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祁山遇· 策天卷
书名:凰镜 作者:知年迷所 本章字数:7779字 发布时间:2021-12-29

“姑娘,”夜阑对娇栀一示意,又转头看了一眼一脸不高兴的祁原。

“殿下还有些事未料理,请姑娘和夫子先随我等回营。”

“什么事?”娇栀到哪儿也改不了好奇的毛病,在祁原怒视的目光下继续不合时宜不合身份地提问。

“这个…”夜阑有些许犹豫,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不能说,只是与这位姑娘说话有些费劲,便干脆道:“等殿下回去,让他亲自与您说吧。”

“好。”娇栀亦干脆地一口答应,像个孩子似的绽开笑容。

回望背后,是渐去倒退的元军营地,天空瓦样的蓝,又飘着几丝微云,马车辘辘驶在这青天白日,浪荡乾坤下,大摇大摆地放走了两个人犯…

娇栀懒得去看那又不屑看她而把头撇到一边的祁原,探出窗外,看身周的翠色景致,却由浮上一个预感,数个时辰后,这会成一片焦土,一片鲜血肥沃的焦土。

......

圣洇流换了扮鹤仪时的装束,一袭白色锦袍村其威势,与那温雅清高的鹤仪判若两人,他只静等在这“婚房”之内。

毫无遮掩之心。

娇栀一早去放了祁原,见宇文奇不在,随手拿了个信件,又仗着明面上是宇文奇那不着调庆王的小夫人,自然办得容易。

再叫真正鹤仪乘车将他两人隐在其中,带出元营…剩下的,便是算账了…

宇文奇,慕容临,一个都少不了。

“娇栀。”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咦?人呢,怎不见一个伺侯的人…怪了…”

絮叨一阵,宇文奇推门而入,“娇…”

“栀”字尚来吐出,便惊在当场。

“你到底是何人?”意料之外的是,宇文奇在初惊之后是极平静的质问。

圣洇流略一冷笑,“连孤都不认识,你这庆王也做到头了吧?”

“圣洇流?!”宇文奇虽骇,面色依旧保持镇静。“你想干什么?”

圣洇流不屑回答,风度翩翩地起了身,似在自家似的随意道:“庆王抢了孤的人,孤该干什么?”

“娇栀?”宇文奇皱眉。

“不仅娇栀。”圣洇流转过身来,正对着他,“还有祁原。”

宇文奇却是了然样子,又脸色挣扎几遍,有些不舍,道:“本王把人给你送回去总行吧。”

又急道:“娇栀我可没动,你扮鹤仪时知道的!”

圣洇流瞧傻子一般地瞧着他。

这宇文奇,还想装到何时。

“哼,”圣洇流想着不与傻子计较,冷哼一声,又坐到那婚床上。

“王爷!”慕容临一阵风似的撞进来,见那站着手足无措的宇文奇已是惊愕。

不远处,半幅撒花红纱帐里泻出月白色衣袂,走近几步,竟是圣洇流。

见这形势,已明白宇文奇那个蠢货已惊动圣洇流了。

眼里眨出羞恼,依旧拱手道:“圣太子所来必有指教,还请明了。”

圣洇流看到慕容临,虽知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总比跟宇文奇说话费力少,就也将就着开了金口。

“慕容公子的图谋已然破败,不知那位慕容世子又作何打算?”

圣洇流话落,宇文奇一头雾水,而幕容临却脸色难看得紧,试探道:“太子做了什么,是否需要我等效力?”

“不必,”圣洇流噙一抹笑,似赞许地看了慕容临一眼:“你别无选择。”

所以不要卖这个不情不愿的乖了,若不是人质已经接走,慕容临岂会如此谦卑……

“不好了,不好了,吴军打过来了,打过来了!”一士卒模样的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慕容临被圣洇流压制本就不爽,现下更是恼怒,揪起他的衣领斥问。

“吴军…吴军攻过来了。”然而这士卒反反复复只这一句,仿若遇见了虎狼之师,而吴国,可能么?

慕容临若有所思地放下他,眼睛定在圣洇流身上。

“圣太子何意?以吴名攻元,也算不得什么好计谋吧。”

“着实不是什么好计谋。”圣洇流虚心受教般。“可元今有两军均在祁山境,叫孤好生担扰。”

“这时二之去一,却是吴军所为,与孤何干?”

他还不认。

“但是吴属于册剑旧邦,册剑是古燕属国,那可与我圣国一样,都是燕尔开化的天朝之民。”圣洇流说得堂皇。

“所以孤助一助友邻,不也是常理么?”

不是好计谋,但是见效啊。

“庆王殿下!兵临城下了…”

慕容临看着圣洇流,暗暗回护住宇文奇。

却不想圣洇流从床榻边掣出一柄折扇,向他旋开一击。

宇文奇首先被吓得自己松了手,正好退闪到圣洇流面前。

宇文奇毫无疑问地落在圣洇流手里。

慕容临:“……”

圣洇流安抚庆王殿下,“别怕,这些元人里,就你的命最贵,他们死得了,你死不了,放心。”

他又提醒慕容临,“你给慕容惜下的帖子,说不定在慕容郡主手里。”

“孤的人还没截下就见郡主也到三册了,正好的顺水人情。”

圣洇流成功看到慕容临几近扭曲的面孔,那上面刻满了恐惧。

慕容珠迤那个煞神,元国谁不怕啊?

而对她畏惧都埋在骨子里的可不就是她的兄弟血亲?

“珠迤来了?真的吗?”

宇文奇还高兴,雀跃得像个小孩见了玩伴。

没有比这更不合时宜的了。

圣洇流:“……”

也许,无知者无畏吧。

他也只能这么解读宇文奇了…


“妖女,你又看什么!”娇栀回头,淡淡瞥一眼祁原。

又转回身着窗外景致,祁原立时噤声,和这妖女同处一处,他解决了她?还是她解决了他?貌似后面一种可能性更大。

娇栀看窗外景致转换,自知是回圣营,但依时间算又是最远的路,官道和其他大路应都让出作后方战场了。

但圣洇流还不过来倒有几分异常。

从这几日相处来看,圣洇流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亦不是无能之辈,让他能在元地停留这么久,是为什么?安排布局?

两天一夜,早该妥帖。

与人纠缠?鹤仪被他挥来喝去,自己又在元营来去自如,替身什么的还不早有准备?那么,他又为什么呢?

娇栀陷入沉思,这圣洇流扮成鹤仪已叫她惊,将鹤仪这等清高之徒令行令出更是讶然,她若再不看清一二,可就太被动不过了…但缚着这密银链确实不好行动…

“哪里走!”车外突传进一声大喝,娇栀挽了帘子,见一队蒙面客持刀骑手,将她们团团围住。

“买路财!”为首一人也不啰嗦,一针见血点明主旨,将着其余十余个从不同方位破开马车,一时间木屑纷飞,如漫天黄沙。

“青天白日,盗寇敢劫官府军队!真是反了!”祁原半点不怕,骂人的劲头正好。

“夫子你留点儿力气吧。”娇栀一语道破现实,又对夜阑道“将他们赶走就好,不要杀行不行?”

夜阑处理起来肯定很快,到时候她可怎么跑呢?

说完,眼含天真希冀地看向夜阑。

“听姑娘的!”夜阑无所谓,但姑娘想留着,那就留着呗。

而且这姑娘,确实生得好看,瞧着人心里也高兴。

便持剑向前,作为暗卫青天白日杀人也不是头一遭,但被娇栀在后盯着,用那样的崇拜信任目光,着实让人起劲不少。

“你们一起上吧!我家夜阑才不怕!”娇栀像个孩子似的对那群强人挑衅。

祁原下意识离娇栀远了远。

这人跟那个庆王混了一天,人都冒傻气了。

“姑娘放心!”夜阑打斗之中还不在回头朝娇栀一笑。

娇栀笑着回应:“夜阑,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千万不要弄死了,那可也是一条人命呢!”

那些被指“根本不是对手”的强盗立时恼羞成怒地更卖力地冲上去。

娇栀暗笑这强盗无脑,绕到祁原身后一掌将其击昏。

再悄悄绕到马车后,一个强盗见攻夜阑纯属找死没了气性,见娇栀锦衣华服又是女流,便转了方向一刀直攻娇栀后心。

“锵”金属相搏,密银擦出一片银色光华,娇栀猛然色变,一柄匕首掷出,直插那人喉咙。

“你,”那粗壮汉子也许不晓得口口声声不要伤人性命的人怎出手如修罗,或是不懂一个女流,怎亦能手刃强敌。

娇栀小心地避开他人视线,拔了匕首,这可是物证!怎能留下,她还要找个机会栽个脏呢!

“姑娘,全都押下,听您处置。”夜阑微笑转身,只见四边无壁的马车内只余昏厥的祁原。

而娇栀,早不知所踪。

“唉!”夜图看看祁原又看看那跪在地上服输的强盗,无泪望天。

为什么世上会有娇栀啊!

又没了!

......

娇栀骑马一路奔袭,这强盗实乃天赐良机!

不过刚才路段是几国驻军处……又兼乱世,什么强盗敢留?

定是散兵游勇打劫过往商人只济温饱而已。

所以才那么好勇斗狠。

但若这里有,那其他地方也有吧。

这一队是无脑,但不能说没有有脑之帅领的军队藏在这乱世土地里。

不过知晓也没什么用,夜阑定会报圣洇流。依圣洇流的手段那些隐藏之军不都成了他的囊中物?

真心疼!

算了,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刚刚一时灵感忽至,竟大致想到那绊住圣洇流的是什么,若真是,那她不去也太亏了!

马蹄踏踏,元营还远,而战火燃。

......

“策天卷交出来,孤放你们回元。”圣洇流终于说了来意。

宇文奇一脸懵,听不懂。

而慕容临却清清楚楚,策天卷是焉寿山卜算宗之圣物,二十多年前流落俗世。

元有一民间传说,便是十年前,卜算宗以秘法围辽王府,最后逼得王妃自刖一臂才离去。

而那日后,王妃猝死,而辽王悲痛,第二日献宝于帝,献的便是策天卷…

但这是传说吧,谁知这策天卷到底在哪儿?

“策天卷记天地玄奥,俗世更迭,中原之物,元,染指无益!”圣洇流面有威胁。“辽王是交国库了不错,但谁知真假?慕容惜作为世子没有,那你有吗?”

“我没有。”慕容临干脆镇静,“要么在父王那儿!要不就在陛下那儿!”

“辽王病危,大权早落,元帝危矣,夺嫡日盛,你打量着蒙孤?蒙得着吗?!”

圣洇流杀意毕现,手中折扇几次翻换,竞翻出一折折的雪白刀刃,一收一发,片片雪花般砍进支帐的木橼。

地上几缕青丝,不知是宇文奇的,还是慕容临的。

“关我什么事!本王再也不出元国了!”这傻子竟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起来!

圣洇流淡淡扫他一眼,也便随他去,脚下生风般拔出屏上佩剑,收了折扇,一招一式挥洒自如,淡金纹路明暗闪现,回旋身姿优美,长剑剑光如电将慕容临逼得寸寸后退。

慕容临本就因宇文奇随性少礼而甲胄进帐,自是比圣洇流优势许多,饶是这样还是在四五回合后便被挑落了剑。

面前的圣洇流,面容俊美,眼神冰冷而带不屑:“口才好,识时务,能让庆王带你出元还听你指挥的人物,原来武功这么差?”

慕容临跪地不语。

圣洇流眼神更为蔑视:“二公子,你就算没有,也该知道谁有,告诉孤。”

“就是!临知道就快说嘛!本王还未娶到珠迤不想死在这破地方!”宇文奇鬼哭狼嚎般地天真着。

慕容临对着宇文奇心中恼火更甚,但此刻也只能恨自己无眼,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主!

“看来二公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圣洇流音色平缓,手中长剑雪光一闪,直刀慕容临肩胛三分,锵然声响,有什么金属碎裂。

慕容临却恍然,心中绝望油然而生,此番入祁山,早料凶险。特地穿了护身软甲,更以秘制材料精细编织而成,不惧寻常刀刃……不想圣洇流内力如此深厚,运气剑上,破甲三分。

肩上顿时殷红一片,宛如阳春三月的断肠花。

“你个狗奴才,险些害死本王!快说策天卷到底在谁手上!”本该常再怎么样也要有点骨气的元帝最宠爱的庆王此时却早忘了“卖国”的概念,好似成了圣洇流的鹰犬,见慕容临伤重在地,立时冲过去踩一脚,嗯,与祁原受的那一脚颇为相似。

“左右都是死,何必护他人。”圣洇流不理睬宇文奇走狗行经,“本打算若你们依孤之言,事成后便送你们回元,但现在看来,你这脑子,回元也罔然。”

“若我说,你又能给我什么?”慕容临神色镇静,未因圣洇流的话语有半分动容。

圣洇流转过身来,颇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庶子在元,尤其辽王府,很不好过吧。”

慕容临听这话微微色变,被踩到痛脚,不顾肩伤,提剑刺向圣洇流。

而圣洇流却嗤笑一声,轻功点地堪堪向后移了几步。

两剑相格,圣洇流闲谈般无所谓道:“死一个忠心捍卫家族之人,他们会否很欣慰?”

剑与剑相擦而去,慕容临攻势愈盛,招招致命!

圣洇流犹不重视,竟弃了剑,月白长袖一拂,剑锋几指弹拨,那三尺青锋一竟在他指下段段截落化成片片飞刃直刺慕容临。

“如何?”圣洇流悠悠然地整整衣服“若你当真忠孝双全,又何必来祁山,若为心中‘道义’所累,不妨说个大概,孤猜就是。”

“不必了。”慕容临拔出身上断刃,圣洇流若取他性命,何须到今?还是他太自不量力了。

“慕容…”话未完,他愕然地向胸口看去,一截箭矢。

镌刻慕容家徽。

蹙紧眉头不知是身上痛,还是心里痛,终于舒展,眼角带一抹讽笑……

“好计谋啊,圣太子。”逆光门前走进一个穿劲装的女子,不见其面,光听这青春声音,倒真不可想这慕容临是她杀的。

是慕容珠迤。

“珠迤!你是来救本王的吗?本王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本王的。”宇文奇见到慕容珠迤恍若饿了三天的猪,谁都拦不住。

圣洇流见北境煞神来了,也不能强来,就松了对宇文奇的辖制。

“滚一边去。”慕容珠迤翻了个白眼,推开宇文奇。

不过好歹也把他推到自己身后,那刚才还吵个不停的庆王,如今到安份许多,没有拖后腿。

宇文奇说的口口声声的珠迤姐姐,确实是个美人,身量颀长,长相极具北境人的面貌,高鼻深目除外,还有一双蓝似伽水湖,透亮如水晶的眼睛。

那恰是其母黛绮王妃流传的波斯血脉。

好看是好看,但一见就知是敌。

敌人,还在乎什么面貌?

“嫡系来出来清理门户了?”圣洇流暗讽。

慕容珠迤倒笑得理所当然,“他若安份当个庶子,辽王府自会保他半生荣华,而若背叛,这种死法,也算便宜了他!”

“真是家法严明。”圣洇流依旧不阴不阳,“郡主此行专为清理门户?”

“这个庶子犯不着我专门走一趟。”慕容珠迤眼带鄙弃,想到明面上的目的又觉丢脸。

朝宇文奇一指,正色道:“奉陛下旨,带他回元。”

“哦——”圣洇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躬身请道:“不送。”

宇文奇暗自惊奇,先前对着慕容临那样逼迫,现在见了珠迤倒是不敢了……也是欺软怕硬的!

还是珠迤厉害!

便看向慕容珠迤,眼里欢喜得像要眨出星星来。

慕容珠迤蹙眉,外有吴圣联军,内有圣洇流暗卫,她进来是不难,带这个废物的话…

“太子不为我们开路?”

“为何?”圣洇流惊奇道,他是傻了还是疯了?

又似恍然大悟般无耻地向慕容珠迤伸手道:“策天卷。”

“在慕容恪手中,我没有。”

慕容恪即辽王。

圣洇流微笑,不动。

“你还让我给你打欠条不成?!”慕容珠迤拧眉。

圣洇流略一沉吟“来尝不可。”

“那算了,这个废物任你处置。”慕容珠迤从后边拽出宇文奇丢到圣洇流那边。

宇文奇眼泪汪汪地看着慕容珠迤,慕容珠迤不动。

宇文奇又眼泪汪汪地看向圣洇流,圣洇流眨眨眼睛,微笑,不动,

这场景确实诡异…


而娇栀这边,也不一见得正常多少。

娇栀想,这几天真是办事不看皇历,倒霉倒大发了,不过,她也没皇历……

“你放开我。”

“你把刀拿开。”

“你以为我傻!”

“你以为我傻?”

装饰精美的轿中,女子压在男子身上,似是一幅话本配的抒情的情节解说图,正暗合季节,是初春。

而再细看,女子手中有刀,正停滞在男子心口。

而男子一手正把女子另一手扳向腰后,正叩腕上命门。

“要不,一起松手?”男子提议。

娇栀抬眼蔑视,她身缚密银,内功施不出,而这男子武功不算奇高,也是上乘,且轿外仆从,哪个不是练家子?

她找死才答应他!

“好。”娇栀答应道。

然,两人都未松。

“哎…你这么不信任我,我很伤心。”男子哀叹,扣住娇栀脉门的手丝毫未松。

娇栀奋力将匕首插进一分,见血。

“疼,轻点。”这男子嘤咛道,一张艳至茶靡的脸慢慢朝娇栀近了近,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像是哪个花楼的头牌。

“不要脸!”娇栀不仅心里想了,而且骂了。

那男子可不理娇栀这贬语,声若丝缠:“我们总这个姿势,不太好吧。”

“废话!”娇栀的口水星子喷在那人脸上。“你先松手。”

“凭什么?”那人分毫不让,脸上也有了点点愠色。

“我手足被缚,你四周有人,你有没有点男儿血气!”娇栀一面说一面握紧匕首同那另一只抓着她的手作斗争。

“可你手足被缚,亦能做到这一步。本王若先松手,着实担心性命。”这厮亮出身份了,元国王室,又称“本王”,看来是那宇文奇的某个兄弟…

“要不这样,”男子又道,“你先放手,本王给你东西作抵押如何?”

这买卖,好赔呀!

“先拿来看看。”娇栀谨慎道。

那人苦笑,“本王如何拿?”

“放开扣我脉门的手,自然拿得到。”娇栀冷冷道。

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这回男子倒不勉强,叹道:“原以为是个胆色超群之人,不想亦是鼠辈。”

倒也真松了扣娇栀脉门的手,道:“这天下,这乱世,当真唯有本王一个守信之人吗?”

娇栀立刻先发制人,匕首从心口换到咽喉。

“诺,要不要?要拿就放开本王。”那人好不耐烦,也不顾生死,从袖中取出一物扔给娇栀。

娇栀对那物本不感兴趣,而看到它的一瞬,忽而神色一喜,伸手去接,正是策天卷!

“一卷破册子,高兴成那样!”那人喷啧不屑。

“本王不知看了多少遍了,关键是,看得懂吗?”

娇栀也不管他死活,拿着策天卷到轿中一处坐下,翻开一看,眉蹙深深。

这是哪国文字?

一个字,不知能否称“字”的字都看不懂。

但正因看不懂,所以才可能是真的!

娇栀心下稍安,不禁又疑起此人身份了,据坊间传言,策天卷流落到辽王府后上缴国库,这面前男子,不过二十上下不可能是辽王。

“抢这个有什么用?”正沉思着,策天卷又被那人卷了去。

“这谣言传得也太厉害了,得这个得天下?本王的天下呢?真是无稽之谈。”

“二十多年前,还谣传焉寿山之子为天下之主,一窝道士生孩子?再是不知所云!”

“那你看什么?”娇栀戳穿他,装什么愤世嫉俗?

还不是因为看不懂!

依她看,这人亦是天下争夺者,只是争不争得到就另当别论了。

“看花,”那人难得还一脸正经,“看本王能否看出花来。”

“哼,”娇栀这一声算是答应,又把他手里策天卷抢回来,“我相信你的诚意,礼尚往来,我也卖你一个消息。

那人偏头聆听,神色认真。

“策天为明,窥星为暗。”

那人眉皱了皱,好像没听懂,“不止一卷?”

“自己猜。”娇栀话止于此。

又自顾自地想以后出路。她先前骑马回奔,指望抢到圣洇流前面找到策天卷消息,不想半路上看这元轿在道中央休息,一时计上心来,便破窗而入……

没想到遇这么个浪荡子,不过也好,得来全不费功夫。

“美人。”那人捏起娇栀手上链子,“这是什么材质,很是特殊啊。”

特殊到他的青爵剑都有了缺口。

“玉人,你很烦。”娇栀丝毫不给他面子。

“玉人?”那人皱眉,自己北境鲜卑人,当然白上一些,但被这样回敬,还是不快。

“性子这么野,难怪要用链子锁着。”玉人精辟地下结论,又道,“透露一下,你是哪一国的?”

“滚,”娇栀表示不想理他。

“你就这么不怕本王?”玉人似乎怒了,但更像不满。

娇栀缓缓转头,无所谓道:“杀我?请便。只要你敢。”

“若想杀我,哪一次你无机会?”

“你可真是嚣张。”那人睨她,眼底是思索。

“我奇货可居,自有放肆道理。”

娇栀准备要走,这里多留无益。

而那玉人看她眼色几经变化,终于定格在欣赏,轻佻道:“果真性子野,若无人给你缚锁,本王今日怕要吃大亏了。”

“呵呵。”娇栀冷笑。

“呵。”圣洇流轻笑,“郡主是说笑。”

一边将宇文奇推到慕容珠迤一边,一边运扇如剑,刀刃破空,似鸣镝般有清厉之音。

扇面向里白面玉宇琼宫,向外黑底又是森然地狱。

慕容珠迤只见片片黑羽般的刃片空中飞掠,竟闪出雪色光芒,方知黑白各半,掺毒各半。

一掌推开宇文奇,另一手抽出背上弓弩,箭在弦上。

“锵”刀片击上箭失,划出一星光亮。

慕容珠迤连射三箭,步步退后,一直将宇文奇护在身后。

圣洇流空中回旋躲过三次箭矢,收扇如刀,直直砍向慕容珠迤。

不想慕容珠迤不是寻常人物,弓弩相抵,木屑纷飞间立时抽出身上软剑,反守为攻,长剑如练,剑软似蛇步步纠缠,招招割肉!

“去!”慕容珠迤把宇文奇踹出门,一时杀意毕现,抛了软剑,竟从帐中暗格取出一柄刀来。

刀势凶狠,势如破竹,宇文奇一出,她好似再无拘来,全心全意地拼这一场厮杀。

而圣洇流在她换刀时刻,眼中什么一闪而逝,眉宇凝重起来,执扇相视,玉宇琼宫。

慕容珠迤举刀再砍,都似砍在棉花上一般,力无所着,而圣洇流早退后三步,躬身执扇,“郡主好身手。”

言罢,挥手道:“放行。”

慕容珠迤只见门口兵士皆列两排大道送客,宇文奇亦手舞足蹈庆贺逃出生天,只觉如刚才那刀般,砍在虚处,心中不甚踏实,对刚才那场比试,略有遗憾未尽之意。

但这结局,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于是也便想开,拽写上宇文奇道:“走!”

圣洇流看两人远去,倒想着奉旨救王,那兵呢?

若给了慕容惜守城,但真是可惜了…

又想那毫不留势决绝的刀法,总有不祥预感。

此人太过刚烈决绝,不疯也难……而她还能护着宇文奇也是奇怪,罢了,世上之事,谁说得清楚?

不过,这夜阑也该递消息给他了呀?

他狐疑,难不成,娇栀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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