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点,年轻的爵士。”舰队司令维果·奥博莱恩催马来到贝恩萨德身边,摘帽向欢迎的平民致意,弯身接过一个平民送上来的苹果,咬了下去,“看看周围的人群,他们在为你欢呼,你打带领军队赢得了战争,你是帝国的英雄。”
“你管这叫胜利?!”天空中飞来的花瓣与国王港人民的欢呼声并没有让年轻的贝恩萨德感到光荣,而是让他羞愧难当,舰队司令的话更让他感到厌恶,“瞧瞧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吧!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兵士,却没抓住雷考因,让他接受帝国的审判。打下那孤城安塞因有什么用?!海洋暴民破坏了十几艘运输船,险些害的全军困在岛上,到头来我们还要把土地送给他们?!”爵士气馁的低下头,“真是荒唐。”
对于贝恩萨德的表现,维果并不惊讶,他知道这年轻人所在意的不只是荣誉,还有荣誉以外的东西,“与奥希罗结盟是摄政王导演,外交大臣亲自促成的。就像奥希罗所言,海洋居民内部也存在排外情绪,运输船遭到破坏是偶发事件,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才是异类,再说凶手已经遭到惩罚了,不是吗?另外,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作为骑士,你的怜悯之心够多了,却少了点牺牲精神。”
“什么?!你说我没有牺牲精神?别忘了是谁带领轻骑兵冲锋的,我们舍生忘死。”
维果咽了下苹果,“是的,在那种情况下冲到城里可能掉入陷阱,可你们依然选择冲进去,但这种牺牲是狭隘的。出征前,你读过赤沙湾海战的文献吧?”
“是的,那是你对兽形人的胜利,在劣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你赢得了崇高的荣誉。”贝恩萨德以为老头在炫耀,显得心不在焉。
“不!年轻人,那荣誉并不属于我。”海军上将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显出一丝愧疚与无奈,他低下头,“它本该属于怒潮家族。”
“什么?!这怎么可能?!文献上说,他们的舰队因为火药桶爆炸而损失殆尽。”
“文献,哼?文献只能告诉你结果。有时候,连结果都不是真实的。”奥博莱恩回身看了下,碎岩者坐在马背上打瞌睡,贝尔斯金纳享用着群众献上的美酒。舰队司令依然压低了声音,“弹药筒爆炸——哼?你也信这种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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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纪元861年——帝国历64年——初夏——赤沙湾海战——
……
不知道是谁教会了兽形人航海,他们居然用一堆破烂拼出了筏子。他们的筏子相对战舰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以至于帝国的将士们不屑于为它们浪费炮弹。
帝国海军指挥官维果·奥博莱恩指挥舰群横向排成三排,第一排战舰像耙子一样将兽形人的筏子一个接一个的压垮,第二、三排的战舰用弓弩将兽形人射杀在海里,整个过程就像割草一样干净利落。
或许是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怒潮家的战舰并没有与大家齐头并进,他们脱离了编队。但这不是最糟糕的,几个水手在卸载弹药时不慎引燃了火药桶,船只一个接一个的被炸飞,只有少量幸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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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恩萨德回忆着文献,终于发现漏洞。一艘战舰的火药桶爆炸可能毁掉当前战舰,附近的战舰可能受到波及,但没可能毁伤大量战舰。
维果用手杖顶了顶帽檐,“我们也想用火炮打沉筏子,但根本没那么简单。兽形人的筏子矮于战舰,不利于瞄准,那时候的火炮没有膛线,如果降低炮口瞄准,炮弹就会滑落到海里,我是迫不得已才让舰队撞击兽形人的筏子。”
贝恩萨德点点头,“那火药桶呢?那是怎么回事?”
“是蜥蜴人,大批的蜥蜴人从水下接近怒潮舰队,登船后,与水手们展开白 刃战。是的,就像这次我们遇到的情况,”奥博莱恩欣赏着年轻人惊愕的表情,“但不同的是,当年如果那些蜥蜴人得手,他们会调转船头撞击我的舰队,而不是像这次,引爆火药筒破坏船只。怒潮家族的水手为了不让战舰落入敌人手中,相继引爆了弹药库,与蜥蜴人同归于尽。”
贝恩萨德呆住了,随后像是触电一般看着舰队司令,“那为什么没有被记录在案?在那之后不久,怒潮家还因拒绝应招被定成了叛国罪?这未免太苛刻了。”
“为了政治,年轻人,为了政治。”
“继续说,我想知道真相。”贝恩萨德追问着。
“我可以告诉你真象,但你要发誓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帝国。”奥博莱恩盯着年轻人的眼睛。
在这种压力下,贝恩萨德手扶着胸前的阳刃徽记,“我发誓,以我家族的名誉发誓。”
奥博莱恩点点头,“自从帝国建立以来,三叉戟王国就一直是帝国的威胁,‘燎原之战’时,他们选择保存实力没有参与诸王逐鹿,并在战后对帝国臣服,但背地里不断扩充自己的实力。对此二世女王心知肚明,但又无从下手,而且着眼于帝国全境,人们需要修养。老国王修泽里安三世即位后打算支持怒潮家族取代三叉戟,因为怒潮家族是三叉戟的封臣中最有实力的,但怒潮家族碍于姻亲关系不肯背叛三叉戟。于是,为了削弱三叉戟,老国王必须削弱他的封臣。”
“所以他借机把怒潮家族定为帝国的叛徒,而利爪熊成了替代品,对吗?”贝恩萨德结合着历史发展得出结论。
“是的。”
“可现在利爪熊,野猪也成了威胁,而这次战役,无论结局如何,都能达到削弱他们的目的,三神(维萨恩世界的光明三神:狄瓦诺斯,希望与慈悲之神;希瓦诺斯,生命与福佑之神;拉瓦诺斯,公正与审判之神;)在上,摄政王在效仿先王,”贝恩萨德停顿了片刻,“可这——会牺牲很多人。”
“你该清醒一点!如果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能从帝国的角度出发,那摄政王真是看错人了!”虽然奥博莱恩的声音很低,但十分严厉,“帝国全境的长治久安胜过一切!我们个人的荣誉和牺牲都不值一提!”
贝恩萨德陷入沉默,没有继续摘掉落在身上的花瓣,这位光誓家的少主自幼受到骑士、三神牧师们的教导,如今这一切受到了现实的挑战。他想恪守骑士精神,“忠诚与荣誉”要求他要忠于帝国,而“公正与怜悯”要求他保护无辜者免遭涂炭,刚刚发下的誓言此刻变得格外沉重。对于选择去了解真相,他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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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港市政厅一反往日的冷清,众多贵族应邀共庆凯旋,摄政王身着红色盛装站在人群最前。
看到凯旋的队伍,礼兵吹响号角。
贝恩萨德等人下马来到摄政王面前躬身行礼。
“祝贺你们,先生们。你们击败了叛军,并让帝国的威名远播海外,虽然雷考因·阿斯特莱登仍然在逃,但他已无立足之地,想要死灰复燃相当困难。在此,我代表帝国感谢你们的杰出贡献。”
看到贝恩萨德反映有些呆板,奥博莱恩马上接过话题,同时用手肘顶了下年轻人,“荣誉属于所有人,摄政王殿下。这次出海舰队只担任了护航任务,真正的战斗发生在陆地上,我想该由贝恩萨德爵士率先接受册封。”
年轻人回过神来,“正如上将所言,摄政王殿下,荣誉属于所有人。多亏两位公爵和海军上将的鼎力相助,当然,我们得胜主要靠士兵们的英勇作战。”
摄政王点头,露出满意一笑。
管家阿文西用烤金色的托盘呈上象征帝国统治的宝剑——圣冠,这把剑由帝国的开国皇帝修泽里安一世铸造,剑身修长,更似佩剑,剑柄护手两面对称镶嵌着六颗红宝石,剑首配重打造为皇冠造型。由于亲历了战争带来的苦难,修泽里安一世国王决定不为此剑开锋,只用它为将士们授勋,并且在剑身刻上遗训,“战争是最后的手段”。
贝恩萨德单膝跪下。
“我知道你可以从令尊那里继承公爵头衔,但我相信你更愿意凭借自己的功绩赢得世人的尊重。”摄政王拿起宝剑,在年轻人的双肩、头顶各点了一下,“贝恩萨德·光誓爵士,为了表彰你对帝国的杰出贡献,以帝国赋予的权力,我——奥斯瓦尔德·修泽里安,神圣皇冠帝国的摄政王,授予你伯爵头衔,并赋予你为他人册封的权利,同时正式任命你为西帝国海军舰队总参谋官,授中将衔。”
对于爵位,贝恩萨德十分心仪,但海军中将的职务,他有些收受不起。自己毕竟没参与过海战,更没指挥过战斗。年轻人心中还被真实的历史困扰着,作为骑士,他不能质疑摄政王的决定,为了迎合众贵族的掌声,只好勉强自己做出高兴地样子,“这令我倍感荣耀,我将不辱使命,殿下。”
“维果·奥博莱恩大人,”摄政王的脸色变得严肃,“此次出征,你安全护送了帝国得将士,但却由于疏忽使帝国承受了不必要的损失。我们造一艘舰船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而这背后又是大量的资金投入。”
奥博莱恩低下头,“殿下,我难辞其咎。”
“鉴于你已经为帝国服务多年,又自掏腰包抚恤阵亡兵士的亲人了,我不打算对你进行额外的处罚,但我希望你记住这次教训,为后生作出表率。”
“是,殿下。”
“你要开始兼任东帝国舰队司令了,回去准备一下吧。”看到维果有些惊讶,摄政王马上道出原因,“维克多·诺萨伯爵不久前中风,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他的参谋官都太年轻了,也有不少你的学生,由你接替指挥,再合适不过了。”
“我很荣幸,殿下。”
“尤因·斯坦恩爵士,”摄政王望向碎岩者身后,在确定目标后,他继续着,“我从报告中读到你是率先赶去援助运输船的。”
“是,殿下。其实我当时是想追击那些毒蛇,但他们比鱼还狡猾。我——”尤因·斯坦恩卡了下,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提到,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以帝国赋予我的权利,在此授予你子爵头衔,由于你已经身居中将,我只能晋升你为帝国海军荣誉参谋。”
尤因·斯坦也清楚帝国的封赏只是虚衔,既没有土地,又没有实权,但这毕竟提高了自己的声望,他欣然接受了封赏。毕竟,在帝国,声望又被称作“私人银行”,这能带来其他方面的好处。
摄政王转向两位公爵,“乌里克·贝尔斯金纳大人、雷纳德·碎岩者大人,你们在安塞因的英勇表现我洞若观火,但我无法继续提升两位的爵位与权力。两位公爵可以将表现英勇的部下拟成清单,帝国会予以封赏,另外帝国还将承担一部分阵亡将士的抚恤金。”
这样的处理早在碎岩者意料之中,碎岩者早就和贝尔斯金纳讲过,摄政王这么做不仅可以收买人心,还能掌握公国内部的人员信息,对此两人无可奈何,只好礼貌性的应下来,等到拟定清单时再详细考虑。
“先生们,市政厅里已经备了酒宴。其他的事情,让我们边吃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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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后,马特维拉走进了摄政王的行宫,“摄政王殿下,您找我。”
“是的,马特维拉大人。”摄政王端起茶杯,把文件放到一边,“财务大臣报告,野猪和利爪熊收缩了他们的采购与供应,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的,殿下,我听说了。”马特维拉托了一下他的鹰勾鼻子,“我已经得到情报,他们把超出养殖能力的牲畜制成了肉干。”
“肉干?那种东西虽然利于保存,可除了军队,谁会需要那些呢?有集中输送的迹象吗?”
“是的,殿下。这些肉干输送向野猪公国的南方边境,看起来他们是为了解决那里的补给问题,又或者用于跟兽形人交易。”马特维拉了解摄政王的忧虑,因此尽可能把情报分析得更透彻。
“我知道了,有新消息及时向我报告。”说完摄政王摆手示意马特维拉退下。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