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伯骏停下招式,眼里闪过疑惑,韩柏松赶紧解释:“他们是江湖正派弟子,并非谷中之人,若死在你手里,麻烦可就大了。”
章承柳一听便怒,道:“江湖弟子杀不得,谷中弱女子便可随意残杀么?”
章承柳没头没脑,不惧丢性命,柴伯骏怒中行冲动,当中道理,韩柏松一时半会也难以讲清楚,但他心里却清楚得很,柴伯骏初出茅庐一举毁坏七派宝物,却没沾人命,此事被丁亥给压制下来,若他手上沾了江湖正派弟子的血,新仇旧恨,就不可同日而语。
昆山沙海两派必会向柴伯骏、向双阴山发难,其余几派也必会跟风。柴伯骏依旧疑惑为什么不能杀,沙海昆山九人正为章承柳生死捏着一把冷汗,偏偏他又出言相击:“要杀便杀,我但凡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章家子弟。”
柴伯骏嘴角露笑,五指收紧,韩柏松吓得脸色煞白,大喊:“大黑影,不能杀,不能杀。”被杀之人正义凛然,他却要揪心担忧,实在不公。
柴伯骏忽然侧视一旁,花丛之后,隐着几个女侍,是一路悄悄尾随十人而来的,此刻被柴伯骏冷峻的目光猛然一盯,吓得瑟瑟发抖。
吕承梓既担心柴伯骏对章承柳痛下杀手,也担心他会危及身旁几位姑娘,当即问道:“柴伯骏,你是一派掌门,有没有胆子跟我们走一趟?”
柴伯骏胆大好险,容易被激,加上韩柏松一而再再而三吩咐他不能杀章承柳,他虽不明缘由,却愿意听一次,便松了大瀛爪,放开章承柳,道:“本大爷浑身是胆,带路。”
吕承梓一行人带着柴韩二人前行,他和何承杭、杜承楠走在最前边,杜承楠问他所去何方,吕承梓邪惑一笑,道:“婉婉她们平素从来不去什么地方?”
何承杭恍然大悟,“谷边的田葡花地,那里有老虎,婷婷的父辈们驯养护谷所用,哈哈,真是极好,送他入虎口。”
他们三人嘀嘀咕咕,声音早传入柴伯骏耳中,但他也不惧,这十人尚不知他杀虎如踩死蚂蚁一般简单。
到了田葡花地,百花盛放,蔚然连成一片,芳香扑鼻,十人主动让位,柴伯骏韩柏松走在前边,韩柏松随手摘了几个红色野果子,抛入口嚼两下,正要夸赞甜美,却听到一声音震耳的虎啸,他一个激灵,奔近柴伯骏。
花径中蹿出一头大老虎,韩柏松回头,只见十人早就止步于花丛之外,韩柏松了然,心里暗笑:“算盘打得不错,用在大黑影身上,大错特错。”
柴伯骏拔出黑剑,慢步上前,那老虎眼中闪过一抹惧色,向后一缩,柴伯骏知它要逃,飞闪出去,黑剑落下,一剑刺头,老虎嗷呜一声,立即毙命。
远处十人始料未及,一个个目瞪口呆,沈晗自知非敌手,身子一阵哆嗦,问道:“柴伯骏,你到底何时离开?”柴伯骏道:“本大爷才不稀罕呆在这破地方,找到阿灵,杀了杜女娲,一刻也不呆。”
方才那声虎啸,和柴伯骏的声音,都随风落到了死人井中,井底的三人万分欢喜,没想到柴伯骏竟能找到这里来了,三人当即急着离开死人井。
柴伯骏瞅了瞅花圃,淡然说道:“大头人,走吧。”被十人诓来此处,韩柏松爷颇是无奈,两人转身离开,远处却传来了熟悉的叫喊:“掌门,韩大哥。”两人大惊,转身望去,只见苏好俏立在一堆碧绿的藤蔓之上。
在场诸人皆是惊愕,韩柏松柴伯骏更多欣喜。苏好目光在花圃上扫了一圈,只见沙海、昆山弟子立在花圃之外,离得远远的,柴韩站在花圃之内,露出大半个身子。她当即放心,转身拉扯井边藤蔓。
清风拂过,花朵儿微微攒动,又有一人钻了出来,淡黄衣裳迎风飘扬,柴伯骏眼前一亮,嘴角泄出笑意。韩柏松大乐,道:“原来两位姑娘躲在这里,真是的来全不费功夫。”他与柴伯骏迈开步伐,飞奔过去。
杨霏盈和苏好却转身,拉扯藤蔓,苏好似乎扯到腰间的伤口,杨霏盈接过藤蔓,用力往上拉。
两位姑娘心疼莫铮中毒,用力则疼痛,自告奋勇先上井,莫峥也心疼两位姑娘身上带伤,他强忍痛,施展轻功,踏壁而上,疼得冷汗直冒,到了井口却使不上力气。
苏好急忙上前帮忙,与杨霏盈合力拉莫峥出井。莫铮跳到地面,浑身的疼痛使他脸色发青发紫,身子摇摇欲坠,杨霏盈便伸手搀扶。
柴伯骏奔到近处,看到莫峥身子微倾,微微靠在杨霏盈身上,苏好和杨霏盈正替他解去腰上藤蔓。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窜起,一路烧到脑门,柴伯骏咬牙握拳,快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踹到莫峥心口,将他踢飞出去。
众人大为震惊,韩柏松也不明所以。莫峥本就中毒,吃了一脚,摔在地上,他本已中毒,一口鲜血直喷出来,疼痛将他眉心笼在一起,也揪出了他额头上的青筋。
柴伯骏鹰隼如电又如剑,叫人生惧,他还要动手,杨霏盈苏好双双拦在他面前,苏好连忙解释:“掌门,莫师兄与沙海、昆山那几位弟子,并非一伙。”柴伯骏没好气道:“与我无关。”
杨霏盈将扶起莫峥,怒向柴伯骏,问道:“柴伯骏,你干什么动手打人?”柴伯骏“哼”一声,反驳道:“我没动手,动脚。”杨霏盈懒得与他争辩,转向韩柏松,道:“韩大哥,莫大哥也中了杜女娲的透骨酥,请你赠药解毒。”
韩柏松急忙探手入怀,柴伯骏却喝止道:“大头人,不许给他。”韩柏松手一抖,僵在半空,莫峥心里陆陆续续装了许多疑惑,寻思着柴伯骏为什么一见面就如此为难他,苏好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杨霏盈横了柴伯骏一眼,全是不满,他也干脆利索地瞪了回去,杨霏盈踏向韩柏松,亲自取解药,柴伯骏一步上前,拦住她去路。
如今这等时刻,不宜内讧争辩,韩柏松拍了拍柴伯骏,劝道:“大黑影,救人要紧。”他绕过去,递上解药,柴伯骏却一把扣住了他手腕,浑身抖落一股霸气,说道:“我说不给就不给。”
杨霏盈憋了一股闷气,秀手挥出,五指如蜻蜓展翅,掠到韩柏松手掌之下,一点一收,将解药握入手中,才要收回手掌,却被柴伯骏扣住了手臂,他道:“解药还回来。”
杨霏盈怒气头上头,道:“不给。”右手一抖,解药滑入袖中,她五指拂出,如兰花摇曳,轻点一戳。
柴伯骏手臂一阵酸麻,杨霏盈微微一撤,挣脱了他束缚。“阿灵,你又封我穴。”柴伯骏怒火直冲脑门,扬起手掌,朝着杨霏盈刮下去。
苏好大惊惶恐,当即放开莫峥,抢过去阻拦,莫峥不顾伤痛,跟着奔去,韩柏松触手不及,急忙喊道:“大黑影,不能打。”
柴伯骏落下来的手掌如乌云压顶,杨霏盈吓得身子一缩,举起左手护在脑袋上,脸上红麻如星,却遮不住被吓得煞白的神色,像极了受惊的雏鸟。
柴伯骏看在眼中,大手顿时僵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杨霏盈自知躲不过,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等来落下的手掌,却被一股力量往后拽去。
苏好挺身站在她身前,一脸怒容,道:“掌门,今日弟子多嘴,莫师兄与杜女娲及其中弟子并无干系,你不该如此为难。”
杨霏盈急忙将解药递给莫峥,叫他吃下。莫峥服了解药,向韩苏杨三人道谢,不禁瞥了一眼花田之外的师兄弟,心底透出一股寒凉,他虽不明柴伯骏为何为难,却感动于杨霏盈的夺药、苏好的仗义执言,反观同门师兄弟,却驻足远处,只是观望,不为所动,不禁失望心寒。
杨霏盈绷着小脸,向柴伯骏讨要青弓碧箭,柴伯骏当即解下,扔还过去。两人神色不对头,苏好又偏向杨霏盈一边,韩柏松道:“此处不宜久留,天色已晚,咱们快走吧!”
十人出了花田,沙海、昆山十弟子还在,初见莫峥时的惊讶神情已尽数消失,沈琨一把拽过莫峥,拉到自己阵营,浑身警惕,防备着柴伯骏,众人又后退两步。
莫峥苦笑,道:“诸位师兄弟,别来无恙,大家身上的伤,想必早已痊愈,什么时候离去?”他忽然一问,十人当即一怔,眼里全是不舍,彭礼道:“师兄,如今谷中进了歹人,大敌当前,我们不能离去。”
许尚南补充道:“谷中姑娘性命被歹人威胁,正是危难存亡的关头,我们要留下来,与她们并肩作战,不,替她们挡灾消难,以报深情厚义。”
莫峥指了指柴伯骏四人,问:“你们口中的歹人,是他们四位?”“不错。”十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
苦笑堆满莫铮脸庞,他道:“入谷一段时日,你们连是非对错也分辨不清了么?”何承杭脸色一红,正要辩驳,莫峥抢了话语抢,说道:“我中毒受伤,方才多亏韩家师兄增药解毒。”
章承柳呸了一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莫峥却道:“你们不问问,我为什么中毒,中的什么毒?”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倒让十人生出好奇之心,付天晴问道:“师兄,你可是在路上遇见了什么麻烦,又折回来了?”
莫峥目光忽然凌厉,扫向十人,恨恨问道:“我若在路上遇见麻烦,你们可愿随我一同离去?”十人神色忸怩,写满为难,陶冲再次解释:“师兄,事有轻重缓急。幽谷里的姑娘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情深似海,如今她们性命受胁,我们不能弃她们于不顾啊。”
莫峥转身望向那一大片花圃,悠悠说道:“红颜祸水,这世间越是美貌的女子,越会骗人。皮囊之下,焉知不是蛇蝎心肠啊!”
众人一听,杜承楠怒火抖生,呵斥道:“莫峥,这谷中姑娘也救过你的性命,你怎能信口雌黄、凭空污蔑人?你不思回报救命之恩,反而联合这歹人,陷她们于危难之境,你良心何安?”
莫峥心中空荡荡的,此刻装满了落寞无奈,同门相见,竟为一群外人争辩不休。柴伯骏根本不想搭理他们,踏步离去,韩苏杨三人随后,沈琨见状,快步去拦截,其余九人纷纷上前,阻拦去路。
柴伯骏懒得开口,步伐不止,一脚踹出,踢飞施承梧,陶冲怒指莫峥:“师兄,你当真要带这歹人入谷伤人?”
莫峥心头揪痛,怒道:“我身中透骨酥之毒,被悄悄地囚在暗室,又差点死在那死人井中,如今死里逃生,活生生站在你们面前,你们竟还信一群外人?”
沙海弟子被他一喝,不觉怔愣,需尚南辩驳道:“师兄中毒一事,实在蹊跷,尚未查明,不能听这四个歹人的一面之词,便将罪名扣到谷中姑娘的头上。”
付天晴也道:“我们在谷中月余,十位姑娘个个蕙质兰心,从未见她们使过什么毒药。”“没错,”吕承梓指着韩柏松,朗声应和道:“他能解毒,焉知这毒药不是出自他的手?”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韩柏松气得如大石堵胸,骂道:“老子若有毒药,首先堵死你们十个蠢货王八蛋。”
莫峥心口堵得发疼,厉声问道:“十几年的师兄弟情谊,竟比不过这月余的朝夕相处?”沙海派沈琨五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语,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杨霏盈苏好虽不言语,但眼神却在悄悄交流,意思十分明了,凑在一旁,轻声交流,杨霏盈替莫峥惋惜,“真是色令智昏,莫大哥说的如此明了,他们竟还不信?”苏好眼神透着鄙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十人并非英雄,美人面前,连同门情谊都不顾了。”
莫峥长叹一口气,忽然冷笑道:“十年相处,今朝方识得诸位师弟。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后退一步,踏入柴伯骏韩柏松四人行列,两手一拜,道:“就此别过。”
这无异于割袍断义,沙海派五人无言以对,也是默许。柴伯骏早就不耐烦,快步离开,十人不是他对手,不敢贸然强留,却全部追了上去,跟在身后,十分警惕,杨霏盈苏好暗暗好奇,“他们跟着我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