晓时分,欧阳天便派人进山寻找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