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人跟在身后,柴伯骏却浑然不理,他已打定主意,这几人再惹事,他就杀了他们。韩柏松先行,带着众人,返回他藏白虎的地方,飞身上树,扛下一头大白虎。
在众人震惊愕然的目光中,他扛着白虎,走向荷花池,且说道:“大黑影,过来搭把手啊。”柴伯骏竟乖乖跟了过去,韩柏松取出匕首,将虎皮剥落下来,异常欣喜,谢了柴伯骏三四回。
他连翻道谢,柴伯骏颇是不耐烦,皱着眉头,一脸不自在,索性砍了两条虎腿,生火烧烤,韩柏松自顾清虎皮。
杨霏盈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查看苏好腰后的伤势,果然又出血了,她取出凝玉膏,重新包扎伤口。
莫峥独坐一旁,沙海昆山十弟子紧紧跟着,丝毫没有离开之意。莫峥摸不清十人意思,本不想搭理,寂静许久之后,他终究忍不住,问:“众位师兄弟,当真以为柴掌门四人到这深谷来,是为杀人放火?”
何承杭气哼哼答了一句,“眼见为实。”彭礼怒道:“妙妙、婷婷、嫣嫣在他手中丧命,师兄还要为他狡辩?”
众人对柴伯骏偏见极深,莫峥也不打算为柴伯骏辩解,他道:“银龙山庄少庄主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若柴掌门当真滥杀无辜,他岂会袖手旁观?杨苏两位姑娘善良仁厚,又岂会与他同行,入谷杀人?”
许尚南怒答:“他们全是一丘之貉,自然相互包庇。”莫峥也大怒,反问:“你们倒是一心沉迷温柔乡,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扫了十人一眼,恨铁不成钢,将自己所知之事一股脑全部倒出来,“如今江湖大变,除了双阴山新掌门柴伯骏,其余九派掌门皆已失踪,下落不明。师父生死未卜,你们却留在谷中乐不思蜀?”
莫铮越说越怒:“他们四人来到谷中是为救人。银龙山庄韩师兄、双阴山苏姑娘是为寻父救父,杨姑娘的兄长卷入江湖纷争,与逸仙谷温颂言师兄一道失踪,她此番也是为寻兄。至于柴伯骏,他却是奉了师命,营救诸派掌门与弟子。来到这深谷之前,他们四人已在风荷林救出了蓬莱门弟子,在凤来马场救出祁山派弟子。”
十人哂笑,并不相信莫峥所言,何承杭道:“莫师兄道听途说竟信以为真,你宁信他们一面之词,也不信眼前所见?”莫峥怒火中烧,指着远处的杨霏盈,道:“杨姑娘身中满天星之毒,一脸麻子,你们看不见么?”
彭礼怒从心起,跳起来反驳,“她中毒你关心,妙妙婷婷嫣嫣三人丧命,你却还帮着歹人说话!”莫峥与十人争辩起来,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都是面红耳赤。
杨霏盈苏好上来劝说,莫峥缓了缓怒火,将他出谷之后被暗中劫回、囚在暗室、身中透骨酥、昨日被下毒杀害、弃于死人井等诸多事情,一一说出,沙海昆山弟子淡然听之,却并不相信。
付天晴冷冷问道:“师兄口中的杜女娲是什么人?仙灵谷没有这号人物!”莫峥颇是诧异,说出杜女娲的身份,陶冲哈哈冷笑:“真是费尽心思啊,为帮柴伯骏脱罪,连这等人物也杜撰出来。”
他们丝毫不信,莫峥万般无奈,心痛不已,他席地而坐,叹气良久,那十人也静坐一旁,却不是为了莫峥,而是为了看着柴伯骏,以防他再杀人。
良久,莫峥再道:“师父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身为弟子,不担忧挂虑、不思营救,一心只牵挂萍水相逢的姑娘。师父十几年的教养之恩,竟敌不过这区区月余的温言软语?”
柴伯骏安心烤肉,悠然自得,韩柏松专心处理虎皮,却是竖着两只耳朵,倾听众人动静,心里直为莫峥惋惜,痛骂那十人,听到莫峥这一声冷问,只为那十人感到羞愧。
不想沈琨却冷笑三声,道:“师父教养之恩?众位师兄弟,我们在沙海派呆了十几年,所学武功,哪一招哪一式是师父亲自教导?师父何曾正眼瞧过我们一眼?”
“我们师兄弟六人为什么上双阴山,参加柴伯骏的掌门大典,师兄心里不清楚么?”付天晴反问莫峥,见他一时语塞,又转向身边诸人,说道:“这些日子以来,谷中姑娘如何待我们,大家心中一清二楚,当中差距,自有衡量。”
莫峥心头涌起一股辛酸,他自己剑法、拳法不精,又不得师父教导,这才摸索着射箭之术。众人沉默片刻,彭礼道:“师父之事,自有大师兄主事,再不济也有其他师兄,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们插手。师父吉人天相,自然会安然归来。”
莫峥虽坐着,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苦笑,自言自语道:“闭目塞听又如何?如今事情败露,这谷中之人岂会轻易放过你们?”何承杭道:“自然是不能放过,他柴伯骏强闯入谷中,大开杀戒,此仇焉能不报?”
莫峥脸色涨红,已是悲愤至极,杨霏盈上前,低声安慰:“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莫大哥,罢了吧。”苏好却隐隐好奇,说道:“我们在谷中逗留许久,为什么杜女娲一点动静也没有?”两人也觉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一行人留宿荷花池畔,一举一动都在杜女娲指掌之间。婵婵愤愤不平,踹了桌子要去杀沙海、昆山十弟子,媚媚附和,磨刀霍霍。
杜女娲悠悠饮了一口香茶,温柔地倪了两人一眼,道:“解毒有韩柏松,老虎怕柴伯骏,他又是块臭石头,不爱美色,一把黑剑,一双大手,彩绫阵难以困住他,何必再以卵击石?”
娢娢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道:“仙灵谷的姐妹们没一个胆小怕死,大不了玉石俱焚!”
杜女娲纤纤玉手,挥起落下,一巴掌轻拍到她脑门上,道:“玉石俱焚是莽夫所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不必拼个鱼死网破。青山若还在,何愁没柴烧?”
妍妍大喜,奔过来道:“大姐姐的意思,那是十个草包还有用处?”杜女娲眼波一转,娇媚如水,轻轻泄出,她朱唇轻启,道:“做不成垫脚石,牵回来改做看门狗便是。”
婉婉眼波流转,略略思索,随即撇嘴说道:“大姐姐,莫峥与那十人相见,我们找什么由头来解释,才能将他们牵回来?”婵婵犯难了,踢开眼前落花瓣,道:“我不去,我最厌烦解释!”
杜女娲依旧温柔浅笑,安慰道:“好好好,不愿解释,全都不解释,咱们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
众女疑惑,杜女娲转动手中一朵兰花儿,微微一笑,灿若玫瑰、丽压牡丹,她补充道:“事后才解释的由头,最是苍白无力。”
娢娢蹭上前,扯着她衣袖追问:“难不成我们要当哑巴,闭嘴不语?”
杜女娲碾碎兰花,道:“既然不解释,干脆什么也不做,我们不露面,这一池搅混了的春水,永远清透不了。”她盈盈而笑,款步离去,不见诸娇跟上,回眸一扫,道:“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由他们去吧,是福是祸,全看苍天造化了。”诸娇大喜,提了裙摆,纷纷追上去。
荷花池畔,柴伯骏烤好虎肉,韩柏松分而食之,他第一次老虎肉,激动又兴奋,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耳边却忽然响起“噌”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他转身一看,竟是柴伯骏一脚踢掉了莫峥手上的虎肉。
莫峥莫名其妙,苏好茫然惊愕,杨霏盈皱眉怒视,小火儿渐渐涌上脸颊,柴伯骏席地而坐,冷若冰霜。韩柏松正要开口,却听杨霏盈先发问:“柴伯骏,你做什么?”
“本大爷烤的肉,不乐意给他吃。”柴伯骏声音冰冷,霸气果决,杨霏盈气哼哼的,将手中虎肉塞到他怀中,道:“你既喜欢吃独食,全还给你。”
韩柏松察觉不对劲,看向苏好,只见她也将虎肉退还了柴伯骏,说道:“虎肉珍贵,弟子无福消受。”两个姑娘果然同一阵营。
陶冲扔出一袋干粮,抛给莫峥,道:“师兄,何必与恶人为队?”莫峥看着带着,任由它掉落在地。韩柏松摸了摸怀抱,那日在竹楼,与十娇打斗,他顺了几块喜饼,便拿出来给两位姑娘和莫峥充饥。
听了喜饼的由来,柴伯骏脸色刷的黑沉,青了换紫。朝韩伯转向对沙海、昆山十人,说道:“今夜月色不错,不如大家一道儿赏月吧!”他的心思十人自然知晓,他担心十人离开,通风报信,十人也担心他们对诸娇不利,要随身盯着。陶冲道:“良辰美景,却之不恭!”
莫峥依旧好奇杨霏盈手中的青弓碧箭,终是忍不住开口求过来一看,杨霏盈爽快答应,三人聚在一块,莫峥有问她必答。柴伯骏瞧在眼里,心中那股无名之火又蹿上心头,鹰隼瞪圆,脸色铁青。
莫峥细看一番,正要拉弓一试,神色却忽然一变,归还弓箭归,说道:“这副弓箭是尊师专门为姑娘量身锻造,外人必定用不顺手。”
杨霏盈点头,浅笑中透着淡淡的幸福,道:“是啊,师父为我打造这副弓箭,费了不少心血,真是辛苦她老人家了。”
苏好用过杨霏盈的弓箭,真真是别扭不顺手,此刻将弓箭握在手中,弓身光滑细腻,三块碧玉莹莹生辉,真是一副难得的好弓箭,她问:“盈儿,你这副青弓碧箭当真只有你用得顺手?”
杨霏盈笑答:“我哥哥用起来也不大顺手,许是这弓箭随我久了,认主了罢。”
莫峥目光落在青弓碧箭上,呆呆出神,许久许久,眼里已模糊一层,他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杨姑娘,你师父肯耗费心血为你打造一副青弓碧箭,她待你可真好,真叫人羡慕!”
杨霏盈提起师父,脸上洋溢着花儿般的笑容,道:“师父待我和哥哥有如亲生,极好极好的。”
她目光扫向莫铮,只见他脸上蒙着一层伤感,她和苏好都瞧出了端倪,想必莫铮的师父待他不好,没有真心实意地教导他,以至他对比之下,心中感伤,两位姑娘不知如何安慰,便默不言语,不做打扰。
拂晓时分,众人睡得正香,柴伯骏忽然醒来,翻身一转,杨霏盈那张红麻子脸便映入眼帘,他细看之下,并不难看,他睁着眼睛看了一阵。
晨风拂来,一缕头发掠过杨霏盈雪白的脖子,她轻轻“嗯”一声,睁开了眼睛,一双惺忪的睡眼,与柴伯骏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人双双一怔,立即翻身转头。身旁诸人尚在沉睡中,杨霏盈眼眸子一转,落到了晾在石头上的白虎皮上,真如雪铺石上啊。她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忍不住触手一摸,那虎皮甚是柔软,十分舒服,不禁惊叹一声:“真好啊!”
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了韩柏松的声音,“盈儿妹妹若喜欢,让大黑影再猎一头老虎,送你一身虎皮。”杨霏盈吓了一跳,跌在虎皮上,不知何时,韩柏松竟也醒了。
杨霏盈正安抚受惊的魂魄,身旁又响起了柴伯骏的声音,“哼,我才不会送她虎皮。”冷峻的声音中透着傲岸,绣花针一般戳到杨霏盈心头上,她当即回答道:“我才不稀罕!”
柴伯骏立刻反唇相讥:“你稀罕我也不送!”杨霏盈心头烧起小股怒火,道:“你送我也不要。”两人的争吵声吵醒了莫铮和苏好,只见韩柏松正在劝架,柴伯骏、杨霏盈大眼瞪小眼,寸步不让。
苏好一问缘由,不禁抚额无奈,杨霏盈已不搭理柴伯骏,柴伯骏气哼哼脸色铁青,韩柏松手脚麻利地卷起了罪魁祸首白虎皮,免得柴伯骏迁怒于他。莫峥不好参与其中,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同门师兄弟,却发现少了陶冲身影。
苏好担心有意外,立刻与韩柏松商量,韩柏松虎皮在手,心情大好,浑然不当回事,只道:“杜女娲手中握着两宝,一是毒药二是老虎,这两样东西,我们全都不怕。”
苏好也知他说的是实情,依旧担心杜女娲耍什么诡计,思量之际,只见陶冲发疯一般飞奔回来,大喊道:“不见了,不见了,都不见了!”众人大惊,付天晴问道:“什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