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秋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宛轻若如往常一般按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并且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从来都未曾有过的、温柔的微笑。
整个夜晚,她都始终如一的带着这种清洌温柔的微笑。但那种笑意落在秋雨的眼里,却让他生出了更加隐隐的不安来。
他用怀疑的目光追随着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却又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你一直要我带你去潜水。”
她突然轻声道,并且拿出了那套潜水衣,低下头仔细地给他穿好:“今天,水温还过得去。”
秋雨瞄着她低垂的眉眼,不敢回应。
那双轻捋在他腰间的手指,白皙透明的仿佛可以看得见清晰的骨骼,耳畔是她依旧轻轻地叮咛声:“记住,以后每次下水前一定要穿好装备,还有......千万不要潜的太深。”
秋雨的脑海里顿时就飘荡起他那次在海底失去意识前,她吻过来的一点新鲜的空气,心底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宛轻若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眼眸内,流露出一种令秋雨更加不安的复杂凝视。她上上下下认真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突然低头取下自己腕上的潜水手表,默默地戴在了秋雨的手腕上。
镀银金质的表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让秋雨的心也随之不安的跳动了一下。他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越发不敢言语。
“夜里,海底的水况更复杂,你要跟紧我。”
她再次对他露出了那个清冽温柔的微笑,戴好自己的面罩,指了指他手腕表盘上的时间,做了个手势,随后纵身跃入了海里。
宛轻若握着秋雨的手,在海底浅浅的游弋。优美的身姿宛若一条脱离了凡尘的美人鱼,令他心荡神移。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她牵着他的手,奔跑在烈焰纷飞中的场景。
那是一段让他永生都不能忘怀的刻骨铭心,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于冥冥中仍然无法从梦里抹去的、最为珍贵的记忆。
这样的感觉是让他永不想、不舍得放开的一种甜蜜,他愿意一辈子被她这样握着手,永远都不再分离。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游离状态,她回过身来一把拉紧了他的手指,秋雨的神经又再一次电击般的颤抖了一下。他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指尖,潜水镜下的目光里露出满满的痴迷。
她很快便将他带回到水面,上了岸迅速卸掉他身上所有的装备,将他裹好浴巾一把塞进了厚厚的毯子里。
秋雨冲着她露出一个傻笑。
宛轻若望着他依旧痴迷游离的眼神,突然有些气恼起来,于是丢下他独自在那里痴痴傻笑着,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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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磊在做穆黑的结案陈词时,突然收到了穆太太委托律师送过来的一份文件。
原来早在七年前,她便与穆黑签署了一份公证。就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进行了一些约定。包括双方必须分室而居,经济各自独立。其中任何一方一旦发生诸如刑事、经济、债务纠纷等与法律相关的问题,二人的婚姻关系便会自动解体,双方均保证不被牵涉至其中,这也是她在穆黑一案中能够全身而退的原因之一。
“哇噻!赤裸裸的现实版的契约婚姻啊!”
肖磊不由惊诧道:“这女人也忒聪明了吧!这么有先见之明。我就觉着奇怪,这穆黑明明是娶了老婆的,可是怎么看上去都感觉像是长期处在欲求不满饥渴难耐中,难怪会看些那些个片片。”
秋雨倏然抬头看了肖磊一眼,又默默低下头,沉思不语。
这日午后,他突然让肖磊拨通了穆太太的电话:“我们......能见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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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姿容秀丽、温婉娇小的中年女子端坐在秋雨的面前。
岁月和丧夫,仿佛并没有在那张颇为宁静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抿着杯中的咖啡。举手投足,姿态优雅。
“您一直坚持着不肯结案,就是为了要等到这一天,对吗?”
他望着她脸上的那一抹淡定,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能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她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能有什么原因?自己的丈夫突然死了,查查也很正常,不是吗?”
秋雨摇摇头:“不,您的眼中写满了释然。那是长期生活在一种痛苦压抑、从隐忍仇恨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才有的释然。虽然,我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原因,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您——是一位值得我尊敬的人。”
那张清秀的脸蓦然变了一变,抬起头来望着秋雨深沉了片刻,黯然低垂。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她光洁的脸倏然落下。一双握紧杯子的手,随着肩部的抽泣开始剧烈地抖动着。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带着淡淡的冷漠拭去了满脸的湿润。镇定了一下情绪,冲着秋雨露出来一个凄切宛然的笑。
“清儿没有救错人,我也没有看错你。这样的结局,也不枉我忍辱偷生了八年。”
她长舒了一口气:“这辈子,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谢谢你!”
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肖磊满腹疑惑:“秋雨,她到底是谁啊?”
秋雨心绪复杂,长叹了一声。
“松教授曾经告诉过我,八年前宛家父女相继离世后,老宅里所有的一切在一夜之间突然被一场大火燃烧殆尽。随同那场大火一起消失掉的,还有一个叫江水墨的女人,她是宛清儿的高级家庭教师。
宛清儿的母亲去世后,多年来一直都是她默默追随在他们父女身边,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宛清儿。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可谁都没有料到,她——才是那个真正点燃那场大火的人。
我也曾经怀疑过她,但一直都没能猜得出来她的真实身份。直到钟见自首周局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换了容貌,八年来一直都隐藏在穆黑的身边。就是为了能更方便的搜集到他的各种犯罪证据,好待有朝一日能够查清真相,让他受到法律严惩的这一天。”
肖磊更为吃惊的张大了嘴:“我滴个乖乖!”
“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一开始就是个毫无破绽、很正常的猝死案件,她却总缠着不肯让我们结案,果然被你猜中是另有隐情的。”
秋雨喟然道:“松教授也曾经怀疑过她就是当年的江水墨,但苦于一直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我也是没有料到,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人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替自己的亲人复仇。我想,如果当初没有她的坚持和引导......”
“唉!看来又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呐!”肖磊不由唏嘘感叹道。
“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同时拥有理智、聪慧和教养的女人。”
秋雨望着玻璃窗外行迹匆匆的人群,自言自语般轻声叹息道:“难怪能教出那么特殊的一个学生。”
江水墨在见过秋雨的当天下午便离开了清州,从此下落不明。如同她的名字般晕染了江水后,再一次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