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的事情,不能食言。”
据说眼睛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内心,塔娜决定相信父亲一次。
她来到老地方,忽然纵身跳下,顺着绳索滑了下去,一晃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云层里。大唐宗着实吓了一跳。
片刻时间过去,塔娜仍未上来,大唐宗身怕出了什么事,急得他坐立不安。
忽然一阵沉闷的空气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岛屿边缘。人们从未见识过真正的神鸟,都被其强大的魄力震撼。
长着兀鹫的脸,脖子粗又长,爪子坚实而粗壮,既像鸟,又像兽,那副羽翼饱满又富有流线感的身型,一静一动都散发着强烈的野性。
使者小心翼翼靠近走到莽古斯旁边,莽古斯不肯降低身姿,他是不屑与人类为伍的,只有塔娜例外。使者爬不上去,只好叫士兵过来帮忙。三个士兵战战兢兢走过来,将使者抬起,让他能够借力。莽古斯抖了一下身体,吓得他们前俯后仰摔到地上。
塔娜脚一蹬,抓住莽古斯的翅膀一个借力跳上了他的肩,抚摸他的脖子安慰他说:“不要介意,就当是为了我。”
莽古斯回应了一声:“咕。”
然后站直身体保持不动。
使者终于在士兵的帮助下登上了莽古斯的背,在塔娜的身后。
“你要记住,你是云桑国的公主。”
待大唐宗说完这句话,塔娜带领使者朝着海之邦出发。
塔娜一行先是在海之邦上空绕行一圈,宣示到来,然后才降落在广场上。
阿巴思与邦老们紧急会面。
“哼,我早就说过他们还会再来,这些异邦人没安好心。”伊万愤愤地说。
“这些异邦人脸皮真厚,明明不欢迎他们,他们还来。”
“就是,每次都是从天而降,一点礼貌都没有,这不是看不起我们海之邦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杀了。”
“伊万,你说什么蠢话?”
“神鸟可不容易对付,出了事你负责?”
“哼,胆小鬼!”
阿巴思愁眉不展。
难道是海风的身份被发现了?不管怎样,还是先弄清对方的来意,避免陷入被动。
云桑国使者首先呈上见面礼,以示友好,如此一来尽了礼仪,说话就方便了。
“前段时间,贵国的人进入我王国境内,才得知在浩瀚的云层之下还有一个国度。为了增进了解,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所以特地来拜访。”
阿巴思说:“进入你王国境内,你确定?”
使者回复:“据我所知是乘坐神鸟,现在那两人依然滞留在我王国境内。”
阿巴思说:“前段时间我们这里闯入一个异邦人,就是这位,不知是不是她带走了我们的人?”
指的是塔娜。
塔娜回复:“我是云桑国公主,是我邀请他们去做客。”
阿巴思对使者说:“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误会?”
使者回复:“没有误会,礼尚往来,互相交流,促进友谊。”
伊万插嘴说:“说得好,海之邦也会派出使者对进行回访。”
正好这是个机会,阿巴思可以光明正大派人去往天空之境,变被动为主动。不过,神鸟控制在异邦人的手里,始终都是隐患。
先前塔娜已经对海之邦有所了解,因此没有提出参观的请求,她只想尽早结束此次访问,迫使父亲履行释放人质的诺言。她下榻的客房与之前是同一间,心情却迥然不同,现在满是焦虑。
河流从岛屿的岩窟淌流出来,汇入大海。岩窟是一条进入环崖岛内部的隐蔽通道,但是从来没有海人敢通过这里。
阿日旺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他期待着神鸟的出现。
危险的气息逐渐逼近,悄然无息。
当阿日旺回过头,神鸟已经站在他面前。
愤怒,傲慢,怜悯,厌恶。
这个狂妄的人类竟然敢只身前来,毫无畏惧之心,神鸟感觉受到了侮辱。愤怒渐渐变成好奇,它审视着眼前这个人类。
“如果有谁背叛了族群,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你知道我们会怎样对待叛徒吗?一定会把他杀掉。”
神鸟发出阵阵鼻息,恶狠狠盯着这个胆敢与他对话的人类,三百六十度观察他的脸,似乎要把他的内心给看透。
“我能够替你找到那个叛徒,帮助你杀死他。”
神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还有……那个异邦人。”
听到这里,那双眼眸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回访的任务本来应该由巴思家族主要负责,但阿巴思不希望儿子去涉险,毕竟没有交通自主权,所以这个任务就单独委派给骑士团团长阿日旺。
使者问到:“你的交通工具呢,还是乘坐我们云桑国的神鸟?”
阿日旺还以一个微笑,然后转身面向环崖岛,吹响一声响亮而又刺耳的口哨。不一会,从海滩方向飞来一只神鸟,降落在阿日旺身旁。
莽古斯顿时狂躁不安。
面前的神鸟就是那天在悬崖上企图将塔娜置于死地的那只神鸟。
两只神鸟互相对峙,怒目而视,任何一个异动都有可能导致开打,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见身旁的阿日旺嘀咕了两句,那只神鸟逐渐压制住愤怒,收敛了攻击的态势。
这让塔娜非常惊讶,原来,不止她一个!能够与神鸟交流。
在场的海人都很震惊,连阿巴思都没想到,千百年来一直压迫着海人的神鸟竟然被阿日旺驯服了。
阿日旺走到使者面前,微笑着说:“你们觉得我的坐骑怎么样?”
塔娜二人尴尬地笑了笑。
“领路吧。”
说完这句,阿日旺走过去一跃而起爬上了神鸟的肩。
他对神鸟私语:“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履行你的承诺。”
神鸟体型巨大,性情凶残,与海人为邻。云桑国原先认为海人与神鸟没有交集,但事实并非如此。倘若海人驯服了神鸟群,那么对梦里人将是巨大的威胁,而那样的情况是无法控制的。议会一致认为,必须与海之邦建立邦交,并派遣驻站使者,监控海之邦,同时也认为,海之邦已经威胁到整个天空之境,他们必须联合冬霜国建立同盟。但这一提议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因为要结盟就意味着要开放边境和贸易,原先遗留的历史问题也会重新浮出。
在确定好驻站使馆的事宜之后,云桑国使者独自来到一片暗影区域,点燃准备好的天灯。
天灯缓缓上升。
冬春岛是唯一可以跟海洋遥遥相望的岛屿,夜晚在边缘点燃灯火,绵延十里,那么在海面上隐约可见。在相对应的海面上飘上来的天灯,会飘到哨所或是邻近的双子岛,驻站使者使用这种方法可以更方便的从海洋向云桑国传递情报。
而海之邦,则在帝王岛的北区租下一栋宅院做为使者驿站,并从四大首领家族当中各选取一名代表做为驻站使者,而海风等人得到了合法的身份留在云桑国。
“海风,你做得很好。”
虽然阿日旺与海风的家族暗地里不和,但遇到外来的威胁还是会联手。未知就是最大的威胁,这种恐惧与生俱来,现在成功进入天空之境,海风算是立下了功劳。
“那个乱闯神鸟领地的人居然是公主,一国的公主做事情都那么乱来,这里的人可想而知。海风,以后你多要留意,说不定她以后会做出不好的事,陷你于不义。”
“你过于担心了吧,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
“这些异邦人不值得信任,你要记住,我们是海人。”
冬霜国的王都,依然在飘着雪。
壁炉的余温依然暖人。
吉尔格勒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妻子。那张脸如此宁静,安详,时间早已凝固。
早晨的光线透进了窗户。
吉尔格勒依旧在等待妻子醒来,等待着早晨的第一个微笑。妻子的笑脸一遍又一遍浮现他的眼前。
“部长,该出发了。”
士兵站在门口说话。
吉尔格勒迟疑了许久才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壁炉里余烟徐徐。
边境线集结了大量人马,云桑国就组建天空之境同盟与冬霜国进行初步的接洽。结盟的首要条件就是开放边境贸易。
恢复邦交之后,被秘密扣押的雪地人也被秘密释放,但是被释放的人当中却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采药队队长、边境后勤军需官阔阔鲁。其他队员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也没有迹象表明在云桑国的手里。
玩忽职守,放弃任务逃跑,严重渎职。
看着妻子的棺木下葬,吉尔格勒发誓要找到阔阔鲁问罪。
云桑国与海之邦的贸易运输任务需要依赖神鸟,做为天空与海洋的交通负责人,塔娜一点都不省心。
麻绳吊住一个大木箱,让莽古斯抓握着。莽古斯也是有脾气的,回程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吊那么大的木箱。不得已,塔娜只好委托海之邦编造竹篮,用来固定于莽古斯的背上,让他更轻松。然而莽古斯更加反感,抖掉竹篮,对着塔娜十分不满地叫了一声,飞走了。
海之邦的邦老们看见这种情况,心里暗暗幸灾乐祸。
现在海人已经可以驯服神鸟,他们希望阿日旺能够提供方法,驯服更多的神鸟。然而,阿日旺的态度十分冷淡,邦老们十分不满,阿巴思也开始对他怀以戒心。
许久不见莽古斯回来,估计他是独自去那片岛礁了。塔娜来到藻田,打算骑乘海马出去找他。
塔娜刚想吹口哨,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
“请问你是云桑国的公主吗?”
问话的是一个女性。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骑神鸟的女孩,在海之邦谁不认识。”
“是吗,那你是谁?”
“我叫做阿珍。”
“阿珍,不认识。”
“我的父亲是酋长阿巴思。”
“噢,酋长的女儿。”
阿珍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在海之邦自己的名气还不如这个异邦人。
“我有一个请求。”阿珍说到。
塔娜心想,居然还有人刚认识就说请求的,跟以往认识的那些人完全不同啊。她因此对阿珍产生了好奇。
“什么请求?”
“请带我前往天空之境。”
“可以,你先跟你们自己的使馆申请,然后办理相关事项。”
“不能通过使馆。”
“为什么?”
“我的父亲不会允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是首领家族的人,什么事情都要服从家族的意愿,包括自己的婚姻,我不想那样。人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喜欢谁、跟谁在一起,还要经过别人同意?为什么要去决定别人喜欢谁、跟谁在一起?”
“……”
“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喜欢谁,跟谁在一起?”
“你有喜欢的人吗?”
“是的。”
“……他不在这里?”
“嗯,以前他一直在藻田工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看不到他……他好像去了云桑国。”
此刻塔娜的心里有些毛躁,思索着这个“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去云桑国?”
“也许是现实让他心灰意冷了吧。”
“既然心灰意冷……为什么你要抓着不放?”
“……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事情。”
“如果找到他,你打算怎么办?”
“一起去面对未来。”
“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这是外交的问题。”
“不能去找使馆,要是父亲知道我要离开,以后肯定会把我关在家里。”
“那是你的事情。”
“我以为你是一个善于变通的人,就像绘画一样,不拘束于规则。”
“我也有立场。”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强求。也许这就是身在名门的悲哀吧,没有自由。”
成为无名之辈就能拥有自由吗?
塔娜说到:“也许就是想成为普通人,他才要前往一个陌生的世界吧。”
阿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家族背景,住在外围,只是一个小小的骑士兵,还想要怎么普通?”
“……不是队长?”
“没有家族背景怎么可能当上骑士队长,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如果你见到他,请你转告他,逃避是没用的,我会找到他。”
“他叫做什么名字?”
“嘎尔迪。”
“……原来是嘎尔迪,那个古板的人。”
塔娜心里忽然变得坦荡。
阿珍却揪着一股劲:“古板?怎么会古板,虽然说有点不爱理人,不过那是因为他不喜欢阿谀奉承,还有能欣赏我的绘画的人绝对不可能古板。你认为的古板是什么,就是因为不喜欢说话吗,难道那些献殷勤的人有趣吗,不给人与人留点空间,他们连什么叫做距离产生美都不知道。”
塔娜心想,也许应该帮帮她。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