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丰乐和郑音。
此刻，展厅里，阒无人声。
三个人，六只眼睛里都充满了惊恐。黎清后悔极了，怎么就看着了这么一幕。
他是个在职场上战战兢兢的人，不好奇，也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他现在没有关键这个院长做准岳丈，更加如履薄冰，知道得多，意味着树敌。
太静了。呼吸声和墙上蜡块在轨道上移动的声音都显得震耳欲聋，撺掇着黎清赶紧跑。
黎清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反应才是最正确的。
他转身走了。
他走出展厅，走出展览馆，走到学校里的一个角落里面等着，等着方丰乐和郑音离开。
嗓子疼，心脏狂跳。今儿一天都操着心，临了，又来了这么一出。黎清揉着鼻梁，靠着墙，在这黑夜之中，呼出白气，就这么等着。
什方的微信来了。
“还没结束吗？我这边已经可以下班了。”
“快了快了，你结束的话，到校门口找我吧。”黎清心里乱得紧，想让什方尽快来陪自己。
十几分钟后，俩人在学校西门口见了面。
黎清有点心不在焉，神情恹恹的。他约摸方丰乐和郑音应该走了，和什方一起回去，把展览馆的灯都关了，门锁好，准备和什方一起吃饭去。
这一天，过于充实了。
展会开幕、闫弗从天而降、撞见私情，连着旋儿地砸向黎清的面门，精力被耗到了极致，吃饭时候还心事重重，嘴里的烤肉都不香了。
回去的路上，什方看他疲累，执意自己开着黎清的车，先送他回家。黎清没反驳，上了副驾驶就睡着了，睡得心安理得，呼吸声重重。
什方把车开到黎清家楼下时 ，黎清还睡得很沉，一点儿醒的意思都没有。什方又把车开出小区，绕着小区，在附近转起圈来。
今晚天上无星，北京城偌大，到处都是异乡人。九点多了，街上还是车水马龙的，这是周五的晚上，人们出行的欲望尤甚。
什方车速很慢，漫无目的，一边还转头看看黎清。黎清的头靠在右边的车窗上，仰着下巴，他睡得太熟了，以至于嘴巴都微微地张开了，露出了门牙，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什方瞟见了，无声地笑了起来，正好路过幽静的地方，他把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拍下黎清的睡脸，准备等黎清醒了之后戏弄他。
兴许是车停了的缘故，什方刚拍完照片，黎清就一个激灵，醒了。他使劲眨了眨小鹿眼睛，眼角都睡得红了，看向周围，对准焦距。
“快到了吗？”黎清分辨出来这是小区附近。
“嗯，快了。“什方牵起嘴角，看着他：“太累了吧？怎么不多睡会？”
什方又启动了车，往小区开去。
黎清像是没听到，眼神愣愣的。
“什方，你撞见过别人的私情吗？”黎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方手下的方向盘一滑，马上又恢复了镇静。
他没回答。
过了一会。
“下午闫弗又去找你了？”什方问。
嗯？黎清心里面疑惑，俩人心里想的不是一码事。
“没有啊，我是说我刚才，在展厅做收尾工作时候，碰到了两个同事......”黎清决定先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自己的事。
什方好像微微松了一口气，向右看了看他，“然后呢，场面香艳吗？他们有没有邀请你一同狂欢？为爱鼓掌啊？”
“去你的！滚蛋！”黎清论起拳头，又轻轻地砸在什方的肩头。
气氛一下子扭转了。
“我都愁死了，其中一个还是跟我一个办公室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啊，对了，另一个也很熟悉，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谁能成想，他们俩竟然能搞到一起去？周一上班，我该怎么面对啊？”黎清抱着脑袋，一脸可怜样。
什方看他好笑，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黎清的头发，像搓猫儿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
黎清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什方的车也停在了黎清家楼下。
什方听完了，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他一直在国外上学工作，对国内的办公室政治了解得很少，再加上年纪小，阅历有限，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要不，你就装什么也没看见吧。周一上班，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什方这个意见。
黎清无奈地摇摇头，“又不是小孩儿，哪能装傻，当不知道？算了，见招拆招吧。”
黎清上了楼，这么一打岔，他也忘了问什方为何刚才提到了闫弗。
周末两天，闫弗没找黎清和什方。虽然是休息日，但是什方在餐厅工作，周末正是忙的时候。黎清也因为展会，泡了两天的展厅。
周一，黎清起早先去了展厅看了一眼，安排了一圈，然后回办公室。
一进门，郑音和方丰乐都在屋里面呢，看起来像是在等着他。
饶是他俩有私情，现在难受的，却是黎清，鼻尖都窜出汗来了，太尴尬了。
方丰乐和郑音都各自有家庭。
郑音的老公黎清没见过，听说是个企业高管，平时看郑音的衣着打扮，经济条件应该不差。郑音 43 岁了，比方丰乐还大几岁。孩子今年刚上初中，没听说让她操心。这是一个用大众标准评判，各方面都很幸福的女性。
方丰乐的太太黎清倒是见过几次，是个漂亮甜美的女人，人还挺开朗。当然，郑音的气质也很雅静，但这不是长相的问题。
黎清搞不懂他们俩为什么会搞到了一起，一点儿端倪都没有，莫名其妙的。
“来啦？”方丰乐先开了口。
“嗯。”黎清把头低下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这会儿，偷情的倒像是他。
“那个，黎清，你就当不知道。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帮你。”方丰乐走到黎清桌前，伸手拽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郑音待在原地，一声不响的。
“嗯，好的。”黎清慌忙地应着，应完了才发现自己只听了前半句，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方丰乐，“啊？什么万一？”
方丰乐把脑袋凑得更近了，眨了眨眼睛，盯着黎清。
“你以为，让你策划这次的展会的任务是件美差？左凡这是整你呢！”
黎清没说话。
“你等着吧，后续的戏还长着呢。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在我们学院虽然待得挺久的，但是，你一直没融入过核心的圈子。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方丰乐信誓旦旦的。
黎清有点儿吃不准了，他感觉恍恍惚惚的。
他心里面只念着一件事，这个人轻轻松松地就把是非当人情送给了他，他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黎清脑子里想起了之前跟方丰乐吃吃喝喝的情景，彼此还去过对方的家中做客吃饭，这样情谊的同事其实并不多。
他脑子里面那个嬉笑怒骂，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方丰乐，和眼前这个急于和自己谈条件的方丰乐重叠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