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栀怔愣,没有像先前一样直去打柳恪。
这话说的太深奥,但她也知道是骂她的,还是很严重的诅咒一样的骂。
柳恪害她。
她没说话,一时心情郁郁。
圣洇流把她牵出帐,问她,“栀儿?”
她抬头,嗔怒又含委屈,“这还能怪上我了不成?”
密银链颤颤,在袖间碎响。
娇栀抬手擦那一星眼泪,是害怕。
便不与圣洇流说话。
“太子怎么把她带来了!”祁原看见那个妖女又装害怕地躲到圣洇流身后。
他觉得刺眼极了,觉得圣洇流目盲!
这样的做作,惺惺作态博取可怜,巧言令色魅惑君王…他圣洇流看不出来?
还是说,看出来了,还纵容?
“孤觉得栀儿与柳恪是见过的,便一同试探,查他根底。”圣洇流公事公办,一点不心虚。
祁原刚想反驳,却回想到“一同试探”这四字。
是在试探柳恪的时候,试娇栀?
他看圣洇流,圣洇流回他的眼色是了然。
祁原便稍稍宽慰,娇栀如何他并不太在意,不过是杀与不杀的区别。
圣洇流的态度,心志……才是最要紧的。
“殿下,”娇栀却钻出来,抱上圣洇流手臂,“回去吧。”
祁原睨向娇栀,那妖女害怕果然是装的,还向他挑衅地眨眼。
“你!”
娇栀忙偏了身对圣洇流,拉他看自己,“殿下,眼睛好疼。”
圣洇流道:“柳恪就交给老师,此人父皇想留,就留吧,翻不出大浪。”
又拽起娇栀,略微向祁原颌首,“孤便先走了。”
祁原气急败坏,似乎还听见娇栀笑声。
这个妖女,是不打算藏着了么?
上赶着寻死了么!
他压抑怒火,去见柳恪。
“那女子你不杀,是坐等圣营覆灭么!”柳恪身上尽是鞭痕,面容狼狈,汗水污乱青丝。
那动乱三册,煽动封城的舌头却是还在嚣张。
祁原拿了鞭子到他面前,“你还操心起圣国了。”
便是一鞭。
柳恪吃痛,呜咽一声强忍。
目光若鹰隼,直直定向祁原,道:“祁夫子忌惮她,不是吗?”
“这样的容颜,柳某可不信她能有什么平凡出身。”
祁原收束鞭子,在他伤口上轻戳,警告道:“柳恪,收起你的小聪明,你的命在太子手里。”
“拉下来别人,也救不了你自己,别损人不利己,歇歇吧。”
柳恪目露凶光,“那你们就等着吧,等着她把你们全吃了!”
“我封城一月,对她从无印象,这般容貌,是到圣营才现的真容。”
“她的图谋,难道还不比柳某的大么?”
柳恪垂下头,痛处一牵,皱了眉,“柳某现今,已然无求了。”
祁原蹙眉,不知该信不信。
“你与她有私怨?”祁原看着也不像,但也一问。
柳恪笑起来,连带着痛楚的笑最是可怖。
他道:“祁夫子,你就不觉妖异么?”
祁原皱眉更深。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现在局势正在紧要处…”柳恪一叹,“世上英雄豪杰何其多,可柳某不愿叫女子误豪杰。”
“那才是天大的冤屈,是上天不公!”
祁原看他半晌,“难道柳恪还是君子?”
柳恪吐了一口血水,看着祁原没再说话。
“看着他,治好他。”祁原发话,就此出了刑帐。
看来各自都有试探。
柳恪也试探娇栀,娇栀也试探于太子。
“呵。”祁原冷笑一声,柳恪这等小人,口舌动人罢了。
确实如殿下所言,翻不出大浪。
这藏得深的,沉的住的,有天大胆子的,还是那个妖女!
......
娇栀对祁原的挑衅圣洇流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栀儿不满,对祁原终于生气。
而这生气源于对他的依赖,不想被祁原阻隔而已,所以才能不再怕祁原,才敢如此。
她是这样地单纯爱恋,他又怎能不维护她呢?
即便是对着他的老师。
祁原是今上钦定的太子师不错,但也是他的臣。
不该对他的后院再三置喙。
便直接在祁原面前带着娇栀回去,他也厌倦向祁原解释回寰了。
他是太子,宠爱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有这么麻烦么?
这本就该人人皆知,才好有所应对。
“殿下,”娇栀从不是贤良女子,还告状:“祁夫子老是这样,像是栀儿会害得到殿下一样,又提防,又厌恶……”
娇栀早就不忿得撅起嘴,“哼。”
圣洇流挑她下巴,娇栀瞪他。
圣洇流笑,“小囚犯还都敢看军师不顺眼了?”
“就是不顺眼。”娇栀又道,“他瞧我不顺眼,我自然也看不过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又没有人上赶着讨好一个不喜欢还厌恶自己的人,那也太奇怪了!”
圣洇流觉得娇栀说得不错,但是奇怪的是,这世就是多怪事。
乱世,太平世,升平世,都有这样奇怪的人。
现今三册私奴,不就是这样?
他不去想那个臣皮奴骨的人,只顾娇栀,道:“是,栀儿受委屈了。”
“殿下敷衍我!”娇栀不依不饶。
圣洇流拉着密银链,听那泠泠声响。
娇栀等了一会没见圣洇流答,丧气道:“夫子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会杀了我的。”
圣洇流道:“他杀不了。”
娇栀不是祁原杀得了的人。
圣洇流没来由地笃定,即便娇栀不是燕皇室也定与燕皇室关系匪浅。
她这次去见柳恪,怕不是还达成了什么…
再说,祁原再怎么看娇栀不顺眼,也没到那个地步。
娇栀不过是得他喜欢,所以溺爱了些……也不至于。
“老师为人称‘夫子’,就是因他入仕前已是一代大儒,他治学严谨,修德齐身,是不会暗害女子的,他不屑。”
圣洇流安她的心,“这回征西,正要拔营转地,孤与夫子在前,你随后。”
“孤给你绊住夫子。”
娇栀努努嘴,“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
圣洇流失笑,“孤也想……但夫子见了,不更是头痛?”
便一槌定音,“你乖些,别见着夫子就好。”
“我才不想见到他!”娇栀一点不客气。
圣洇流:“……”
只能悻悻闭嘴。
心想女子就是变得快,明明一见祁原就吓得什么似的,只会在他面前豪横……
就是因为笃定他喜欢她么?
应当是的。他想着,又觉得可爱。
“殿下,贺将军在外帐侯见。”
圣洇流道:“孤马上出来。”
娇栀收敛,圣洇流这般正色……可是元国那边的事?
“不许偷听!”圣洇流点她额头警告。
娇栀只能闷闷地看他的背影。
侍女们也都看住她,一点没有机会。
“馥姝,过来。”娇栀以退为进,“那件蛱蝶穿花图案,浅鹅黄底色的绸褂呢?”
“在柜子里,这便就去取。”馥姝正要取。
娇栀叫住她,“不必了,只是问问在哪里。”
又不经意道:“听说陈国画院选拔人才是命题图画,那题目是陈帝出的?”
馥姝自是不愿提前陈,毕竟身份敏感。
但娇栀问了也只能答,“命题图画是考校之一,题目确实是陈国末帝亲自所想。”
“那柳恪一定画技很烂喽?”娇栀嘲笑。
馥姝想了想,近前道:“柳恪是被画院选拔淘汰之人,他还心存不满,执意进画院面君,为此毁坏画院不少林木盆玩。”
馥姝声音低下来,“他后来竟也敢做出封城那等可怕的事……姑娘,您千万千万不要与那柳恪扯上干系,他是条疯狗,见谁咬谁。”
娇栀偏头看馥姝,眨眨眼,“你知道的不少嘛。”
馥姝垂首,惶恐道:“柳恪的疯子称号,百芳皆知,那一日画院放榜,我随府中嫡女给画院中的画生送笔,恰恰撞见柳恪发疯…”
又道:“姑娘,我这可是毫无隐瞒。”
娇栀鼓了脸颊,又哼一声。
馥姝见她未曾骂,就又梗了脖子劝,“您还是多用心在殿下的事上,您得殿下荣宠,也不能全由殿下主动,得有些自己打算。”
“您得收敛些性情,”馥姝被娇栀看着,不敢往下说了。
娇栀还未想过这小侍女这样多话,简直像个嬷嬷。
问:“你多大年纪?”
馥姝回:“十七。”
与她同岁么?
娇栀向馥姝招手,示意附耳。
馥姝惊疑不定,最后险些惊叫出来,娇栀捂住她的嘴。
“这几天给我把事情办了。”
娇栀为难人,“不然我就跟殿下说,你伺候不好,没必要活着。”
馥姝咬唇,快要渗血。
娇栀见监视她的一众没兴趣听她说话,心里安心一半。
拉着馥姝的手,甜蜜蜜地笑起来,“姐姐就去见一见嘛,不会有人发现的。”
馥姝还在那句威胁里没出来,回过神却是娇栀的笑靥。
“姐姐,去嘛。”是娇栀在唤她。“馥姝,馥姝去吧。”
馥姝头脑恍惚一会儿,道:“那姑娘答应我,一定收敛一些,看些脸色,别叫太子动怒。”
娇栀:“……”
“行。”娇栀艰难吐出一个字。
往日骗人骗得多了,这么这回倒不好开口。
“那馥姝听您的。”馥姝又郑重道,“您也要信守承诺,这也是为了您与殿下的长远。”
娇栀小声嘀咕,“我与他能有什么长远…”
最多也就几个月。
但看馥姝怎么郑重其事,也只能应了。
应了之后,她想,她凭什么应付这个小侍女啊?
“你放心好了,过段时日,圣营无暇顾及柳恪的。”
娇栀料想,这动乱可能就在拔营之机。
她今日挑衅祁原,还是不够,得再添一把火才行。
......
祁原把暗卫呈上的纸卷拍到桌上:“竟还真是有勾结!”
纸卷上画着水木游廊,但也是推敲再三看出的。
只是绘着三两水纹,几道粗网,粗网上又顶着几片方块,算是瓦吧。
“这是十里水廊,”祁原指着,“柳恪从前就在西南角至景山的十里水廊放了伏兵。”
“现下虽是破了据点,但难保他勾结元国……”祁原又指图纸上的一点朱痕,“就是那个妖女,丹砂只有主帐存,只有她做这种事!”
暗卫道:“可要知会殿下?”
“不,去叫贺连山。”
祁原手敲着桌面,“让那一千人在驻地待命,明日兵发。”
“是。”
祁原心凉,娇栀居然就这样对太子。
太子待她情真,次次对疑处视而不见,次次放过。
分明不信娇栀那层假身份,但又为她人前遮掩……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可是堂堂太子!
娇栀叛得也好,早早结果这个祸害。
今上若对太子满意九分,那差的一分就是未成婚。
邺家姑娘与太子同岁,男子这个年纪是未及冠,尚且少年英才……女子,可就是有些难嫁了。
正好这回解决了娇栀,为往后千秋大业绝后患。
否则邺姑娘的父亲邺文琰……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祁原把那纸卷攥到手里,然后抚平收起,装在木盒里。
功成之后,就是娇栀勾结柳恪动乱圣营的证据。
......
“这么做……能行吗?”一幕僚不安,“殿下若是知晓,我等性命难测呀!”
“各位不必如此惊忧,日后事发由老夫一人承担即可。”祁原道。
“太傅大人,殿下什么人,您可再清楚不过,他放得过您,放不过我们!”也有人更忧惶。
“殿下什么人?殿下之前能为儿女情长所阻吗?殿下之前能不顾礼法,亲近战俘吗?没有!都是那妖女,让我们殿下变成了这样!”
“诸君平日以殿下为重,今日,又是因畏君而退缩了吗?!”
“这…”
祁原本与圣洇流一同行军,但半路改道拉上几个幕僚阁臣就去了偏路,说是查到胡地人马……
幕僚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卷进浑水,成了太傅与太子斗法的遮挡。
他们也听过太子宠囚的谣言,但是这又不碍着什么……
今上本都打算赐几个美人给太子随军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太傅对太子不满,两人拿宠囚说事。
还挟持他们做帮凶……
都想逃,都想传个信给太子,这毕竟是太子房内人嘛!
这等事插手,可不地道。
“殿下走了多久?”娇栀进了马车,没多久就冒出这句话。
馥姝被留在原先营地,和最后的一批人走。
原因是娇栀早上吃饭弄脏了衣裳,又发起脾气,非要馥姝洗干净。
“是姑娘还没醒的时候就走的,应是很远了。”
娇栀没什么心情似的,“我饿了,有点心吗?”
那两个侍女先是惊诧一下,而后道转头后面婢女。
“姑娘,她们分管的不是点心,是不知道放在何处的。”后面的婢女从食盒中取出一盘点心,道:“姑娘请用。”
娇栀却不接点心,冷冷一瞥。
青衣婢女们讶然,“姑娘?”
“你就这么拿给我?”娇栀注视她,“不该端到头顶么?”
听到这声,那侍女已经有些异动,但还是按捺住,道一声“是。”
便依言,双手奉盘举过头顶,便好个谦卑样子。
娇栀见此,笑眯眯道:“记住了?”
不待青衣侍女回答,伸手至盘中,拈起一块莹白如玉的点心,又放下。
端端下滑三寸,一个手刀向那婢女颈脉去。
“你果然是装的!”黄衣婢女抽出腰间利刃堪堪刺向娇栀心口,娇栀冷笑躲过。
又娇笑声声,“你这么蠢,还是死了的好!”
双手捏着密银链一挡,在车内划出一片璨亮银光,黄衣女再刺,娇栀却不给她机会,几个反转间,密银链将匕首转了方向直插进黄衣婢女心口。
娇栀探了探黄衣婢女脉膊,又将那匕首拔出,鲜血逶迤在利刃白光上,血色柔和倒盖了刀斧戾气。
她也懒得管那层人皮面具,军营之中殊少精致点心,唯是圣洇流溺宠破格,她们不知才会惊骇。
“不管你真死假死,做事彻底是我的一贯原则。”娇栀淡淡说着把匕首插进青衣婢女的喉管。
“祁原,还真动手了。”娇栀似是喃喃,眼眸微眯,笑得很是自由。
几步踏出马车,天正青,万里无云,风正好,有暖依旧。
除去面前的蒙面刺客有些扫兴,这种天气,以往定要缠着圣洇流出来玩一趟才肯罢休。
“夫子做事,一向光明正大,怎如今,干起蒙面的勾当了。”娇栀神情极为不屑,在一众刺客面前毫无危机感地坐在车驾边,粉白碎花的襦裙下一银链悬空中晃荡。
为首的刺客本是要当即取命去复命,却不想这要杀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娇柔弱质的小姑娘。
便一瞬迷惑起来,雇主说的,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么?
这就是那个……穷凶极恶之徒?
怎么如斯美貌,美好得像春景浓深时落在花上的阳光,柔软又透亮。
他一时怔愣,听见刀落到地上。
自己手上刀还在,身后人都在怔愣吧。
“这……”
他们推搡,都想多看一会儿。
春景浓,旸辉昭,两者交汇处,可就不是寻常能见的了。
娇栀看他们几瞬,便断定是单纯的江湖人。
看来祁原的伏兵起码被撤走一半,那日圣洇流见贺连山多半也是阻他。
不过她何德何能,竟叫祁原连这种法子都使了。
她这段时日那般委曲求全,怎么就招了祁原这样的深仇大恨?
娇栀叹口气,缓缓起身,见那群人不动,就更大胆,到了车辕边。
她颇是哀伤,又叹一口气,假作掩面地露了一两声假哭。
那蒙面人几乎想问一问她到底是他们要杀的人,但人家这伤心样,也不好问。
只是看着,望着早些看完早些杀,早点拿钱早点跑。
忽然间马嘶长鸣,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倾轧而来的马车惊得四散。
娇栀上马借力旋出马车,接着斩断车马间的绳子,拿了木刺往马身一扎。
又是长嘶,马匹前蹄跃起,娇栀死死抓紧缰绳,她脚上亦有密银链,因而只能侧坐险些甩出。
待得马儿踏过几个刺客,马尾扫过尸身,才堪堪平静一二。
那为首的这才知道雇主所言非虚。
娇栀拉紧缰绳,对着首领的刀剑道:“诸位不怕天邪?”
天邪二字一出,不管是站着拿刀的,还是倒下抱臂抱腿的面色都是一紧。
娇栀手中无物,只在虚空做了个拿扇子的动作,轻轻扇动。
然后,指间现出一枚树叶,一下旋出砍在首领耳边,血流如注。
“下次可别看走眼了。”
娇栀说罢,一下拔出木刺,驾马直冲出去。
蒙面刺客一个个面面相觑,这动作,分明是天邪用的叠山扇的使法……
她,居然就是天邪本人!
“快走!此后大家改名换姓,能否躲过天邪追杀……就是命了。”
便都惶惶,赶忙四散奔逃。
......
娇栀可不管这群刺客日后如何评说,将匕首上的鲜血再在马背上擦干净,待会儿肯定还用得上。
祁原这个老骨头,换了她的侍女,她便知不对劲,不想动作这么大,江湖人士都请出来了……这圣营真是越发不好混了!
回望四野,空旷得很,刚才她拖延时间观察的地形,看的也只一星半点。
不想这么青的山,这悬崖峭壁崖的,杀了人抛个尸真的是太方便了,这祁原杀人还真会找地方。
“妖女,你当真不是常人!”祁原声音果然传来,“殿下被你一时迷惑,可你骗不过老夫。”
“你怎么总揪着我不放呢?”娇栀下马,对祁原和他身后的几个幕僚的打扮的人看看,又看见而后的数十弓箭手。
她对那几个幕僚一瞟,知道祁原是中途摆脱圣洇流来的。
心里有了计较,不是圣洇流试探就好。
“栀儿不知哪里得罪了夫子,要招此杀身之祸。”娇栀很是委屈样子,低下了头。
祁原最恨的就是娇栀做戏,装无辜扮可怜,又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张牙舞爪地嚣张,挑衅!
他不吃娇栀这套,“既知道难逃一死,就该束手就擒,省得麻烦!”
娇栀当做没听见,自己演自己的戏,反正她是为了气祁原。
“夫子好生过分!凭何这般欺负殿下!”娇栀带了一点哭音,“殿下不过是想要一个自己的人,想要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成日的军报政务!”
“夫子就连这一点也容不下,连殿下这一点点的欢喜都要剥夺!”
娇栀哭着,“亏你还是殿下的恩师,你都不为他想,只想着自己日后位极人臣,封侯拜相吧!”
到尾音成了厉声驳斥。
“住口!”祁原目不斜视,毫不心虚,“娇栀,你还敢说你是玉虚门人,你这动乱人心,蛊惑妖言的舌头,比柳恪还能颠倒黑白!”
“我…本就是玉虚门人。”娇栀怯怯,又威胁道,“世俗人围剿道门,天有灾殃!”
祁原气得不行,这样矫揉造作又嚣张跋扈……圣洇流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这就是那个宠囚?不是说胆子很小,最怕祁原么?”
“这……这都不简单。”
幕僚个个是人精,这回祁原成与败,他们都没好了。
成了,太子也得罚他们连带之罪。不成,那宠囚怕是也得记恨上他们。
太子不是圣人,枕头风的厉害祁原不信,他们却是信的。
便都不太敢说话了。
“你勾结柳恪,铁证如山,还不伏诛!”
娇栀看祁原气得胡子抖,装糊涂,“夫子说什么听不懂的话,我不知道。”
又见祁原要讲,自己又截他话头,“是说那个,画了几笔,还沾了朱颜色的画么?”
她嘲笑:“夫子真会断案,就是几笔画的一张纸,还就成了罪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又拆穿他:“你就是想杀我!你就是看不顺眼殿下喜欢我!”
“你就是想要拆散我和殿下!”
幕僚们现在知道祁原为什么兴师动众地想杀她了。
这样张扬地拆穿。若他们是祁原也是不能忍的。
原来祁原就这么见不得殿下纳宠?
怪不得,他与邺相并不接洽,原是也不想邺姑娘与殿下完婚,怕殿下不专心于正事。
难怪呀,邺相的千金等成了老姑娘,那当然对祁原这个助澜者没有好脸色了。
祁原感到人心浮动,喝止娇栀:“少一派胡言!”
“你这妖女,妖言惑众!”祁原不容娇栀再动乱人心,“妖女果然是妖女!若你非他国细作,在马车内即死,在面对数十刺客时即死,怎到如今!”
“那两个婢女还不是也被你杀了!”
娇栀衣裳未沾血,她正色,“是夫子妄为,任用江湖人士。”
“是夫子狠毒,招的死士!”
祁原不再多言,手势一起,便是箭矢待发。
娇栀欲躲,而此处是两山夹道少见一块平阔地方,躲无可躲。
她回道:“夫子你自己理亏便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你等助纣为虐,谋害太子枕边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幕僚纷纷说话,“夫子,军师,算了吧,一个小女子…待殿下成亲就好了。”
“太傅,她毕竟是太子房中人,咱们这样有辱斯文…就是非要打杀,那也该是殿下亲自来,我等…我等无权。”
“你…你们!”祁原见此情景,更是痛心疾首。
他们殿下因此堕落如今,作为臣下却只顾自己生死!便更加怒不可遇。
“祁原!”娇栀已退后几步,正站在山风过处,山风呼啸,把她声音吹得寥远。
“你会遭报应的。”
“你…”祁原怔住,最后还是道:“放箭?都不想活了吗!”
娇栀见此,唯有冷笑,回望后方,一片云雾,万丈空茫,可见风声可闻鸟鸣,还是不肯放过她,那她,就遂了他们心意么?
娇栀退后一步飞身一纵,恰恰与悬崖平齐。
同时箭发如雨,根根箭矢掠着风声从她耳边穿过。
娇栀此刻运不得内息,只得借力坠下岩壁,身似飘帛,在云雾间坠落。
“夜阑。”圣洇流看着布防图,头也不回唤道。不时又按眉心,只觉心烦气躁得很。
“主子。”夜阑拱手。又见他家殿下这副样子,知道不是为战事忧心,又怕是为……
圣洇流果然不让他失望,道:“去探探姑娘如何了。”
“主子,姑娘好着呢,你就别操心了!”夜阑很不在意,那姑娘能出什么事?天邪劫了都能回来,还怕别人?
“少废话,快去。”
“是”夜阑苦兮兮地去了,因为他家主子病又犯了…
“来人,遣一队人到山底看看那妖女尸身。”祁原道。
一人不忍听闻,忍不住道:“太傅大人,不必如此吧。一个小姑娘而已。”
又有人道:“况我等饱学之士,如今竟行此等苟且之事,令人不堪!”
祁原登时怒道:“红颜祸水!这么多的关卡,埋伏,她都没死!不是妖女是什么!不杀了她,早晚要毁了殿下,毁了大业!”
“可…”那人刚想反对,却极快白了脸色,闭了双目。
祁原正奇,却感到脸上一片湿热,血腥之味弥漫,那幕僚直直向祁原压下…
祁原自以为猎人,却不想,成了别家瓮中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