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已经被逼退到了若耶的房间,他再也没有退路。
若耶依旧平静地躺着,无论是天崩还是地裂他都无动于衷。扑不顾一切地将药水灌入他的口中,拜托,快点显效吧!
“宝剑骑士,醒来!”扑大声喊叫着,“如果你能听见,请帮帮我!”自认为已经拥有巨大法力的他,此时此刻却感到无助,从没有面对如此多愤怒到失控的人。
帮帮我,请来帮帮我,现在令我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独。
这份孤独从我出生就守护着我,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耻辱。
“父王,我的母亲呢?”从刚记事时他就问过父亲。
记得当时父王回答他:“你的母亲已经抛弃了你,所以请以后不要再问起她,只当她死了吧。”虽然心因此而变冷,被抛弃的耻辱一直一直紧紧跟随,但内心依然隐藏着渴望。渴望这样的生活不过是场梦,梦总会醒来,那时候会有温暖的怀抱、会有柔软的手在头上轻轻抚过,会有知心的话问候:你醒了?还要继续睡吗?一切都好吗?
从侍女们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母亲就在寂寞之城,因为要陪伴她的另外一个孩子,所以她不能来到他的身边。
另外一个孩子!怎么有如此无耻的女人?
王子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弄得又惊又怒,既然有另外一个孩子的存在,为什么还要生下他?
在他儿时最崇拜的人是圣杯骑士海之澜,他高超的法力,温暖的笑容,像块磁石一样吸引他。
当他执意要成为一名魔法学徒时,父亲曾经告诉他,你不需要成为骑士,那对你毫无意义。
而且,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你也改变不了命运。你生来是王子,未来的阿卡那的王,未来的宇宙之王,命运选定的万王之王。
无论他到哪里,人们都对他毕恭毕敬,敬而远之。
未来的万王之王。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学着像海之澜那样微笑,学着他做一名圣杯骑士,这么做时他内心却感到深深的悲哀。
这样的一种生活……
在一次意外中他认识了若耶,那是个很好斗的男孩,浓黑的眉毛,不羁的眼神,粗鲁的话语。一言不合就饱以老拳,对谁都是一脸的不耐烦。扑经常看到他被七八个随从恶揍,那些人毫不留情,打得他头破血流,他却始终一声不吭,奋力反抗。
那是个与他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王子殿下远远看着他经常被人打到爬都爬不起来,像死狗一样瘫软在地,过了一段时间又看他活蹦乱跳地出现了。尽管佩服他如杂草般的生命力,内心却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这样奇怪的人不可能沾湿他宝贵的记忆。
过了很久他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母亲的另外一个孩子。
那样的一个人!
扑困惑的是,为什么那孩子的眼中,会没有幸福?难道他不应该幸福?因为母亲为了他而舍弃了自己啊。
因为被母亲选择了的他是如此重要,而被舍弃的这个相对来说就不那么重要。
他为什么不幸福,为什么他的眼里总带着忧郁与屈辱?
然而,多年后再见到这个孩子时,虽然他依然粗声大气,虽然他的法力还不尽如人意,但他的眼睛却盛满了笑,即使他皱起眉头时,呼吸也变得比以往温柔。
他变化了很多,是什么改变了他?
扑摔倒在地,疼痛让他眼前一片漆黑,一把自制的粗糙的剑疯狂地朝着他的咽喉刺过来。
快醒来,若耶!
剑并不锋利,力度也不那么准确。
他却已经无力躲避。
此时此刻扑才恍然大悟,所谓的解药,不过是光引开他的一个理由,解药是假的!如果他够清醒,就会明白这一次又一次的“事件”,全在光的掌握之中。因为对若耶的担心,他没能保持清醒。
“我的哥哥,现在他就要死去,你会用你的血来复活他吗?”光咄咄逼人地问她,“你‘唯一’的生命,你‘唯一’的血,你‘唯一’能复活的只有‘唯一’的一人。那么,‘唯一’的这个人是钱币骑士,还是宝剑骑士,还是我那尊贵的哥哥?或许,是不久后就要死去的魔杖骑士?”
姿落没有回答,她无法回答。
“你没有奇怪过吗?为什么我给你留下的陷阱,是五只猫,而不是六只。”他循循善诱道。
姿落现在才明白,原来猫只是个“陷阱”,这样的陷阱也只有这个怪胎才会想得出。而微澜曾经有片刻想要阻止她带走那些猫。
“放下它们!”那时的微澜应该是良心发现,想摆明了要给他们一条生路吧?否则强大如他,不会轻易被他们打败。
“你带着它们,会死得更快!”微澜直截了当地告诉过她。
微澜、圆舞,都是不得已而战,他们的内心其实效忠的是扑。是那个可笑的预言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听从了光的操纵,希望凭借他们微薄之力将万王之王推向王座。
“普通的危险瞒不过骑士的直觉,我呢,不过利用小孩子的好奇心理,利用刚出生的猫来迷惑他们,埋伏在他们周围,当他们察觉时危险已经无法清除。”光看上去志得意满。
“为什么是五只?”
“五只猫,六个人。我想看看你最终没有选择给予的是谁,那个意味着对你最不重要的人,才是最终幸运活下来的人。我一直希望那个人是我尊贵的哥哥,因为我知道他曾经想不惜一切代价获得魔石,将你们所有人都拖入了危险之境。但是很意外,你没有放弃他。我的计划只好相应调整。”
“你们当中最强大的人,将是猫咒的背负者,你们怎么对付猫,所有的报复都会轮回到那个人身上。实际上,微澜本想对付的是第模扣。”光有些遗憾,“据说第模扣已经拥有了不死之身,而且他具备的强大法力一旦使用后果不堪设想,但微澜居然将他和钱币骑士弄错了。”微澜遇见天激作的时候,天激作没有面具,更重要的是天激作看上去温和而强大。
更让微澜困惑的是魔杖骑士没有魔杖,而钱币骑士居然拥有宝剑,那时他也没打算使用钱币——经过了小阿卡那的骑士大会之后,钱币骑士变得吝于使用钱币。
“原来微澜的出现只是为了埋伏下你设置的陷阱,”姿落终于明白过来,看着光那张孩子气的脸,她内心酸楚,“你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不懂!”
“既然你看不到我的内心,只好由我来告诉你我的想法,扑死后,我!会用我的血来复活他!这就是我对他的全部的爱,他会因此一生都欠下我的,在他的血液中将永远留下我的烙印。这一辈子他将永远也忘不掉我。”
“你,对他,全部的,爱?”姿落觉得无法理解,“你的爱,就是要他死?就是要他欠你的?你……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真的,是一个怪物,你是比圣花猫更为可怕的怪物。”
“谢谢夸奖,现在,你想好了选择谁吗?”光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对你的选择充满了好奇。不过我想告诉你件事,不论你选择谁,从此后,你就永远失去了其他三个!”
“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你了!”姿落突然说,打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对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对方一愣,然后他干笑起来:“那个很重要吗?”
“你就是树妖的森林里的那棵会动的树!”姿落想起来了,当她第一次进入树妖的森林里,那棵迎接她的,会说话会移动的小树。他曾经将她的泪珠穿成了项链。
光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错,父皇将我驱赶进了森林,在那里谁也找不到我,同时也能让我变得更聪明些。如他所愿,我从阿卡那的泥土中汲取了很多智慧。而且,还得到了圣花猫的友谊。”失去了心的人便会得到圣花猫的效忠。
如果说那是智慧,姿落情愿当一辈子傻瓜。
如果那就是友谊,姿落宁愿孤独一生。
“所以,带着这些问题,与我告别吧!”光笑着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