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醒来,见自己正躺在地上,那院子却不见了踪影。
凝寒忙将四人摇醒,四人见了也是诧异。
待几人清醒了些,五人盘膝坐于地上,凝寒觉体内一股极清极纯之气游走,待略调灵力,觉此气已与自身灵力融为一体,自身灵力亦是异常清柔,浑厚。
后又问及众人,亦言如此。
凝寒问及四人打算,远浊道:“师父曾叮嘱,立世莫贪,想必,机缘已经得了。”
远颓提议,寻路下山。
全兴道:“师父亦常有这般教诲。”
全清道:“我四人一路下山。”
凝寒道:“我再多呆些时候,你四人路上小心些。”
四人应了,起身,拜别。
凝寒往上行了数十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便转身看了一眼,见那四人仍立于远处。
那四人见凝寒转过身来,跪身,一拜。
却道四人结伴下山,虽是劳乏,却未觉饥渴。
不知多时,已来至白茶仙子茶棚之外。
白茶见四人乏累的紧,叫住四人,道:“下山也不急在这一时,先歇歇脚也不迟。”
四人谢过,于茶棚内坐了。
全兴小声道:“冷师兄有说道,上山时曾吃过这里的茶水,咱也讨一碗来吃如何?”
白茶闻之,笑道:“此茶虽好,你四人可喝不得。”
四人不解何意。
白茶道:“凡世本无回头路,此间亦无回头茶。”
四人似懂非懂。
白茶取出一叠四块点心,道:“进则生,退则死,此一程路途遥远,又诸多艰难,灾厄,困苦,岔路,不如吃些点心垫垫,也便此道一行。”
四人谢过。
吃毕,远浊问道:“敢问仙子,我等该如何下山。”
白茶道:“若无人相助,可出不得山门。不如,我送四位回山门如何。”
四人对视片刻,全清道:“师父还在山下等着,我等不愿师父担心。”
白茶叹了一声,道:“可有尊师物件在身?”
四人都道有的,都取出来,皆是金漆护身符。
白茶道:“也罢了,符咒倒也使得。山上自得尊师护佑,待身至世间,可要全靠自个本事了。”
说毕,起手结印施咒,四枚护身护化作四朵茶花,悬于四人额间,又道一声去,四人飘落下山,直至仓尘,合澈身前。
凝寒遥看四人走远,复又上路。
且行未远,见灵虚观众人于路旁歇息,一个个东倒西歪,又有数名女弟子,端坐于众人身后不远。
凝寒并不识得一人,本不想叨扰,却听一人喊道:“小子,一人上山,脚力不错。不如过来坐坐,歇歇脚,一道走,也有个伴。”
凝寒转头看时,却是那领头之人,斜坐地上,看着约有三十往上的年纪,留着山羊胡,光着上身,松垮着裤带,毫无顾忌。
凝寒见其如此,言语又甚粗鄙,不愿搭理,抬脚便走。
那人又道:“纵使急,也不急这一时,你又怎生知道前路如何。我已派两名弟子探路去了,等他们回来,你也一道听听,也能走得快些。”
见凝寒并未住脚,那人又道:“我灵虚观虽不是什么大门派,那也有个几百年了,江湖众人见了,也得给几分面子,怎的,我都请了这几道了,是不给我灵虚观面子怎的。”
凝寒不愿招惹是非,上前施了一礼,席地坐了。
只闻得那人一身酒气。
那人从旁拿过一袋酒,递与凝寒,凝寒道从不饮酒,递水,凝寒道不渴,递吃食,凝寒道不饿。
那人道:“你小子有点意思,也不怕渴死饿死。”
那人正了正身子,理了理裤带,随手拉了一名弟子斜靠其身上,道:“我,灵虚观四长老之一,付众业。另外三长老,付亲业,付宗业,付生业,那都是我叔伯哥哥。灵虚观观主付经义,我得喊他一声叔叔。在武学修为上,我虽比不得三位哥哥,可我也是宗亲不是,占卜之术,纵观天下,我只比观主差那么一丝丝,只敢称第二。要不,帮你占上一卦,不收你钱的。”
凝寒道:“谢过前辈好意,只是这……”
付众业忙接口道:“你就是想让我替你卜一卦,这个地方也不行啊。这是什么地方,仙山那,有神仙那,我这占卜之术啊,可施展不出。”
付众业直起身,盯着凝寒道:“说了这半天,你也不说你是谁?”
凝寒拱手道:“长生门,冷凝寒。”
付众业仰头嘟囔了半天,道:“这名字我曾听过,付霜侄儿曾提道几次,说是半路上遇到的,还说人品,相貌皆是不错。我那侄儿大婚在即,也不知道何时才得回去,也不知能不能赶上这杯喜酒。待我回去,让他给你下个帖子。”
说着,身子一歪,竟睡着了。
再看众人,也是一个个睡过去了,仅那几名女弟子仍是醒着。
凝寒见此,起身,略施一礼,继续赶路。
行约半个时辰,却是一道宽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
只闻得两道水响,一声流自雾中青山,一声出自入尘之水。
凝寒本想寻路绕行,奈何树高林密,长草障目。
无法,只得调灵蛇剑树上腾挪,飞身荡过。
待落了地,见路旁散落两根齐眉棍,皆已断成数断。凝寒拾起查看,上刻有名姓,乃是远阳,远朝,四下观望,路间无半个人影,草间亦无声响。
凝寒不愿招惹是非,遂将断棍置下,复又前行。
又行约两刻钟,却见一道石阶而上。
凝寒欲登阶往上,却闻得身后有人大喝其名姓。
凝寒不知何故,转身看时,却是付众业与灵虚观一众男弟子,一个个衣衫凌乱,醉酒未醒,虽是催步疾行,也是踉踉跄跄,脚步虚晃,又有远阳,远朝同行,两人皆是手捂前胸,似有内伤,虽脚步浮乱,却是比众人脚步还要快些。
待众人近前,远阳,远朝忙在路旁跌坐,众灵虚观弟子也是散散坐于地上。
凝寒欲施礼,付众业却是执剑在手,道:“我且问你,我有两名女弟子前行探路,你可见了?”
凝寒不解何意,道:“未曾见过。”
付众业冷笑道:“未曾见过?说的道是轻巧。干出此等龌龊事,自是不肯认的,不曾想长生门竟出了你这等败类,纵使我灵虚观入不得你长生门的眼,也不是你一个小小门人便可侮辱的。”
凝寒不知其所言何意。
付众业喝道:“你装傻也是无用,这事可有人亲眼见了。”
付众业命远阳,远朝上前来,责令两人将所见细细道出,两人应了。
远阳,远朝两人行路劳乏,便离了队,于路边暂歇。
本想着尽快追上诸位同门,哪曾想,行至此间,闻得草中有呼救之音,便进内查看,便见凝寒正凌辱两名女子。
那两女子皆被凝寒以短剑刺伤,血流一地。
远阳,远朝虽未曾见过三人,依旧上前喝止。
凝寒见被人撞破,担心无法自保,顿生怒意,欲杀远阳,远朝灭口,两人不是凝寒对手,皆被其打伤。
见已无法,只得狠命逃离。幸遇得付众业及众人,方敢停住,言明此事。
付众业道:“那两弟子之后如何?”
远阳,远朝道:“晚辈不知,恐已遭毒手。”
付众业又道:“事发地位于何处?”
远阳,远朝往旁一指,道:“就在里头。”
付众业忙向两名弟子身上踢了两脚,命二人前往查看。
不多时,两人回来,一人手中持一短剑,剑上沾满血迹,一人手持一血书,所用碎布,与灵虚观门人穿着无差。
付众业接过短剑,道:“此剑乃我亲手所赠,我自是认得,定是被你这恶徒抢来伤人。”
死命瞪了凝寒一眼,顺手将血书接过,看得仔细,怒道:“还敢不认,你自个看。”
狠命将血书丢于凝寒怀里。
凝寒接过看时,见字迹潦草无力,看不出是何人所写,看其大概,写道是,今被恶人所辱,无颜于世,今跳崖自灭,以留清白。
付众业怒道:“可看清了?字字写的明白,你还道不知么?”
凝寒不知如何辩解,只得道不知。
付众业冷笑道:“这仙山之上,动你也是无益,倒不如记到长生门头上,待下了山,再去讨还。”
忽闻得一女子道:“世间皆传,灵虚观观主极善占卜之术,怎其后人,却是如此不堪。”
众人看时,却是雪域一行,自云上飘落而下,无声落于凝寒身后。
碧源道:“真相如何,一卦便明。”
付众业怒道:“哪来的小妮子在这聒噪,现人证,物证俱在,倒不必多此一举。”
碧源道:“人言可虚,书卷可伪,况你又辨不得真伪虚实。这山中有柳魄守护,若敢伤人,必被其所伤,你倒不如将那伤者审个明白。”
付众业道:“他二人正是目击此事,才被这恶徒打伤,现如今,你倒牵扯无辜,为这恶徒开脱。”
又冷笑道:“雪域向来不问世间事,怎的今天倒管起这闲事来了。管闲事也就罢了,不曾想,是非黑白也辨不清楚。”
碧源道:“灵虚观存世不易,想当初诸派鼎盛,你付家先祖,为求夹缝得存,耗尽心血,又有数代观主遵其遗志,严门规,立贤名,明事理,辨善恶,这才有得今日。不曾想,到如今,门中人却遗弃祖训,浑浑噩噩,是非不分,门派存亡全不放于心上。不知你家先祖得知,会作何想法。”
付众业怒道:“今日之事,本就是长生门恶徒伤我门人在先,我自要为我门人讨回公道,你倒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劲的污蔑旁人。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什么身份,也敢编排我灵虚观的不是。我警告你,再说废话,别怪我无情。”
碧源摇头叹道:“你若听我一句,灵虚观,或许仍有回天之势,现如今,哎……”
付众业怒道:“放肆,我今日不给你点厉害,我灵虚观还怎立于天下。”
言毕,拔剑,飞身,冲碧源而去。
碧源也不搭理,脚未移,手未动,手中剑离鞘飞出,那剑体亦是雪白,于半空疾砍而下,付众业于半空横剑隔档,却被砍跌在地,那白剑复飞回鞘内。
柳魄飞身而下,独立于树间,只是看着,并不答言。
远阳,远朝见了柳魄,面色惶恐,身子颤颤巍巍,退了几步。
付众业爬身起来,喊道:“小的们,大伙一起上,把这娘们给我砍了。”
众人拔剑向前,却见雪域众人十二柄白剑齐齐飞出,一柄柄悬于灵虚观众人身旁,将众人围住。
灵虚观众人见四下皆被围住,又恐一剑看来要了自个性命,一个个退至中间,挤做一团。
但见十二柄白剑皆飞回鞘内,原地仍留有一道虚影,虚影又化作一柄冰剑,仍是悬在那。
付众业往前走了两步,其身前冰剑陡然横起,剑尖直指自己胸口,唬得立马退了回去。
碧源道:“暂且困你两个时辰,好好想想清楚。”
说毕,上前两步,拉起凝寒便走。
付众业怒道:“长生门,今日,你我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来日,即便舍了一众门人性命,也不让你过得安生。”
碧源也不再搭理付众业,却道:“多谢柳兄。”
既不驻足,也不转身,又道:“柳兄本是好意,虽将那两恶徒打伤,却留下如此结果,莫不成,这也算是缘么?”
柳魄并不答言,只微微一笑,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