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的天,楠树林氤氲雾气缭绕。她每走一步,两旁的树木就自动向旁边移开,雾气也跟着散开了些,仿佛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看清前面的路。
而莫离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忽隐忽现。
她目测的,只不过一米的距离。她兴奋地走向他。
可是,每前进一步,莫离就退后一步。他们永远保持着不变的距离,永远也够不着彼此。
这距离只不过一米,宛如她此时甚至今生都逃不出的劫。
“为什么?”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喊道。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就是你的答案。”莫离并没有因为她的恼怒而皱起眉头,相反,脸上仍旧挂满了帅气的微笑。
他在一米开外的距离等着她。她相信他说得。她按照他的方式一直走下去。
走着走着,突然,她的脚落空了,身子向前倒了下去。听到‘扑通’一声,她掉进一个很大很深的水池里。她呐喊,可无论怎么大声,却始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的整个身子如同浸满水的海绵,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深深地压了下去,然后止不住地往下沉。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莫离,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她竟然肝肠寸断。
蓦然间,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阳光里头奋力游了过来,一个陌生男人向她伸出了大手,可她再也没有哪怕丁点的力气去抓住。
她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也随着慢慢闭上的双眼而淹没在水里。
他终于拖住她浮出水面,把她抱上了岸。他随即用双手不停地按压她的心脏,然后张开她的口往里用力地吹气,如此反复。
终于,她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想给他一记耳光,但他敏捷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就那样看着她。
“你刚才不该那么做。”她有点不知所措,慌张地将身体往后挪了些,却又故作理直气壮地昂起头看向他。
“不该那么做?”他不明所以,“你的命可是我救的。”
“啊?”
她惊叫一声,看了看他们浑身湿透的样子,想起刚才的事,幡然醒悟,开始对他的态度感到极度抱歉。
“怎么?想起了?”他向前用力把她拽入怀里,“既然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么,你记住。”
“什么?”她惊恐地瞪大眼眸。
“从现在开始,”他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狡黠一笑,“你就是我的了。”
“凭什么?”她也不甘示弱,倔强地对着他的双眼,一点也不屈服。
“就凭你的命是我救得!”
他看见她那双褐色眸子里的自己,从内心深处窜起一丝欲望。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蛮横地覆在了她的唇上,继而顺利地滑入口中,纠缠她的舌头。
“你是脱不开我的。我是你命里的劫。而你,逃不过我的劫。”
“劫?什么劫?你到底是谁?”
“还记得那个电子狗吗?”
周围,一群鸟儿飞起。
她被那哗啦啦的剧烈声响给吓倒了。
莫如烟醒来时紧张得满身是汗。没有挂钟,她只好轻轻按了按林麦麦的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
那个梦......那个男人......有些恍惚。但,他的声音是,低哑的,略带慵懒的。
迟疑了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外面的阳台,将水龙头旋了个极小的弧度,待流出的细水装满掌心后,就直接往脸上一抹,深吸了一口气。
电子狗?怎么感觉有点熟悉?难道是那个男孩么?她甚至都将他遗忘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梦里?
看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并不是什么狗屁真理。
不过,她又想努力记起梦里他的样子,只是丝毫没有印象了。哪怕一丁点。她扯了扯嘴角,鄙夷地笑了。她突然觉得好笑。特别好笑。就算记起来又怎样呢?
梦里的模样也未必是现实的模样。何况,十几年了。谁还会记得谁。又关自己啥事呢。擦肩而过,路人罢了。
这样想着,她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了。
一丝风也没有。周围安静得很。她抬头看看夜空,显得特别明亮。她丝毫睡意也没有,打算就这样坐在阳台上直等天亮。
因为那场梦,她突然又想起她自杀那回事。
哈,的确是一时兴起。她反复思考后最终得出的结论。没有谁会为了谁去死。包括她在内。
否则梦里的她掉入水潭的时候,她怎么还憎恨莫离给她这样的答案呢。她的确憎恨了。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莫离,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她竟然肝肠寸断。
梦里的她确实这样想了。自己明显是根本不想死的。这点她记得很清楚。可以确切地肯定。
如果这是现实,难道她会甘愿就这样死吗?
不可能的。
除非,心死。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心,跳动得厉害。
难道,这才是莫离真正要告诉她的?没有谁离不开谁。
想到这,她突然打算今天就出发。
她一直盯着夜空,盼望它快点天亮。
天蒙蒙亮时,她早就坐不住了。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后,就悉悉索索的收拾着。尽管她轻声聂脚,林麦麦还是感觉到了。
“你在干什么?”她起身,睡眼惺忪。
“我想今早就动身。”
“这么突然?确定不等三伏天过了再走吗?”
听到这话,林麦麦揉揉双眼,清醒了些。
“不必了。我想就现在。”
“既然你决定了。那…好吧。”
林麦麦摊开双手,无奈得耸耸肩。
“我想先去张婆婆那。”
“我送你过去。”
林麦麦说着‘呼啦’一声迅速下床,快速收拾一番后,就载着莫如烟去了张婆婆那里。
她知道莫如烟想和张婆婆道个别。
到那的时候,张婆婆正忙着做馒头。
“怎么了?”她停下手中的活,对她俩的到来感到意外。
“阿婆,我要走了。”
“要走?”张婆婆颇感惊讶,“去哪?”
“走哪算哪。”
“走吧,走得远远的。”阿婆神色颤抖,“再也别回来。”
“我会回来看你的。”莫如烟抱着她,心里竟有种疼痛感。
张婆婆眼里噙着泪花,连声说好。她还用纸袋装了些热乎乎的馒头塞进莫如烟的包里。
“阿婆,这怎么好意思。”莫如烟连忙拒绝,“我不能要。”
“离开这里,”张大婶紧握住她的手,“要好好得。”
那力度有着极深的含义。
“阿婆,谢谢你。我会的。”
张婆婆还想塞给莫如烟一些钱,但她坚决不要。
如果要离开梅岛,就要渡船过去,只有对面的镇上才有车票站点。
临走时,林麦麦为莫如烟准备了一顶大帽子,还有一部手机。这是她老早就为女孩准备好了的。
“要好好保重,记得打电话给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莫如烟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你好,你还哭?”林麦麦打趣道,“一会太阳大,把这帽子戴上。还有,水壶里头有水。这么热得天,水可不能少。水可是生命之源。记得要多喝水,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莫如烟无限感激林麦麦为自己想得如此周到。看着她犯红的双眼,如果没有她,现在自己估计早就流落街头了吧。
她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番什么可怕情形。
“希望再见你时,你已是那涅槃凤凰。好了,快走吧,现在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林麦麦说着就将身子背过去,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莫如烟,一路顺风。”
“林麦麦,好好保重。”
小船漂向江中,莫如烟的身影越变越小。林麦麦有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失落感。
直至消失不见,她才上前将身子靠在江边那栋漂亮别墅的镂空花色图案的铁门上。
她只是想看些美好的事物,以此来缓和莫如烟离去的伤悲。
这栋漂亮房子正是梅岛上最美的风景。坐落在江边,有远离尘世纷扰还原宁静的感觉。
此时正值夏季,淡黄色弯曲的槐花成串缀满枝头,袭来淡淡清雅香气。
她想屋子的主人定是如槐树般高贵脱俗吧。
此时,院内一片宁静。她的思绪随即飘得很远。
“小姑娘,你没事吧?”不知什么时候,院内一个老伯伯正站在面前,透过镂空铁门和善地看着她。
林麦麦这才从遥远里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