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海盗王的女儿(上)
书名:荣兵日记 作者:雷森道 本章字数:7748字 发布时间:2021-12-27

唐娜姐这座绿意盎然的庭院里有三株果树。一株叫神秘果,一株叫奇异果,一株叫做梦幻果。这三株果树只结同一种果实——蜜拉圣果。


许久之后,当荣兵又能打开摆渡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种国宝级的珍稀植物。因为它的果肉中含有独特的变味糖蛋白——神秘果素(miraculin),能够改变人的味觉,会使你手中这杯原本又酸又苦的咖啡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就像他那位神秘的姐姐……


庭院里有三个女人,一位是黑发美女,一位是红发美女。她们正在修剪被夜雨打落了叶片的翅托野百合。在她们旁边不远处的奶白色长椅上端坐着一位金发美女,手捧着一本柏拉图的《理想国》,时而看上几行,时而又抬起头来眯上眼睛,微笑着望向清晨里不那么耀眼的可爱阳光。


荣兵安静地站在廊檐下的云石台阶上。此时的感觉有些新鲜,有些异样,却又说不清楚。昨夜之前那种像是冲气冲得太满的皮球一般的狂躁和紧绷,似乎稍稍得到了某种宣泄,身心忽然就变得平和了许多。就像你和一位好友打了一场激烈的比赛,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睡了一个很长很香的午觉,最后在花香中醒来时,那种略带疲乏的平静舒适之感。


雨后的加勒比海岛总是这么的美。呼吸着清新醉人的空气,荣兵也像唐娜姐那样,轻轻地仰起脸来,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柔和地抚摸自己的面庞。


眼前的美景,用莫奈那幅《花园中的女人》来形容,倒还有几分贴切。虽然那幅画作中的女人太“印象”了,完全没有眼前的三位女子这样美好。

至于梵高那幅《花园中的女人》……荣兵仍然坚持以前的观点,直接改名叫《废墟中的啤酒桶》得你 妈的了!那种被称为“顶级艺术品”的玩蝇……喝喝,不就是内个自以为聪明的民族作下的局吗?接着糊弄情商有娘胎级残疾的傻 逼去吧!少跟你爷我玩儿这只用得稀烂的破套子!

真正的美是由人类的感官搜集到的信号,不由自主地触发了心灵的震颤而产生的共鸣!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公众或许表达得不够专业,可人们总得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来自美好的震憾吧?噢,你随手指着你刚拉出来的一坨屎,就向公众宣布:说这坨屎的造型就象征着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原生形态;说这坨屎的色泽就象征着黄金、欲 望、以及皇家的高贵;说这坨屎的气味里浓缩着关于土地、养分、轮回、以及人类的生生不息;你们看不出来?辣就是你们的审美水准不够耶!

没错吧?“良知残废”们一向就是这般无耻地PUA我们的吧?

那荣兵就很好奇了……话说,当年你马迷给你喂奶的时候,是不是就撒了泡尿灌你嘴里,还告诉你说这比母乳还有营养啊?烦糕、B加锁、毒教材插画、眯眯眼……你们是不是从小就这么被启蒙的呀?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是不是啊???黑黑……喝喝……哈哈……少跟你爷我扯些用不着的,因为,爷——不——信——你 妈的破鞋!



此刻荣兵眼中的这幅画,才配叫做《花园中的女人》。

雨后清新的阳光里,望着三位身着象牙白、婴儿粉、春草绿色晨袍的仙女,荣兵恍如走进了一个童话里的美梦……


数千里的风涛辗转……与黑手的殊死角力……接连离去的朋友……鬣狗营……蟒蛇腹……鲨餐厅……鳄嘴滩……那些狰狞邪恶得让人无法理解的人间恶鬼!那些凶险莫测的战斗与血腥杀戮!那个“饭盆”里的累累白骨……

滚吧!让这一切都滚得远远的吧!!

此刻只有温柔的阳光……清新的花香……梦幻的田园……只有银铃般的笑声,和被光芒装饰了金边的衣裳。


唐娜姐扭过头来望着他,纤长的手指掠了下额前的金发,微启朱唇粲然一笑……“饿了么?等下就开饭,今天有你爱吃的辣椒菜豆烧蟹肉。”



唐娜姐家的餐桌挺另类的,不是贵族们常用的标准大餐台。而是一张雕饰精美,只有正常餐桌一小半大的百乐圣檀木餐桌。从这点上就看得出,她是从不在家中宴客的。

桌上的菜式不算太多,但每一样都很精致。有蒜泥海螺肉片、奶油肉丁番茄汤、鹅肝排、辣椒菜豆烧蟹肉。主食是最有名的卡罗来纳大米配上红豆和酱汁做的烩饭,佐餐酒是一瓶法拉宾酒庄的白兰地和一瓶西班牙雪莉白葡萄酒。至于餐具,就更令人惊讶了。唐娜姐今天招待荣兵,竟然破例用上了她收藏的那套精美的“雪拉同瓷器”。

说来惭愧,身为中国人的荣兵,几年前听唐娜姐提到她珍藏的这套瓷器的时候,还不明白什么叫“雪拉同”。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套在欧洲价超黄金的,无比精美的龙泉窑青瓷中的珍品!


唐娜姐和别的法国人似乎也不大一样,法兰西贵族或是有身份的人,在饮食方面的讲究颇多。比如不吃动物内脏;不吃无鳞鱼和带细刺的鱼;不喜食辣;忌食大蒜等味道浓重的调味品……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禁忌。

荣兵从前在法兰西堡时,无论是在总督府还是在岛上其他一些官员商人的家里,都参加过大大小小的不少宴会。说实话,宴会上的礼节繁复拘谨,吃得又不香不臭!甚至还不如在街边喝碗恩希玛吃俩油炸大蕉畅快呢。


首先,餐前那一套繁琐的礼仪就够受的了!好不容易坐下来,身体却必须保持笔直,背部永远不可以接触椅背。头部不能动,必须用叉子将食物送到嘴边。哪怕是吃那种容易掉渣儿的点心,也不能把头凑过去。就连喝汤的时候,也只能稍微地颔首……

这是吃饭哪,还是秀教养啊?要不,咱另找个时间专门秀教养成不?可劲儿地秀往特么死里秀!咱一口东西都不吃光是坐在那儿秀教养行不?吃饭的时候这么整人,还哪有食欲了?一餐饭下来,腰酸屁股疼腿都抽筋啊!太矫情了!太虚假了!除了装犊子,用任何词汇来形容也不够贴切!

对了,你还不能随便敬酒,敬一次酒必须干杯,管你啥酒量一律这规矩。跟后世的西方人敬酒之后只是浅啜一口,完全不一样。麻麻的!就为这个,荣兵吃老亏了!


至少在荣兵的体验中,如果你敢把头脑里那些“慕西”的情结抠除,单单从食物对人类的吸引力来说,所谓的法式大餐,甚至都不如中国随便某种地方小吃。

可您偏要觉得人家那种方式才吃得够“优雅”,够“高贵”,并且“很有品位”,那就没办法了。希望您吃下的这些“优雅”和“高贵”,能够在您的大肠里酝酿出“很有品位”的屎,并且还能被您用极其“优雅”的姿势从相当“高贵”的器官里拉将出来。嗯,这样就确实“很有品位”了。


可在唐娜姐这里就不是。你瞧,她就不忌辣口味的菜,不只为荣兵,她自己也很喜欢。蒜泥海螺肉她倒是不吃,但也并不讨厌那味道,她知道荣兵挺爱吃的。

在唐娜姐这里无需讲究任何餐桌上的礼仪。荣兵往满满一大碗浸着浓郁酱汁的红豆饭里舀了几大勺辣烧蟹肉,端起来就“呼噜呼噜”地开吃!

太饿了!好几百天了,荣兵第一次记起,原来自己身上还有个叫做“胃”的器官。


三位女士早吃完了,都含笑坐在那里看他风卷残云。尤其是唐娜姐,那满足的目光,就像一位温暖的大姐姐,看着刚打完球回来又累又饿的弟弟一样。

只是她这个弟弟远没有从前那么阳光了……这从他偶尔就会失神一下的眼睛就看得出来。


五百多天来第一个悠长的深睡眠;辗转垃圾场数月,第一次洗得干干净净,坐在温馨的房间里吃上一顿安生饭。尤其是还有三位养眼的美女作陪。荣兵觉得,自己为了保护柔软的心而被迫冰封起来的心房,正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悄悄地融化……



能在唐娜姐这里遇到“玛丽•叶芝”,荣兵既意外又不觉得奇怪。自己这位老姐神通广大的,谁也说不清楚她究竟认识多少人。

与上次在拿骚时不一样,荣兵此刻对玛丽的态度是平静有礼的。因为那次之后,他从老艾海伍和奥德那里,也从唐娜姐口中,对那个“自由公义会”有了些了解,也就不那么排斥和戒备了。


午餐之后,安雅就拉上玛丽去逛街了。女佣端来两杯清茶和抽雪茄的全套物件,就悄悄退下去,轻轻关上了房门。安静下来的餐厅里,只剩下姐弟两人默默地对坐。


“荣兵,你知道比苦痛更难以忍受的是什么吗?”

“什么?”

“比苦与痛更难以忍受的,是这些苦痛在整个世间都无人可以倾诉。”

荣兵摇摇头:“姐,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倾诉了又有啥用呢?苦痛不是还在那儿吗?”


“不是这样的。倾诉或许不能改变现实的苦痛,却可以使你的心灵减轻负重,让你还能熬下去。所以倾诉是每个人都极其需要的心灵良药,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这个福分罢了。因为,你无法确知你的倾诉对象是不是在腹内偷笑?在心中暗暗解恨?还是会默默地记下你的隐私,在未来的某个夜里,忽然把它变成绞索套在你的脖子上。”

荣兵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所以啊,说吧孩子。哪怕是哭出来,哪怕是喊出来,姐知道你压抑得太久了。”


荣兵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抓起餐桌上的酒瓶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下了几大口,把酒瓶重重地一蹾!“嗤”地一声撕开了胸口的衣襟!声音嘶哑地低吼道:“姐!我这里难受!难受!憋得快要死了!”

唐娜平静地注视着他,轻轻点头。


“姐!我他妈莫名其妙‘咻’地一下就来到了这片时空!我忽然就和自己挚爱的亲人,自己熟悉的生活,自己习惯的一切再没有丝毫关系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被关进监狱!莫名其妙地挨打受骂忍耐各种折磨!然后又是各种离奇的磨难和凶险的遭遇!然后就是亲眼看着这个时代和你们西方人的种种肮脏和罪恶!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对亲人绝望的思念……”

唐娜仍是静静地望着他,默默无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可能仅仅是出于人类贪生怕死的天性吧。可是,就在那个平安之夜,她忽然来到我的生命里!她那忧郁优雅而又惹人怜爱的气质,就像我们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的那位姑娘……姐,我忽然很幼稚地认为:或许我之前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上老对我的奖赏呢?而这个奖赏,就是她。我甚至还很残酷地认为:也许我与亲人的离舍,就是命中注定会来到这里,寻找这份属于我的,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情感吧?”

唐娜轻轻摇了摇头:“四年前,当你兴奋地从这里出发要去法兰西堡的时候,还记得姐当时的担忧吗?”

“记得。我当时问姐,姐只说不想我受伤。还说有些事只能等它发生了,有了体会才会知道。现在……呵!现在真的都发生了,也真的受伤了……”


“荣兵,我和你长谈过温妮的事情,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你们之间的障碍不只是家世门第和财产,甚至还有种族。荣兵啊,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这已经是你生命中值得永远珍惜的,最美的一颗珍珠了。既然求不得结果,又何必强求呢?”

“姐,你的话我都记得,我没强求!我不是七年前那个傻了巴唧没心没肺的少年了,我也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和立场去思考问题了。温妮让我拥有过这世间最无瑕的情感,无论最终她如何选择,我都会理解她。可你看看这个……”

荣兵边说边解开皮马甲,从里怀掏出一个信封,抽出两页信笺,把上面的那张递给了唐娜。



“……我真不敢去想那个令人不耻的词汇!可万能的天主啊,如果您这次能够护佑我的罗宾平安,无论如何都请成全我越来越无法自控的那个梦想吧!我梦想着,他依旧是那位最英勇无畏的骑士!他会再次从我无助的梦中纵马跃出……再次伸出他天神般的臂膀揽我入怀……带我飞驰在美得令人忧伤的麦田花海……带我飞向广阔无垠的蔚蓝海洋……走吧!我不再犹豫不再怯懦了!带我走吧!带我去看人世间那些不一样的旭日和繁花……”


唐娜吃惊地抬起头来:“她竟然真的……天主啊!爱情这可怕的魔力啊!我现在终于明白,你那时为什么会笑得那样神秘又得意了。那次送我回蝴蝶岛时,中途停靠在露丝湾,你就是打发雷特欧去给温妮送回信了吧?”

“是,雷特欧在小广场上把字条偷偷塞给了夏洛蒂夫人。可我他妈怎么会知道全世界都在使用格里高利历!只有奇葩的英国还在使用什么狗屁的儒略历?可我他妈怎么能想到竟然就会这么巧……我询问日期的三个全都是英国人!我那么精打细算小心翼翼地提前赶到了麦田花海,可我怎么能想到?我爱的那个女孩,已经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飘泊在茫茫的汪洋之上了……我的幸福啊,就这样被那诡异的十一天给生生毁掉了啊!!”

“啪!”

酒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粉碎粉碎的。就像他早已碎成了千片的情感。



餐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唐娜才轻声说道:“荣兵,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别再纠结了好吗?”

“可是……我负了她呀!我不敢想像格里高利历1717年的平安夜……在雾气弥漫的麦田花海里……那个可怜的女孩孤独地带着琳达……焦急地站在那里望眼欲穿……直到满天繁星隐没……直到曙色渐渐照亮了麦田花海……直到她终于绝望地被总督派出来宪兵带回囚牢般的总督府……”

唐娜或许是感同身受地也在眼前浮现出那个场景,不禁拿出手帕来,轻轻擦了擦眼睛……


“姐!我真不敢想这些!可这些画面老是往我脑子里钻!我都快疯了!我终于完完全全地理解了贝勒,当你亲手把最爱的人推向绝望……那种锥心的痛,会让你一辈子失去幸福的资格!会让你永远背负着沉甸甸的心灵负担,再也没有勇气去快乐!”

“是的荣兵,我能明白。”

“我可以接受温妮理性地放弃爱情远离我,我可以接受与她相互祝福挥手告别,我可以接受她任何一种选择!因为爱就是爱而不是占有!可我无法接受自己被该死的儒略历戏弄,然后又残酷地戏弄了那个娇弱美好的女孩……姐啊!我的心都碎了!五百天之前就已经稀碎了!每次战斗时我就拼命地往前冲!因为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怂恿我……冲吧荣兵!反正活在这片时空也没啥盼头和意义了,妈的死就死吧!”

唐娜低下头去,轻轻摇着:“别说了行吗?别再说这样的话……”



餐厅里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好一会儿,唐娜才抬起头来……

“我现在全明白了。我没想到,温妮为了你,会变成这样有勇气的一位姑娘!我也没想到,你会陷入这么长久的自责。那如果说……这件事的结果不能完全怪你呢?你会减轻些自责吗?”

荣兵双手使劲抱着头,缓缓地摇了摇……

“怎么可能?就是我粗心大意,弄错了儒略历和格里高利历,才错过了那该死的十一天!就是我亲手断送了我的幸福和她的盼望!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我的错!一想到她站在麦田花海里那孤单无助的样子……姐啊,我就很想整死我自己!”

“荣兵,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根本不是你负了温妮呢?”

荣兵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夏洛蒂夫人压根就没把那张字条给温妮看呢?她在法国有自己的家庭和亲人,她会陪着温妮一起出走和冒险吗?她是个传统老派的家庭 教师,还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她会容许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做出‘私奔’这种注定身败名裂永世贻羞之事吗?”

荣兵顿时目瞪口呆!前年十二月份雷特欧去法兰西堡那次,是觑着温妮在小广场上散步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把荣兵写的字条塞到夏洛蒂夫人的手里。字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写明了他们私奔的时间和约会地点。

但荣兵之前确实从没往这儿想过,是啊,或许夏洛蒂夫人为了保护温妮,也为了保护她自己,根本就没把那张字条给温妮呢?


唐娜继续说道:“还有,你知道温妮是个循规蹈矩,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出格之事的贵族女孩。也许那天晚上她真的没有任何机会呢?又或许是,她终究无法抛舍掉信仰、亲情、和名誉,因而最终没有去赴约呢?”

荣兵沉思着,低下了头……

“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夏洛蒂夫人把字条给了温妮,就算温妮那天晚上不顾一切地去了麦田花海,就算是你失约了,只要彼此都还有这种勇气和愿望,那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呀?”


荣兵颓丧地摇了摇头:“可我没想到她父亲会那么快调任回法国,或许温妮自己也不知道吧,她从没提起过。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失约了……”

“那不是你的错,荣兵!也不是温妮的错。这又是那条无所不在的变形虫在作孽!”

荣兵吃惊地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啊??”


唐娜叹了口气:“之前我不想告诉你。我还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你受的伤就会慢慢痊愈的。可我没想到,十五个月过去了,你反而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好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荣兵忽然有点紧张!他表情严肃地望着唐娜姐一声不出。

“荣兵,温妮回法国根本不是因为父亲的调任。准确地说,她和父亲是在一次秘密的叛乱中,被绑架着强行送回法国的……”

“啊??”



荣兵听到的这次事件,堪称世界殖民史上的一桩奇闻!堂堂的法兰西帝国,在当时最重要的海外殖民地的总督大人,竟然是被人用绑架的方式赶回法国的!

格里高利历12月的某个早上,准确地说,就是荣兵还在气喘吁吁地朝木薯峰顶攀爬的那个时间,一伙叛乱者在法兰西堡民兵少校“杜布克”的率领下,突然包围了总督府!

叛乱者们没有拿总督家任何一件东西,也没伤害任何人。只是帮梅蒙总督收拾了简单的行装,把所有文件和财产全部封存。然后就将总督全家“护送”到码头,登上了一艘商船,命令它立即启航返回波尔多。

不幸的是,荣兵和温妮的命运恰巧卷入其中,成了这桩极其罕见的政 治事件的受害者。



唐娜姐道出的真相令荣兵无比震惊!他先是愤怒!继而就是疑惑……

“姐,杜布克那个犊子我认识,他可没这胆子。背后的主使是隆戈内吧?”

“是的。”

“隆戈内和梅蒙总督的矛盾我也知道,那人虽说是马提尼克岛首富,可说穿了不就一土财主吗?他疯啦?竟敢用叛乱的手段,绑架和驱逐一位法兰西海外省的总督?这怎么可能呢?他不要命了吗?”

唐娜摇摇头:“他还真就不怕。因为他知道,背后的主子会保着他的。他的主子,就是被我称为‘独眼吸血变形虫’的那个兄弟会。隆戈内的秘密身份,就是那个兄弟会里等级不高的长老。荣兵,我那次宁可给你喝下迷 药,也要阻止你去招惹黑弥撒教,是因为黑弥撒教、‘金人公司’、霸卡尼亚海盗团、这些都是那条‘独眼变形虫’的爪子!这三只爪子有的为它捞钱!有的为它洗 脑!有的为它杀戮!”



荣兵凶狠地咬起了牙!

邪与恶果然是孪生的!曾经把德克帮逼得走投无路的“金人公司”,曾经伤害过唐娜姐的黑弥撒教,曾经杀害过无数良善的霸卡尼亚海盗团,它们竟然是一个妈生的?而它们的亲娘,就是那条邪恶的“独眼吸血变形虫”!

哈!好啊,那就来吧!草泥马的!这回总算是刨到根儿了!!


“荣兵,你是个善良正直的孩子,我真怕你知道这一切。可现在想来,其实我还是错了。像你这样富于正义感又不甘于平淡的人,迟早是会和那条邪恶的虫子迎头撞上的!现在果然如此了。”

“姐,那条变形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怎么可能这么强大呢?”


“是的,它非常强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拼尽全力都无法看清,它潜藏在混浊水下的丑陋身躯到底有多大!它无比邪恶!从我探知的一些信息能够隐约地感觉到,它最终极的目标似乎是要控制这颗星球,以及这颗星球上所有人类的命运!”

荣兵已经目瞪口呆!他以前就听梅蒙总督和詹老三都提到过路易十四所说的“那只怪虫子”。在荣兵的理解中,它不过就是利用了商人和大资本者贪婪自私的天性,可以跨越国度和种族,形成一个联盟性质的秘密组织,以便抱团取暖共同牟利呗?难道它的终极目标竟会是如此的邪恶和可怕吗?

“控制全人类?姐……这好像不可能吧?”


唐娜姐深深地注视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荣兵,你不了解它。它的力量非常可怕!甚至远超宗教的神权和国王的王权。哪怕像太阳王那样伟大的君主,他的权力也是有边际的。可那条变形虫的力量,却可以无远弗及地遍布整个世界!它可以操控两个国家的交战或媾和,它可以肢解一个王国甚至灭绝一个族群!它的技巧,就是玩弄人类的‘贪婪’和‘恐惧’这两大弱点,进而去操控内奸;它的力量就源于不停地从这个世界吸血,使自己隐藏在水下的躯体得以无休无止地膨胀!”

“姐,我以前听詹姆斯三世和梅蒙总督都说过,刚才你也说了,那条变形虫是个秘密的兄弟会组织吧?它叫啥名啊?”

“同——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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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力量非常可怕!甚至远超宗教的神权和国王的王权。哪怕像太阳王那样伟大的君主,他的权力也是有边际的。可那条变形虫的力量却可以无远弗及地遍布整个世界!它可以操控两个国家的交战或媾和,它可以肢解一个王国甚至灭绝一个族群!它的技巧就是玩弄人类的“贪婪”和“恐惧”这两大弱点去操控内奸;它的力量就源于不停地从这个世界吸血,使自己隐藏在水下的躯体得以无休无止地膨胀!——《荣兵日记•唐娜姐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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